LOGO
首页 小说列表 排行榜 搜索

    【LZ付费独家】大唐胡女浮沉录狸奴薛嵩-第15页

  • 第1页
  • 上一页
  • 下一页

    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公房上首坐的仍是吉温,旁边的却不是之前的郑侍御,而是一个着绯衫、佩银鱼袋的年轻男子。男子眉间颇有骄横之色,身后则立着一名黑衣家奴,另有小吏在堂下记录。吉温见杨炎闯入,唇角弧度微弯,口中却高声斥道:“来者何人,因何擅闯推事院?”

        杨炎一眼看见那个白衫红裙的背影伏在地上,仍是不敢相信,奔到女郎的身边,只见她神色委顿,栗色的长发散乱披下,衣裙满是尘土血迹。他心下大痛,问道:“你还好么?”不待她回答,又指着她白衫上的血渍道:“你又受伤了?”

        狸奴望着他,没有说话。杨炎细细打量她周身,视线在她凌乱的头发上停留片刻,忽然厉声问道:“在哪里?”

        众人一愣,都不知他问的是甚么。上方那个绯衫年轻男子忍不住了,怒喝道:“管他甚么人,你们速速将他拿下!蹇昂你也去!”

        那个黑衣家奴名叫蹇昂⁠[3],正是之前与狸奴照面,又被杨国忠派来威胁她的人。蹇昂得令,疾步上前,却见杨炎翻开了狸奴的右手袖子,从她手中夺过了一枚尖尖的银簪。

        他左掌托着银簪,右手高高举起那块白布,不顾众人惊愕的神情,大声道:“《唐律》第三十卷‘断狱’第一条云:‘诸监临之官因公事,自以杖捶人致死及恐迫人致死者,各从过失杀人法。’便是说断狱捶拷自有章程,拷问、恐吓、逼迫罪人致死,皆为过失杀人。何氏血写遗书,身藏锐器,死志分明。吉中丞既为监临之官,下官倒要讨教一句:御史台如此行为,是不是‘迫人致死’,算不算违犯《唐律》?”

        吉温尚未回答,那个绯衫男子怒道:“你是谁?”

        绯色衫袍是四品、五品官员才能穿的服色。杨炎虽在盛气之中,却也猜到此人青年服绯,必定来头不小,当下不卑不亢道:“下官杨炎,为河西节度使掌书记。炎长居边陲塞外,不识京城贵人,祈上官见谅。”

        吉温咳了一声,慢条斯理道:“杨书记,这位郎君乃是杨相家最年长的一位郎君,年少英发,深受圣人信重,迁转迅疾,今在户部为侍郎。”

        他说了这几句,杨炎便知道这人是杨国忠的长子杨暄了。杨暄课业荒疏,连比进士科容易许多、几乎只靠死记硬背的明经科都考不及格,但主考官达奚珣害怕杨国忠的权势,将杨暄的试卷取为上等。杨暄没过几年就被擢为户部侍郎,与刚做上吏部侍郎的达奚珣同列。

        却说杨暄听了吉温的话,满不在乎地一笑:“吉中丞过誉了,怎能说我迁转迅疾?我看,我登第为官这几年,也可算得十分坎坷了。”[⁠4]

        这话可谓【创建和谐家园】之尤,但在场没一个人反驳他。杨炎放下银簪和布片,郑重施礼道:“原来是杨侍郎,下官失礼。”他见杨暄要张口说话,赶紧续道:“素闻杨相仁德宽厚,想来侍郎亦是一样。下官冒死,请吉中丞、杨侍郎允准何氏延医治伤,接续双臂,待性命无虞,再受推问。”

        杨暄皱了皱眉,想到眼前这个小官的幕主是哥舒仆射,而哥舒仆射又跟父亲杨国忠结盟共排安禄山,不由费解:“你为何……”

        他正想问杨炎为何袒护幕主之敌安禄山的手下,却被吉温高声打断:“杨书记贸然闯入推事院,无礼之极。但杨书记发何氏求死之隐情,使我御史台免于大错,我可以不究此过。你们将何氏带下去,供给医药,不准她寻死!”最后一句是对狱卒们说的。杨炎立即又施一礼,喜道:“多谢中丞!”

        这两人一唱一和,杨暄还没反应过来,转眼之间狱卒已经将狸奴带出了公房。杨暄大怒道:“吉中丞,你不是说‘若遇知己,南山白额虎不足缚’么?此人不过边鄙州郡一个卑寒属官,你怕他作甚?”

        吉温虽也受过杨国忠提拔,但安禄山于他有大恩,他早就和河北通了气,动辄将京城中的消息密传给安禄山。杨国忠虽昨日派了蹇昂威胁狸奴,仍不放心,叫儿子杨暄今日来御史台,亲自看着吉温讯问,非要狸奴翻覆款辞,指认安禄山不可。吉温正不知如何是好,幸亏杨炎突然来到,责问他们,吉温便顺水推舟,叫狱卒将狸奴带去治伤。

        听杨暄质问,吉温挂着笑容道:“侍郎,某幸蒙相公庇佑,有何可惧?只是杨相究竟与故去的李相公不同。李相公屡起大狱,以至大理寺墙下堆满尸首,冤魂不散,因此杨相将他罪状禀告圣人,圣人才有罚没李家、流贬儿孙之举。杨相仁厚,并非与李相公一样的人。纵是罪人,杨相也未必愿见彼惨死。”

        杨暄不耐道:“既是罪人,死活又有甚么要紧了?那胡女纵然死了,文书还不是吉中丞你来写?写些甚么,又有谁会在意?”

        吉温苦笑,轻声道:“昨日朝会之后,圣人曾吩咐杨相与某,不得重伤罪人。”

        杨暄一愣,将信将疑:“当真?”

        吉温无奈道:“难道某敢伪作天子纶音?”

        这边杨炎跟随狱卒出门,见他们给狸奴换了一间有窗的牢房,比先前那间宽敞一些,方才有几分放心,偷偷给狱卒塞了些钱。

        狱卒自去替狸奴延请医家。杨炎站在牢房里,见外面已是虹销雨霁,淡淡的阳光透进窗子,照得她低垂的脸苍白得几近透明。他既气急,又心痛,哑声道:“你……”到底咽下了责骂,只道:“你的手臂很痛罢?”

        狸奴还是没说话。杨炎小心捧起她的手,见右手指尖都咬得破了,满是褐色血迹,不由得胸中怒气渐生。他摸出那块白布,问道:“你写了这个,打算在他们鞫问你的时候,用簪子……用簪子……是不是?”

        狸奴继续沉默。杨炎目光在手中白布上打转,盯着“愿托我母于薛四”几个字,不再说话。不多时医官到了,杨炎在旁静观他望色、听声、切脉,直到医官为狸奴再次固定断骨,留下药方后离开,杨炎才走到狸奴面前蹲下。

        他从衣袖中取出昨日给狸奴治伤的脆蛇药膏,放在她身边,盯着她的面庞,一字一句道:“我不会替你给你母亲买阿月浑子的,契苾娘子也不会。你若想买,就自己活着去买。”

        丢下这两句话,他起身走出了牢房。

        不好意思昨天前天都跳票了……最近又忙着整理行李又忙别的,每天都很累。然后今天也出去了一天,晚上回来才熬夜写完这章,因为男票过生日……我用《红楼梦》里的话说他:“好容易‘狗长尾巴尖儿’的好日子。”他:“???狗屁!”我:“你文献不熟。”他:“狗屁文献!”哈哈哈哈!!!今天周末,中央公园人特别多,草地上一大片一大片的都是人!=口=

        注释:

        1 沙堤:就是天宝三载京兆尹萧炅主持铺在朱雀天街上的。除此之外的地方,仍然是“长安秋雨十日泥”。

        2 大家还记得阿月浑子吧\( ̄︶ ̄)/产自波斯、粟特等地的一种美味坚果。不知道这个奇异的名字到底是来自哪种语言,根据 Berthold Laufer《中国伊朗编》说的,古代波斯语里没有对应的字。后来的波斯语里把它叫做 pesta……

        3 杨国忠的两个门客:何盈,蹇昂。

        4 咳咳,真的有这事,杨国忠的儿子几年就当上侍郎,还觉得自己升迁特别慢。有没有想起安吉拉大宝贝说的:“我这一路并不能算特别顺利,因为如果顺利的话,我到现在应该把所有奖项,拿了一个大满贯。”╮(╯_╰)╭

      (26)天宝十二载五月十四日 未时至戌时

        自本朝高祖皇帝以来,宰相们通常在门下省的政事堂议事、决策。高宗时中书省地位渐重而门下省渐弱,故而宰相裴炎将政事堂移到中书省。到了开元年间政事堂又改称中书门下,设置了专门的“中书门下之印”,终于成为朝中最重要的官署。

        杨炎默不作声地打量着中书门下的房舍。正堂是宰相视事、议事的所在,轩敞阔落,比寻常官署高出不少,高高的粉壁几乎完全挡住了后院。但后院的吏房、枢机房等公房,本就只从属于宰相,职务机密,唯有宰相能够得知。[1]

        他走到正堂门口,脱了六合靴。虽然天色已经放晴,但地上多少有些雨水痕迹,知机的庶仆在堂前台阶上铺了油布。杨炎早已换掉了湿透的衣裳鞋袜,只穿着细布袜子的双足踩在阶上,并不觉冷。

        甫一进门,映入眼中的便是粉壁上的壁记。壁记以楷书写成,妍媚遒劲兼而有之,杨炎于此道浸淫甚深,一看便知是本朝名家钟绍京的手笔。他未及细看,上首已传来一声怒喝:“你就是河西幕中的那个杨家小子吗?”

        杨炎加快速度,走到宰相杨国忠面前,恭恭敬敬地施礼,姿态秀雅如玉树芝兰:“下官杨炎,正是河西幕中的掌书记。有幸拜见相公,下官不胜感惧。”

        杨国忠抓起一张被揉皱了的纸,劈头扔了过去:“哥舒仆射兼任河西节帅,你身为他的属官,为何要为安禄山的人说话?!我看你蛆心⁠[2]恶意,是‘情去意难留’,心思已经飞到河北了罢!”⁠[3]

        杨炎伸手接住纸,匆匆读完,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请问相公,这是何氏的款辞?”

        “你自家不长眼么?”杨国忠对这个问题极为不耐,骂道:“最末的姓字难道是山里的妖兽野狐拘着她写的么?”

        杨炎皱眉细看文书末尾的名字,见字迹萎弱无力,但确是狸奴亲笔。他偶尔教狸奴书法,曾经让她反复练习写自己的名字,而这字勾折处带了三分他的潇洒笔意,再不会错。他心思急转,试探道:“何氏的款辞,自然悖逆无理。但何氏性子愚钝,不似能精心诬构他人的人,恐怕是受了教唆、胁迫。”

        “你当我不知么?!”杨国忠气道,“让她指认安家父子,不就成了?你闯进推事院作甚么?”说到最后他怒火又起,随手抄起案上的一方白玉镇纸,掷向杨炎。

        这距离实在太近,杨炎虽能避开,却不愿更加激怒宰相,当下只微微侧过头脸,硬接了这一记。镇纸尺寸不大,来势却猛,挟着一阵凌厉风声划过他的脖颈,尖角刺破肌肤,一条寸许长的血痕迅即浮现。血珠一滴滴落在他襕衫的圆领上,他也不擦,只伏在地上恳声道:“相公恕罪!”

        杨国忠向来性气急躁,虽掷物伤人,却并不以为意,骂道:“你说何氏蠢笨,我见你才蠢笨极了!我杨家‘四世太尉’,怎会有你这般蠢钝的子弟!”

        如今的杨氏子孙大都声称自己是东汉太尉杨震的后裔,亦即弘农杨氏。自杨震以降,祖孙四世直到曾孙杨彪皆位列三公,或为太尉,或为司徒,被《后汉书》称作“四世太尉”,自是清贵无比。近七百年来弘农杨氏枝繁叶茂,不同支脉真伪难辨,譬如隋文帝杨坚的祖上冒称杨震长子杨牧的后人,而隋朝权臣杨素的祖上,则可以追溯到杨震另一个儿子杨奉的八世孙杨结。

        但杨结其实并非出自弘农杨氏。北朝以来,伪冒郡望是颇常见的事情,年深日久,假的名门便成了真的名门,假的世家成了真的世家,旁人信了,伪冒的人自己也信了。杨结后人编造了杨奉至杨结的世系,亦正是为了自高身份⁠[4]。

        杨国忠和杨炎出自杨结长子杨珍一脉,而杨素则属于次子杨继这一房。归根结底,他们都不是杨震的后人,更不是真正的弘农杨氏。

        因此杨炎听着杨国忠这话,心底泛起一丝冷笑。他自幼浸润诗礼,但本性高傲,且他父亲也是淡泊疏放的人,所以他虽然自负才华,却不大以门阀郡望为傲。盖因他身在其中,很是清楚北朝以来的“世家”源流,心想欺人就罢了,若是欺人终成自欺,可就太无趣了。

        他继续低着头,道:“杨太尉不收贿金,说‘天知,神知,我知,子知’,德操非凡,更因学殖丰厚,而有‘关西孔子’之称。只有相公这般人杰,才堪为太尉之后。下官的确有辱家声。”

        杨国忠学识既浅,连“宣阳坊孔子”都算不上,且又没甚么德操,全不在意别人知道自己受贿。但他既听不出、也想不到杨炎语带嘲讽,见杨炎说得好听,怒气便平息了不少。杨炎又道:“事到如今,下官很想为幕主鸣冤,助相公和幕主压制河北的气焰。”

        杨国忠喝了口蔗浆,烦躁道:“你不是很有舌辩之能吗?且你又生得好容貌,圣人最喜欢这样的人。过两日我带你面见圣人,你可知道该说甚么、不该说甚么?”⁠[5]

        杨炎一惊,他进士及第时,曾经在宣政殿与其他新进士们一起,远远地见过皇帝,单独面圣却是从未有过。他眼眸微转,心中有了主意,露出既惊且喜的神态:“下官敢不从命!”

        杨国忠挥挥手,将他赶了下去。杨炎小心退至门边,才转身向外。他在门口穿靴时,终于看清了粉壁上的内容,原来是《贞观政要》中,太宗皇帝说的一段话:

        “以天下之广,四海之众,千端万绪,须合变通,皆委百司商量,宰相筹画,于是稳便,方可奏行。岂得以一日万机,独断一人之虑也。且日断十事,五条不中,中者信善,其如不中者何?以日继月,乃至累年,乖谬既多,不亡何待?岂如广任贤良,高居深视,法令严肃,谁敢为非?”⁠[6]

        “岂得以一日万机,独断一人之虑也”?他手指在颈侧轻轻一抹,望着指尖上的血迹,发出一个轻微的嗤笑。

        夏日里天黑得晚,此刻已交戌时,含凉殿里仍是光线充足,尚未掌灯。皇帝靠在凭几⁠[7]上,喝着冰屑麻节饮,懒懒道:“膳大丘?朕记得你,你们几个日本学生,去年才来到大唐。”

        膳大丘朗声道:“圣人英明,正是如此。”

        他穿着绿色的翻领长袍,袍子下摆呈倒三角形,脚着及膝长靴,头顶还戴了尖尖的毡帽,一副不怕热死的样子。⁠[8]皇帝看他一个日本人穿了一身西域胡服,不由得有些好笑,对膳大丘旁边的人道:“我倒要看看,你们预备了甚么特异的乐舞。”⁠[9]皇帝最是畏热,只是看着膳大丘这厚厚的衣裳靴子,都感到酷热难耐。⁠[10]

        那人浓眉阔口,举动间颇有刚直之气,抱着一面紫檀琵琶,正是雷海青。雷海青莞尔一笑,道:“陛下,臣预备的曲子虽非绝调,但确有特异处。”

        他转轴拨弦,淙淙乐声自他手底流泻而出。膳大丘随着曲调,缓缓起舞,姿态步伐依着曲调,不时变换。比起教坊的舞伎,他的舞姿没甚么美感可言,但胜在认真,一板一眼,显然是费了气力习练的。

        而琵琶声先是只在最细的两根弦上不停打转,乐声细密轻快,曲意活泼,喜悦的情绪不断累积。皇帝听了一阵,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转瞬之间笑意却凝固在唇角:乐师忽地急拨大弦,刚猛狠厉,隐隐竟有几分暴戾的味道,令人猝不及防。随即曲调转成哀戚,茫然若失,渐至于无。

        但皇帝洞晓音律,尽知丝管之妙,猜到曲子还未结束。他手指轻轻敲着节拍,心底默数三声,果然乐声骤然再次拔高,但这回大弦小弦错杂和谐,气象贵重雅致,有如珠玑璨发。

        一曲既罢,皇帝笑道:“我听这曲子似有《疏勒女》的意思,但曲终之际,竟有了三分朝堂气象。”

        雷海青将琵琶放在身侧,笑道:“陛下果然是知音人。曲中情思数变,原是因为此曲脱胎于一个西域故事。”

        皇帝挑眉,示意他说下去。雷海青道:“西域古来传说,曾有一人,家中有鹅,鹅日日产下金卵。此人得到意外之财,固然欢喜,但不明个中缘故,分外好奇,终于将鹅破腹杀死,以探究竟。”

        皇帝颔首,方才大弦骤响的那一段,想来便是杀鹅了。雷海青续道:“他杀死了鹅,便再也没有金卵可取了。依臣所见,此人当真愚不可及。”

        “那为何曲终时,调子又一变而成华贵雅丽?”皇帝饶有兴致。

        雷海青笑道:“此人连产金卵的鹅也能杀死,众人因此认为他果敢无私。因此,他最终成了那个小国的国君。”[11]

        皇帝噗哧一笑:“如此识见短浅的国君?那个小国只怕不得安稳。”

        雷海青点头道:“臣当日在东市胡商处听得曲中故事之后,也说了一样的话。不过,为臣通译的胡人女郎,却别有一番见识。她说:‘既然这个人当上了国君,那么只要他勤政爱民,百姓便应当尽忠国主。’”

        皇帝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这个胡人女郎是甚么人哪?”

        他心机深沉,料到雷海青别有用意,雷海青也不意外,只含笑道:“圣人明见万里。这个女郎姓何,是幽州人,两日之前教御史台的吉中丞捉了起来。何氏虽是胡人,却诚恳忠直。臣不敢妄议御史台行事,也不知内情,却相信她并非奸人。”

        他言辞直白,摆明了为友人【创建和谐家园】,皇帝反而欣赏他的态度,又问膳大丘道:“你又为何穿着胡服?”

        膳大丘坦诚道:“臣初来大唐,日日忐忑。何小娘子有时求鸿胪寺的庖厨为我等做一点故乡的饭食,以解我等乡愁。臣上巳时游赏曲江,吸入柳絮,咽喉肿胀,无法呼吸,何小娘子四处寻人救治,因为心急冲撞贵人,还遭了殴打。何小娘子……是个很好的人。后来臣心情渐宽,逐渐习惯大唐风俗,故此偶尔也穿胡服。”他低着头,眼睛却闪闪发亮。

        皇帝沉吟片刻,问道:“鸿胪寺给的衣食还够么?有钱买书么?⁠[12]”

        膳大丘一愕,答道:“有劳陛下过问,尽够的。”

        皇帝双目微阖,摆了摆手。二人见了,便又行了礼,退出殿外。

        含凉殿后的水车哗哗急响,将水流送到空中,沿着殿宇四檐飞流而下,带来阵阵凉意。二人不知皇帝心思,耳中听着清凉的水声,疑惑未定。

        惊奇地发现获得了观察团的一票,挺开心的!最近太忙辽,又要转租公寓,家里又有糟心的事情,每天都丧极了。订了下周三的机票,但是公寓转租出了问题,不知道能不能走成😂。明早还要早起去 Woodbury,但是一写就又写到现在凌晨三点……我也不知道为啥今天的注释这么多,大家谅解哈。这章是个大肥章!好多字!

        1 《新唐书·百官志》云:“开元中,张说为相,又改政事堂号‘中书门下’,列五房于其后:一曰吏房,二曰枢机房,三曰兵房,四曰户房,五曰刑礼房,分曹以主众务焉。”《玉海》“宋朝枢密院”条云:“开元中,设堂后五房,而机密自为一司,其职秘独宰相得知。”这段参考王超《政事堂制度辨证》。

        2 蛆心:黑心,坏心。唐代俗语。

        3 情去意难留:唐代俗语,出自《伍子胥变文》。

        4 杨结后人编造世系,有很多讨论,陈寅恪、唐长孺都下场了。不过我这段主要参考的是黄桢《制造乡里:北魏后期的弘农习仙里杨氏》。写这段除了普通论文,还翻了好久好久的《宰相世系表》,感觉自己要瞎了。

        5 李隆基是颜控,这个不用解释了吧。罢免张九龄后,他还是惦记张九龄长得好看,每次有人举荐人才,他都要问:“风度得如九龄否?”还有一次,他看见兵部侍郎卢绚在楼下打马走过,“风标清粹”,就“一见不觉目送之”,还问这是谁,有想要提拔的意思。然后李林甫就把卢绚给坑走了。

        6 这段出自《贞观政要》第一卷。政事堂的墙壁上有壁记。“朝廷百司诸厅,皆有壁记。叙官秩创置及迁授始末,原其作意,盖欲著前政履历,而发将来健羡焉。”(封演《封氏闻见记》)中唐文学家李华的《中书政事堂记》更出名,但是文中这时候李华还只是个太学生,我就从《贞观政要》里摘一段意思意思。

        7 凭几:就是用来靠的小家具嘛。

        8 这身跳舞的衣服是照着焦作博物馆的一组胡人乐舞俑写的。

        9 皇帝自称“我”是很常见的!我也不想让皇帝老是朕朕朕的。

        10 李隆基真的很怕热的。

        11 这个《伊索寓言》的金蛋故事,大家可能都知道。但是,说鹅的主人最后当上了国王的这段,只是民间传说。《伊索寓言》很早就传到中亚了,在 Penjikent,发现了八世纪左右的、讲述了金蛋故事的壁画。Marshak, B. I., and V. A. Livshit︠s︡. 2002. Legends, tales, and fables in the art of Sogdiana.New York: Bibliotheca Persica Press.

        12 唐朝留学生有奖学金的嘛,鸿胪寺给衣食,书本费用很多是本国(新罗、日本)自己给的。

      (27)天宝十二载五月十八日

        大明宫西侧九仙门外是北衙禁军所在,九仙门旁的银台门内,则是禁军换防时休息的仗院。每日交接的时刻,总有几个龙武军士聚在院内闲谈。按例他们不能泄露禁中的消息,因此多半只是聊些闲事。

        “前日韦左相的儿子和郑舍人的女婿⁠[1],险些为了鸣珂曲[⁠2]的李娃打了起来,有趣极了。”

        “嗤,他们两个都是文士,气虚体弱,只怕连三十斤的弓都拉不开⁠[3]。就算是打起来,又有甚么好看?跟总角孩童殴斗有甚么分别?”

        “就好比宫里的侍女们蹴鞠,女子难道能比男子踢得更好吗?可是她们踢球,就好比小母鸡互啄,虽然不如斗鸡,可也很有趣啊,哈哈哈。”

        “原来你站在承香殿前⁠[4]值守,看似目不斜视、正气凛然,心里想的却是这些。”

        “宫人们当然不能比男子踢得好。可是契丹、突厥那些常常习练骑射的女子,挽弓用箭的功力也不可小觑啊。”

        “是了,为辅,你们河北来的那个小娘子呢?我听社尔说过她好几回了,几时也让我见识一番她的透剑门绝技啊。能教社尔称赞的男人尚且没有几个,何况女人了。真不知那是何等人物。”

  • 第1页
  • 上一页
  •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