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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唱筹的卫士拿过一面小旗,插在白队的架上。白队的架上已有了九面小红旗,而黑队的架上只有五面。
“张郎,你再大意,我们就要败了!”黑队的突厥射生手阿波冲他喊道。李倓也是黑队的,跟着叫道:“为辅,你若是身体不适,不妨歇息片刻。”
打马球的人数并无一定之规,双方人数甚至不必相同。张忠志忖度了一下,点头道:“某与雷兄一同奏乐罢。”他是奚人,擅长演奏奚琴。[1]当下他叫一名卫士取来一把奚琴,坐在雷海青身边,和着雷海青的曲调,拉了起来。
场中打球的诸人除了两位皇孙,俱是射生子弟和禁军将领。其中,突斤和能振英与张忠志一样是河北人,阿波和另一个叫社尔的突厥武官却分别是陇右和河西人。阿波在陇右时曾是哥舒翰的部下,社尔则是王忠嗣的部属。
王忠嗣自幼被皇帝养在宫中,与那时还叫李嗣升的李亨一同长大。他曾同时兼任河西、陇右、朔方、河东四镇节度使,所谓“配四将印、控制万里”,手握大唐建国以来最重的兵权。几年前李林甫诬陷他有拥立太子李亨之心,哥舒翰受王忠嗣深恩,入朝尽力为他辩解,但王忠嗣终归含冤而死。社尔便是那时随哥舒翰入宫,被皇帝留下做了射生手的。
张忠志拉着琴,目光落在社尔和阿波的身上,若有所思。奚琴对手指力度、演奏技巧要求极高,他一分神,揉弦力度稍差,便有一个音略略走了调。雷海青看了他一眼,正要说话,黑队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原来李倓接连中了两球。
众人打了快一个时辰,暂时停下休息,在球场边坐下,擦拭汗水。几个胡服婢女从小楼中走出,各自端着银盘,盘中盛有五色饮。当先的婢女向众人施礼,笑道:“郡王妃令奴送来浆水,与两位郡王和诸位勇士饮用。”
她口中的郡王妃不是建宁郡王李倓的妻子,而是李俶的妻子崔氏。崔妃见这几日自己和李俶之间稍有缓和,便厚着脸皮跟来,坐在小楼上观战。众人见五色饮尚冒着丝丝凉气,不由赞叹崔妃体恤。
张忠志拿着一杯黑色的乌梅饮,啜了两口,若不经意般看向场边插着红旗的架子,奇道:“这木架上怎地添了几个坑洞?”
阿波侧头,不以为意道:“从前就有罢?许是管事的人不留心。”
“王五你那日不在,故此不知。”社尔想起甚么似的,笑道:“上月有个女郎,当众演了‘透剑门’绝技。那日我们要搭剑门,木板不足,便暂将这木架拆了,穿上刀剑。坑洞当是那时留的。”阿波的名字在突厥话中是“父亲、伯父”的意思[2],懂得突厥语的同伴都不愿叫他这个名字,以免无端当了他的儿子侄子,因此ʟʋʐɦօʊ只以排行相称。
社尔一提,当时在场的突斤和能振英都想起来了。突斤满脸佩服,叹道:“我在河北和长安,都未见过演‘透剑门’如此精熟之人,何况还是女子。”
社尔和突斤、能振英当时分别为哥舒翰和安禄山说话,很是剑拔弩张。但他们究竟没有深仇,而且有李俶、李倓在,他们不肯争执,气氛一时颇为和乐。社尔道:“我瞧得真切,她纵马穿过剑门时,连一片衣角都未沾上刀锋,剑锋不过斩落了她几根头发罢了!陇右军中也时常演‘透剑门’,我却从没见过不伤分毫的骑者。”
社尔目力绝佳,有百步穿杨之能,他的话没人质疑。李倓奇道:“那小娘子是甚么人?”
张忠志微笑道:“那小娘子姓何,是安将军副将的女儿,来到长安后,有时为司仪署做些通译的事。”他话音方落,就见李俶的目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意味,而社尔、阿波等人则只是露出好奇的神色。社尔笑道:“我见她那日与杨书记很是亲近,可见河北的小娘子再了不得,到底要受河西军中的男子降伏哩。”
李俶一口喝光杯中的水饮,笑道:“好了,我们上场罢。”
张忠志见李俶转开话头,断定他已经知道狸奴被捉捕的事情。只是李俶谨慎,他无法通过李俶打探太子那边的状况。
他固然为狸奴焦虑,但更多的焦虑,却是因为怕自己献的计策没有奏效。这本是他的主意:将碑文的事泄漏给蠢钝的崔妃,等到这个毫无心机的女人将此事揭露出来,再借机煽动皇帝迁怒太子,最后将罪名安在哥舒翰手下的突厥武士头上。哥舒翰和杨国忠结盟,与安禄山敌对,而安禄山又与太子不睦,生怕太子登基后与他为难。张忠志一心求功,便出了这条计策,想要一箭双雕。
但太子目前几乎全无动静,安庆宗、李起他们都不能确定碑文的火究竟有没有烧到太子身上。而哥舒翰的人,显然还不知晓此事。这怎能不让他焦躁?场中局势激烈,众人左萦右拂、盘旋宛转,有如风回电激,张忠志却无心观战,只信手拉着琴。雷海青笑道:“为辅,我听你今日曲中,似有心事。”
张忠志心念一动,苦笑道:“我听说三国时的周瑜即使酒过数巡,也能听出曲中的错处。雷兄果是一知音人。”低声将狸奴的事说了一遍。雷海青大惊,道:“我托何六娘为我搜罗、通译西域乐曲,与她来往不少。她性子纯善,怎会做造谣挑拨的事?”张忠志点头道:“杨右相令吉中丞捉了她,还用横木碾断她双臂,逼她认罪。”雷海青最是嫉恶如仇,早就认为大唐必定毁于诸杨之手,当下怒道:“来俊臣、索元礼死了那么多年了,还有人要效法他们吗?为难一个异乡女子,又是甚么道理?为辅你且放心,我虽不过一介乐工,却也定会尽力相救。”
打马球的规矩,是以某一方插满二十四面红旗、达到“整筹”为优胜,否则便只能称为“残筹”。[3]马球不限时长,因此经常打很久,甚至到了夜里,还要燃起灯烛继续打。
过了许久,西方晚霞渐浓,粉紫色的光辉铺满了长安城的半个天空,坊墙外的大道上渐渐安静。小楼中的崔妃见众人仍未有止歇的意思,便先行离开,却没有回百孙院,而是去了宣阳坊,找母亲韩国夫人——宵禁是不能束缚崔妃这种贵人的。
从前她纵然和李俶不睦,亦不愿告诉母亲:既有不想丢脸的心思,也怕母亲凭借杨家的权势,不利于李俶。如今二人关系好转,她忍不住欣喜,倒想告诉母亲了。
然而韩国夫人并未在家,说是去了对面的宰相宅里。杨氏姊妹和从兄杨国忠之间很有些不清不楚,城中传言纷纷,说他们同姓【创建和谐家园】。崔妃初时羞怒,每次听见这种议论都将传谣的人打个半死,后来也不甚在乎了。
她进了杨家,但杨国忠和韩国夫人不在堂中。崔妃嗅着正堂四壁浓郁的芸辉香气,皱了皱眉,毕竟怕撞破母亲和宰相从舅的不堪场面,便没去后堂找人。
这所宅邸重楼叠院,景致幽深,风亭水榭无所不有,深得山水之趣。崔妃出了正堂,循着淙淙的水声,走进一间院落,只见院中奇石嵯峨,傍晚的薄雾笼罩在林立的太湖石和巫山石上,暮光中仿若云烟缥缈的蓬莱仙境。一弯细细的流水从池中流向东南隅,正是时人卜居建宅“五虚五实”中的一“实”:宅中的水应向东南方向流动。[4]
崔妃沿着水流,走进另一个小院,隐约听见窗里有人说话,像是从舅杨国忠的声音。她正自犹豫,却听杨国忠拔高了语调:“你只管对何六娘说,若是她不肯依我的话改了款辞、指认安禄山,我便遣人杀了她的母亲。我杀不得安禄山,取一个女子的性命总归易如反掌,由不得她不认罪。”
崔妃一愣,何六娘不是那个教了她术法的小胡女吗?从舅要杀了她的母亲?
蠢作者周末去了纽约总督岛的 Jazz Age Lawn Party,大概应该翻译成……怀旧爵士草坪派对?有不少知名的乐手来演奏 1920 年代的爵士乐,还有好多人表演那个年代的舞,并且这个活动鼓励大家穿成当时的风格参加。啊呀,好多漂亮的女性,好多有范儿的男性!真的有回到那个年代的感觉!强烈推荐大家看我拍的渣图:点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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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建和谐家园】all.jpg">两个超级可爱的小孩!
注释:
1 奚琴:二胡的前身。
2 阿波:其实我本来不知道阿波是“父亲”(apa)的意思,感谢男票告知。
3 二十四面旗子是宋朝的规则,唐朝时多少算是满分已经不知道辽。本章中所有打马球相关的背景知识,全部来自:高原《唐代马球运动考》,兰州大学硕士论文;段小强、陈康《从敦煌本<杖前飞>谈唐代马球运动》。
4 “五虚五实”:参见敦煌写本《宅经》。就很迷信了!
(24)天宝十二载五月十三日亥时 至 五月十四日辰时
狸奴靠着墙角箕踞而坐,身上的白衫子又脏又皱,红裙则垂在地上。虽然牢房里没有灯烛,无法视物,她却也能想到裙摆上必定满是尘土。她生性喜洁,但此时断骨疼痛,全然顾不得容仪姿态,只管调整呼吸、积蓄精力。
下午杨炎说的那些话仍在她耳边萦绕,她的脸颊在黑暗中发烫。前路漫漫,无人能料,但他平稳的语调,让六神无主的她仿佛在江海中寻到了一根浮木,远处的漫天风雨、巨浪惊涛,暂时淡出了视野,此时此地,天地间唯有自己胸腔里急促的心跳声最为真切。
为了防止碰到伤处,她一直将双臂搁在腿上,连呼吸也不敢过于用力。正在她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外面由远而近响起了轻浅的脚步声,随即有人打开牢房门上的锁,持着一盏灯走了进来。她虽知杨炎不可能一日之间来看她两次,心中到底有些隐秘的期待,可她抬头看时,脸上刚泛起的一点血色顿时褪得干干净净。
明亮的烛焰映着来者冷漠的目光,他一身黑袍,正是那日尾随她、在荐福寺里被她踢进放生池的男子。她那天之后还没见过李起等人,就被抓进了御史台狱,而单凭她自己的阅历,又无从推断这个人的身份。
她仰着头,等着对方说话。来人打量了囚室一眼,似是嫌弃地上脏污,没有坐下,直接开口道:“何六娘,我家主人要你在吉中丞面前翻覆昨日的款辞,就说此事本与哥舒仆射无涉,你是得了太仆寺卿安庆宗的授意,才诬构哥舒仆射的。”
他甫一开口,她便恍然大悟:“你家主人是……杨右相?”
来人点了点头。狸奴虽然有心从对方的口中套出更多内情,但她自知心机不深,只谨慎回绝道:“不成。”
那人笑了一声,抬起右脚,足尖点在她肱骨断处的夹板上:“我只消践踏几下,便可教你断骨永不能接续,成为残废之身。你猜,到时河北的人还会不会用你?”
狸奴冷然道:“我们河北每年缴纳的赋税占了大唐的一半,靠的不是背信弃义、叛主投敌,而是因为民人勤恳耕种,将士忠勇捐躯。”
“将士忠勇,可是上面的人呢?”来人目露讥诮,“你当真相信,安家父子就没有半点私心?”
狸奴闭了眼不再说话。那人蹲了下来,仔细打量她臂上的夹板,啧啧道:“手法不错,给你治伤的是河西的杨书记么?难为他一介文官还懂这些。”狸奴懒懒道:“你想说甚么?”
来人悠悠道:“那位杨书记来探你时,还不晓得你诬构了哥舒仆射罢?”
狸奴骤然睁眼,脸上闪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惶。来人似是对她的反应颇为满意,笑道:“他释褐以来,一直在河西做掌书记,前程尽皆系在节度使身上。如果他知道你构陷河西节度使……他还会正眼看你么?就算他爱色轻德,不在意你的品行,难道连自家的考课、迁转都不放在心上,宁可得罪上官?”
狸奴咬着牙,没有回答,生怕一开口就暴露自己的心思。
那人又道:“杨家算得上是关中名门,三代皆以纯孝知名,且他年少登第,前途无限。你错失了他,以后还能遇上更加贵重的男子么?”
狸奴脸色越发惨白,低低自语道:“我并非看中他的家世。”那人没听清,不以为意,续道:“一个英俊有为的夫婿,岂不比甚么都紧要?就算你是胡姬只能为妾,那也胜似配个胡人小吏、寻常武官啊。”
此时胡人婚配以内部通婚为主,或嫁娶鲜卑、契丹等异族,与【创建和谐家园】通婚的究属少数。而高门出身的【创建和谐家园】男子,就算娶异族女子,也罕择九姓胡女。譬如凌烟阁功臣唐俭,妻子元氏是鲜卑人;高宗时的名臣裴行俭,续娶的继室库狄氏也是鲜卑人;已经过世的燕国公张说,娶的也是鲜卑后裔元氏女。[1]
总之,在青绮门边[2]酒旗招展的楼中,看着胡姬如花笑靥,受着她们劝酒,没几个士族男子会拒绝与她们调笑一番。但若是说到婚娶,在他们眼中,胡女鄙陋不识诗礼,至多做妾罢了。
狸奴并非没有隐隐想过,但来人无情点明,她仍是如遭雷击,脑中嗡嗡直响,竭力遏制自己逐渐滑向无底深渊的情绪,脱口道:“我不会改款辞的,你走罢。”
来人一怔。他再想不到这个卑微的小胡女竟然存着不愿为妾的心思,因此没有料到,他的话反而将她推离了杨炎这一边。他失了诱导的耐心,冷冷道:“杨书记不足以使你改口,那加上你的阿母呢?”
狸奴愣了愣,目眦欲裂:“你们要做甚么?!”
“你父亲是武将,我们未必能近他的身。但你阿母不过深闺妇人,恐怕随便一个武人,都能了结她罢。”
狸奴嘶声道:“你敢!你敢动她一下,我杀了你!”
来人笑了起来,丢下一句:“何六娘,你母亲能否保住性命,端看你明日对吉中丞说甚么了。”随即拿起灯盏,施施然走了出去,牢房中很快恢复了黑暗。
狸奴狠狠一拳捶在地上,断臂处霎时传来钻心的剧痛,她却连眼睛都没眨,甚至希望自己更痛一些。
在她心中,对河北的忠诚,对杨炎的恋慕,都远远及不上母亲重要。在某个瞬间,她想:“索性从了他们的意罢了!”甚至开始盘算该如何改变款辞。不多时,却又猛省过来:“若是我竟敢指认安将军的儿子,难道阿娘就能安然无恙?安将军必然大怒,必会命阿耶处分阿娘,阿娘一样保不住性命。”
这是无从破解的死局,唯一的生路,就是——
她的双眼在沉沉暗夜中瞪视着对面的墙壁,心里则计算着这间小小牢房的宽度,是否够她奔跑发力,用足以致死的力度撞上去。她不是娇养闺阁的女子,从小骑马射箭、混迹军中,她非常清楚怎样的角度和力度可以杀死一个人。触柱而死不是难事,但这点距离,显然不够她发力。要是撞上去却没死,落得神志不清,便溺都要人照看,那可是生不如死。不慎坠马之后昏迷不醒的少年,她在幽州也不止见过一两个。她绝不想让阿娘像他们的母亲一样苦痛。
狸奴叹了口气,三两下拆了手臂上的夹板——反正死人用不着接骨——摘下发间的银簪。这枚簪子是她在幽州时就戴着的,虽已黯淡无光,却是阿娘给她的。她摸着银簪,心思不知飞到了哪里,眼前一会儿是地黄粥那张丰肥的蠢脸,一会儿是幽州腊月雪后白茫茫的大地。
杨公南说,祁连山顶积雪不化,像是乳酪,所以叫做“乳酪山”。想来,定然比燕山更雄壮了。听说昭武九姓的祖先是月氏人,最早就住在祁连山北的昭武城里。可惜自己是九姓胡人,却没去过长安以西的任何地方,遑论先人的故乡何国。她仰天躺倒在地上,用一只手遮住了脸,另一只手抓着银簪,将尖尖的簪头对准胸口,反复比划。
长河渐落晓星沉。苍白的曙色慢慢转为淡金,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朝霞之下,棋盘也似的西京城里,一下又一下的街鼓声远远传开。接着,各坊中响起更多的声音:儿啼声、婢女浇灌堂前芍药的水声、官员们行向皇城的马蹄声、胡麻饼店主将食客递来的铜钱丢入盒中的碰撞声、波斯邸[3]中的大食商人取出香料时众人的呼吸声……
杨炎则听见了院外的叫门声。这所宅院不小,是河西的僚属们入朝时暂住的地方。若非他正巧在院中净面擦齿,只怕也听不到。他吐出最后一口水,将刷牙子[4]收起,僮仆已经开了门,将人引了进来。
他作为河西派到朝中的人,并不需要每天去官署视事,今天便是如此。他只当是同时入朝的两个监察御史有事来找,抬头时却微微一怔。
来的人是个年轻女郎,作男子打扮,穿着浅红圆领袍和绿纹波斯裤,腰间束蹀躞带[5],足下踏着一双绣鞋。女郎衣履精致,寻常人见了必定当成贵人家中的娇女,但杨炎识见广博,眼光锐利,只一眼,便看出她是个侍婢——贵宦之家的侍婢。
那侍婢迎上他的目光,脸上微现绯色。她没想到,主人吩咐自己来找的人竟是这么一个清俊挺拔的青年男子。当下她轻咳一声,行礼道:“郎君想必就是杨书记了。”
杨炎还了一礼:“正是。女郎有何事体?”
侍婢道:“奴是广平郡王家里的侍儿,惯常服侍郡王妃。郡王妃叫奴来报与杨书记……”便将崔妃昨日听到的言语低声转述给杨炎,最终道:“郡王妃说,她欠了那个小胡女的人情,因知道杨书记识得那胡女,才着奴前来告知。”
杨炎未及听完,已是神色大变,拱手道:“多谢郡王妃!来日某必尽力酬答郡王妃的恩德。”不及多说,匆匆冲出门去。侍婢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浮起艳羡之情,暗道:“可见他很是在意那个小胡女了。”
啊,纽约要下好几天的雨,疯辽。蠢作者发现,可能我的文是票数相近的人里更新得最慢的一个……挺不好意思的,谢谢大家的票票。
注释:
1 粟特人的通婚模式是有变化的,总体上在安史之乱以后汉化加快,名字多取汉名,嫁娶也更多倾向【创建和谐家园】,这里除了外部原因之外,也涉及自我认同的问题。参照刘惠琴、陈海涛《从通婚的变化看唐代入华粟特人的汉化》,李相勋《唐代 소그드인의 自己認識과 政治參與 樣相》。
2 李白诗:“何处可为别,长安青绮门。胡姬招素手,延客醉金樽。”青绮门指长安东门。
3 波斯邸:就是波斯胡商开的店啦!
4 刷牙子:牙刷,这个是宋朝的叫法。不知道唐朝叫什么。但是唐朝已经有带毛毛的牙刷啦。
5 这身打扮来自李爽墓的壁画,红配绿也是你唐经典搭配了……
(25)天宝十二载五月十四日 巳时至午时
杨炎出门之前,天气还是阳光明灿的样子,但他抵达皇城含光门的时候,青灰的阴云突然从北方滚滚而来,转眼霸占了大半个天空。大风卷起地上的黄土末儿,刮得人睁不开眼,衣襟飒飒,随风鼓荡。守门禁军验毕门籍、放他进去的一瞬间,大雨就噼里啪啦地倾泻而下。朱雀天街上铺了浐河的细沙,雨里雪里人们都还能行走,但长安城里其余没有这“沙堤”的街衢巷陌[1],地面就又成了一汪一汪的黄泥浆。
也亏得御史台离皇城门近。从含光门向北,过了鸿胪寺的客馆,向右转走过司天监,就是御史台的推事院了。这雨既大且急,白亮亮的雨珠密密地砸在脸上身上,使得人耳中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杨炎挟着一身风雨,急急奔入推事院,公房内的小吏见了一惊:“杨书记?”
他这两日很是奔走了一番,推事院的小吏和狱卒都识得他了。他答应了一声,道:“我来见前日下狱的何氏。”小吏叫道:“杨书记,若是未有吉中丞的示下,我们不敢……”却见他已冲了进去。
关押狸奴的牢房并不在推事院深处,杨炎很快就到了。他远远见那间房门似乎半开着,心脏猛地一沉,几步奔到门口,推门而入,果见昏暗的牢房中空无一人。他惊疑不定,目光扫过四壁,最终停滞在地上的一件物事上,弯腰将那物事拾起。
那物事是一块白布,像是从衣襟上撕下来的,布片上血色淋漓,画着两行潦草的字。看清那两行血字的一刹那,杨炎的瞳孔骤然放大。
“胡女无才,亦识恩义;
厚诬节帅,不敢不能。”
最左边还有两行小字道:“愿托我母于薛四。榻边箧中有银三两,为我母买阿月浑子。”写到最后几字时,血迹渐干,字迹模糊难识。[2]
杨炎头顶如有雪水泼落,攥着白布的右手微微颤抖,低声道:“你……你甚么意思?”
外面雨急风狂,方才只含光门到御史台这几步路,他从乌纱幞头到六合靴都已经湿透了,襕衫内贴身穿的汗衫也湿淋淋的。但他年轻体健,且又心急如焚,并未有异样之感。此时精神一散,顿时感到如堕冰窟,重重打了个寒噤。
这个痴傻的小胡女,冒冒失失地闯入他的世界,却又毫无预兆地离去。算起来,在鸿胪寺里初次见到流着鼻涕眼泪的她,距今还不到两月。
杨炎闭上眼,捏紧了手中的布片,忽地听见有人道:“杨书记,何氏已经……”
是推事院那个守门的小吏。杨炎陡然睁开眼,冷冷看着他。小吏碰上他的目光,心里一哆嗦,胆怯道:“何氏已经为吉中丞唤去推勘了。”指了指另一边不远处的一间公房。
杨炎一怔,颤抖着声音问道:“她没死?”
小吏有些奇怪,但想到吉温每每捶拷罪人致死的恶名,便理解了杨炎这一问,答道:“不曾。”眼神掠过杨炎手中的白布,好奇道:“这是……”
杨炎却没理会他,径自冲进了那间摆满各色枷具的公房。门口的狱卒未及阻拦,喝止道:“中丞鞫囚,何人擅闯!”
公房上首坐的仍是吉温,旁边的却不是之前的郑侍御,而是一个着绯衫、佩银鱼袋的年轻男子。男子眉间颇有骄横之色,身后则立着一名黑衣家奴,另有小吏在堂下记录。吉温见杨炎闯入,唇角弧度微弯,口中却高声斥道:“来者何人,因何擅闯推事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