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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路上人是挺多,河岸边没什么人吧。”
陈小夫点点头。
“我说警官。”小伙子一手搭着车斗上的保护栏杆,转过身来,“这事情是不是还有什么问题?”
“为什么这么说?”
“前几天小孩他爸也来找过我。”
“伍小寒的爸爸?来找过你?”
“啊。”看到陈小夫吃惊的样子,小伙子也楞了一下。
“他来找你做什么?”
“一样,也是问那天的事情。不过……他还问了啥来着?”小伙子用掌心贴着额头,做出费力回想的样子。
陈小夫屏住了呼吸。
“对了,他问我,当时这孩子有没有说是谁让他去河边找贝壳的。”
陈小夫琢磨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接着问:“你怎么回答?”
“我说他没这么说。”
“实际呢?”
“实际当然也没这么说啊,我平白无故干嘛要骗他。”小伙子一下激动起来。
“哦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小夫双手直摇。
“我跟那孩子一来一回就说了两三句话,他干嘛要特意跟我说是谁让他去河边找贝壳的呢?这不是很奇怪嘛!”
“嗯,确实是这样。那他爸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
“你仔细想想,小寒爸爸还说了什么?”
“我就记得这么多。”
“他是哪一天来找你的?”
“哪一天……”他忽然想起什么,“那天我是去芙蓉茶馆送货了,回来时发现他在店里等我。你稍等一下。”
小工走进店门跟老板说了句什么,老板隔着玻璃门观察陈小夫,同时从抽屉里找出一本很旧的本子。小工拿起来翻了几页之后,探出头来对陈小夫说:“九月二十三日。”
陈小夫记得伍振国的样子,圆圆的脸看起来有些虚胖,年纪不大却头顶稀疏,总是驼着背,给人老实巴交的印象。他在医院抱着没有醒来的儿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护士叫了两个保安帮忙才让他把手松开。
——是谁让伍小寒去河边找贝壳的?指向性如此明确的一个问题,他是获得什么具体的线索了吗?还是只不过在寻找悲愤的宣泄出口?
事后,小寒的母亲以未设置安全防护为由向镇政府索要赔偿,说不定这两天仍然和娘家的亲戚一起频繁出现在政府大楼。但整个过程中都没有见过伍振国的身影。母亲蛮横、父亲窝囊的形象也在近段时间成为民众茶余饭后的谈资。很难想象像伍振国这样的人正在试图寻找一个迁怒对象。
两旁茂盛的梧桐树将马路变成一条隧道,直射的阳光穿过树叶,在马路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2
从门口向院子里望去,灰色的水泥地面开裂出一个硕大的“丰”字,竖的那一笔的尽头是一口井,边上靠着一块用作盖板的圆形大理石。主屋的大门敞毫无顾忌的敞开着,透出一股长久无人打理的气息。
跨进门走了两步,陈小夫才惊觉劳贞花正一动不动站在围墙边,抬头望着一棵银杏树。他朝主屋里面窥视一眼,然后走向劳贞花。
“打扰一下。”
直至陈小夫开口,劳贞花才转过头来,她面容消瘦,看起来比半个多月前老了十岁,法令纹的凹陷深处好像已经割裂了脸颊。
“请问……我找伍振国。”
劳贞花蹙眉盯住陈小夫,仿佛正在费力解读异国文字,随后忽然露出表示失礼的笑容,用拐杖指向主屋,“他……在里面。”可能是太久没有说话,她清了清喉咙才把话说完整。
轻轻敲了两下二楼卧室的门,身后书房的门却打开了,伍振国一脸浮肿地站在门后,穿着皱巴巴的体恤衫和宽松的沙滩裤。
“陈警官。”反而是他先开口,麻木的表情看不出来是否感到意外。
“你还记得我。”
“那时候你帮了不少忙,我都记得。”
“只是做了分内的事。”
两人沉默了数秒。
“有什么事吗?”
“有的,想问你几个问题。”
伍振国好像意识对方的来意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解决,于是点点头,把门开得大了一点,示意客人进门。
昏暗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残留的烟味,地上铺着一张竹席,旁边的电风扇发出“嗒嗒”的声响。靠窗的桌上堆着许多书,伍振国走过去将窗帘拉开,眯起眼把椅子转向陈小夫。
“你坐会儿,我去泡杯茶。”
“不用麻烦了。”
伍振国刚站直的身体又弯下来,倚靠在书桌旁等着陈小夫开口。
陈小夫兀自点了几下头,像是由此确认对话开始:“嗯,我刚才去了一趟林生家具店。”
伍振国抬起头来与陈小夫目光相接,额顶所剩不多的头发卷起来融在窗户的背光中,看起来越发细软。
“那位小工说,之前你也去找过他。”
伍振国看向别处,随后点头承认。
“你去找他做什么?”
“随便聊聊。”
“聊什么?”
伍振国犹豫了一下,懒洋洋地说:“他是最后看到小寒的人,我想知道小寒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你现在知道了吗?”
伍振国没有回应。
“你问了这位小工一个特别的问题。小寒——有没有说——是谁让他去河边找贝壳的。没错吧?”陈小夫刻意把话断开,以便让对方听清楚。
“小寒的事,你是不是觉得还有疑问?”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问题。”
“陈警官,你为什么特意去找家具店的小工?”
如果是换了别人,碍于自己的职业,陈小夫会也许会说:请先回答我的问题。但此刻,他希望双方是用完全对等的姿态来交谈。“我正在调查赵老师溺水事故的原因。你大概也听说了吧。”
“……听说了。”
“这件事情还有不少疑问,从一开始我就在想,会不会跟小寒的事有关。”
“你是……有什么根据吗?”
“没有,直觉而已。”见对方不置可否,陈小夫连忙接着说,“我知道,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为什么?”
“你去家具店的日期是九月二十三日,距离小寒去世已经半个多月了,但却是赵老师的尸体被发现的第二天。这应该不是偶然的吧?”陈小夫其实并没有把握。
伍振国呆呆看着地面,没有说话。这是默认了?陈小夫的心砰砰直跳。如果此时对方一旦摇头否认,那就无计可施,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只是个可笑的猜测,或许不值一提。”
“多么可笑都没有关系,说不定在我看来有不同的看法。”
“那又有什么用呢?”伍振国哼笑了一声。
“我明白,对你来说,已经离开的人不会再回来,但是……”
伍振国竖起手掌示意不用再往下说了。他拿起桌上一个皱巴巴的烟壳,确认里面还有剩余,然后抽出一根歪歪扭扭的烟,勉强捋直后递给陈小夫。
这大概是陈小夫生平第一次伸手接过别人递来的烟。
暑假期间,劳贞花每天上午会陪着孙子一起出门散步。小寒有固定的路线,每到一处会停留玩耍,然后等着腿脚不好的奶奶从后面跟上来。
临近八月下旬的某一天,小寒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只竹蜻蜓。他特意跑到一栋住宅楼后面的空地上,双手平举,用力搓动竹蜻蜓。
随着竹蜻蜓升起的弧线,小寒抬起头。他好像看到了什么,有些害羞地鼓起嘴,随即跑开去捡竹蜻蜓了。
劳贞花慢慢从后面赶上来。“差不多该回去了。”
“奶奶,我刚才看到赵老师了。”
“哪里?”劳贞花环顾四周,空地上没有人影。
“那边,墙上有点破的,上面那扇窗户,喏,看见了没?”
劳贞花顺着孙子指的方向,找到了三楼的那扇窗户。“哪有人?”
“我是说刚才你知道哇。”
“哦……”劳贞花眨了眨眼,“哪个赵老师?”
“教画画的。”
“男的女的?”
“当然是男的咯。”
回去的路上,小寒边走边嘟囔:“赵老师还说他家的房子是用木头搭起来的,骗人……”
小寒的母亲相当能干,在镇上开了一家内衣店。稍微赚了一些钱之后,原本相貌身材都不差的她在着装打扮方面也越发讲究,有时去外地进货会连续几天不在家。劳贞花对此一直颇有微词。
“振国你可得注意啊,别一不留神让人趁虚而入了。”
“你瞎操什么心!”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瞎操心,劳贞花描述了小寒看见赵老师的情形。
“你知道那户人家是谁吗?”
“谁?”
劳贞花把嘴凑到儿子耳朵边:“罗校长。”
烟飘进了眼睛里,一阵刺痛打断了出神的状态。烟灰已经攒了半截烟的长度,陈小夫站起身来走到桌旁,利用烟灰缸的边缘把烟灰蹭掉。“会不会刚好有事去了校长家?”
伍振国靠在窗口望向外面:“小孩子平时会赖床,但一到假期,就起得特别早,那时候大概只是刚刚过了七点吧。有什么事需要早上七点碰面呢?”
“嗯,有些牵强。”
“如果你去学校做过调查的话,应该知道校长那时正在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