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你女儿答应了,说你只要送她出国念书,她愿意帮你在那边处理对敲对敲:在跨国洗钱行为中,指甲方在境内把本币资金处理给乙方的同时,乙方同时在境外把外币资金处理给甲方。和管钱的事。”
“那真是太好了,”黎万钟伸出胳膊,给了崔远一个拥抱,“辛苦崔兄这半年来的努力,取得她的信任。”
“其实我蛮理解她的,”黎万钟说,“包括她对我做这些事的鄙视,看不起,其实都是一种很善良的品质,在如今很稀少了。我有时候还挺为我女儿这一点感到骄傲,人本来就应该正直,坦荡荡,你说是不是?”
崔远点头说是。
“但是这个社会太王八蛋了,”黎万钟指着窗外说,“它给正直的人活路吗?它不给呀!要不是我这样的人护着,她黎冰心这样没有心机的女孩儿在国内自己混,能混出个什么好结果来?你觉得我讲得对不对?”
崔远也点头说对。
“我很欣慰的是,当年能遇到你这样一个好兄弟,”黎万钟竖起大拇指,“真正的 Brother,理解我的价值观,认同我的价值观,并且愿意无条件地帮助我。”
崔远摆摆手,说不敢当,自己只是在帮助一个理想主义者,完成他的夙愿。而自己是一个粗鄙的人,初中都没读过,能够有缘与黎大哥这样曾经有梦,想要改变世界的知识分子相识,已经是一种幸运。
“你一定要放心,”黎万钟对着崔远举手发誓,“等明年事成,兄弟对你绝对不会只是情谊上的感激,在物质上,也会让你得到应得的回报。”
“所以,黎冰心出国,是为了给黎万钟接纳资产转移作准备?”
“她也想出国学音乐吧。”周沅说,周叔叔是这么告诉他的。
很明显,按照他们的计划,一旦对敲完成,黎万钟却死了,这笔巨款就会流落到身在国外的黎冰心手上。如果这就是崔远真正的目的,那么他确实铺垫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计划。
“你有办法联系上黎冰心吗?”杜然对着麦克风问。
“没有。”周沅说,2007 年冰心姐姐出院之后,两人就没有过任何联系。当周叔叔找上他的时候,冰心姐姐人已经在国外了。
“帮助他们洗钱的,有个叫鳜鱼哥的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周沅说,实际上,当周叔叔找上他的时候,钱也已经到了国外冰心姐姐手上。
“他为什么要把黎万钟的钱弄给黎冰心?”
“他觉得冰心姐姐有钱才能安全。”
周沅进一步解释崔远的想法:“周叔叔认为黎万钟留在国内,那些害人生意出问题是迟早的事,真暴雷了,冰心姐姐也跟着惨。但是他又觉得,黎万钟那样的人真要出了国,基本上也活不出什么名堂,他还想把自己一家人都弄出去,那点钱很可能更撑不了多久,冰心姐姐将来肯定也过不好。不如那些钱都给她拿着,一个人用就够了。”
这样的思路冷血得可怕,杜然同罗门交换眼神,但崔远做这些又不是为了自己,让整件事散发出一股古怪的违和感。一个人真的有必要,为了另外一个人做到这种程度吗?况且,黎冰心真能接受这样的好意吗?
“他做的事,黎冰心知不知道?”罗门问。
“不知道。”
“啊?”罗门轻叹了一声,在场的几位警察也惶然。
“我是说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周沅称,崔远并没有告诉他这些事的详情,他也没有同黎冰心有任何联系。杀死黎万钟,只是完成了崔远布置的任务。
“你帮他杀人,真的只是为了钱吗?”林立莲问他是否还记得奥运会那年,常德市康复中心,有个照顾他的护士赵蓉坠楼死亡的事情。
玻璃后的周沅又咧嘴笑了。
“还个人情。”他如此回答,意思再明了不过。
审讯室越来越压抑,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杜然撑着额头问:“那你的周叔叔和黎冰心到底是什么关系?有没有和你讲过?你听说过高致远这个人吗?”
“你们这都查到了?确实厉害呢。”
正如杜然和罗门所猜测的那样,黎冰心正是崔远养母崔静莲和高致远的亲生女儿。
1992 年,打算举家迁往长沙发展的高致远经朋友介绍,认识了一个据说可以帮他在长沙托关系落户的师兄,名字叫黎万钟。黎万钟听说了他的来意,了解了他的情况,别的好处不要,提出一个要求。
“把你和前妻的那个孩子要过来,接给我养怎样?”
黎万钟多年没能生育,但不想无后。高致远和崔静莲的孩子,同是知识分子的女儿,想必遗传也不会差,正是送上门来的天意。
对于高致远来说,他原本嫌弃崔静莲生了个女儿,没打算要,甚至还在想办法摆脱的。在那个年代,这个孩子要是划给了自己抚养,那么自己也就失去了二胎的资格,无法再去生一个儿子传宗接代了。
黎万钟开出条件后,他却开始向崔静莲百般争取,希望把女儿要过来。
黎万钟对高致远承诺,孩子过继之后,有路子可以让他同再婚的妻子再生一个。
于是,1992 年,高致远抱着女婴去找黎万钟换了一本长沙户口。
“到了 2011 年,冰心姐姐都 19 岁了,高致远跑过来认亲。”
周沅说,认亲其实就是要死皮赖脸地要钱,所以周叔叔就觉得这个人是个麻烦。
“过年的时候把他哄出来,除掉了。”
罗门赶紧问崔远究竟是怎么除掉高致远的?话说出口才忽然察觉到,两个人的名字里竟都有个“远”字,不知道是不是意味着当年崔静莲在收养周启森,给他起名的时候,心里面其实还挂念着高致远。
“我不晓得,他没说。”
“他这些年究竟杀了几个人?”林立莲问。
“我就知道这两个,没了。”周沅表现出一种好奇,反问他们,“难道还有别的?”
“说说那天吧,为了杀黎万钟的计划,你是什么时候进入那家保安公司上班的?”
“今年春天,过完年之后没多久,他们招人,我就进去了。”
周沅说,周叔叔通过公安局的朋友得到了消息,每年星城音乐节的安保公司,都是那两三家,所以就挨个去应聘。
杜然看向罗门。
“确实聊过,聊演出的时候。”罗门有些尴尬。
“可是我有一个疑问,”林立莲捏着下巴,却在想别的问题,“你明明都已经在里面当保安了,为什么他当时还要找另一个保安把刀带进去?”
“到时候我们需要两把刀。”
“两把刀?”周沅不太懂周叔叔的意思。
“依我的经验,在那种大型【创建和谐家园】演出中,你想要搞事情又完全不留痕迹,是不可能的。”周叔叔告诉他,这可不是多此一举,“我准备了两把一模一样的刀,仿制的俄罗斯凤凰军刀。一把没有开刃,我找了另一个保安带进去,一来做样子给黎万钟看,让他充分信任;二来故意留下痕迹,制造把刀带进安保严密演出现场的合理性,把警察调查的注意力吸引到我身上。另外一把开了刃,你自己藏在身上带进去,用来了结他的性命。用完之后,就丢在那里,刀背上我会留下指纹,小心点别弄掉了,也是一样的作用,替你打掩护。”
周叔叔说,人的思维是有惯性的,谁也不能避免。
地上有一把锁和一片钥匙,当这片钥匙恰好能打开这把锁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先想,这是谁的锁和谁的钥匙?而忽略掉有钥匙本来有几片的思考方向。
“到时候,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把事做干净,现场所有的痕迹都会指向我,”周叔叔告诉周沅,“用我的痕迹掩盖你的痕迹,他们很快就会来抓我,到时候你就有充足的时间,带着那些钱,安全离开这里了。”
5.7c(完结)
“所以,另外那个保安带进来的那把刀,实际上一直就没开刃?”罗门问,那把刀去哪里了,黎万钟拿的那个广播喇叭、他们的服装等一系列的工具又去哪里了。
“都是我收着,有一个旅行包,放在我们保安的休息处。你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周叔叔身上了,等音乐节散场,我就正大光明背着它走出去咯,过橘子洲大桥的时候,丢进湘江了。”
罗门忽然想到平和堂的监控镜头,崔远望过来的眼神。那个时候,他果然是故意看向这边的,一切都是他自愿留下的痕迹。从逃跑到被捕,整个过程半遮半掩,以假乱真,就是为了勾住警方的胃口。
而他也没有给自己留活路,体内【创建和谐家园】在看守所【创建和谐家园】的计划,是早就计划好的。
他知道自己一旦被捕,不可能永远沉默下去,只要给周沅留足了时间逃窜,销声匿迹,死掉便是自己保守秘密的最好方式。
“你为什么自首?”
“周叔叔做这些,其实就是为了两个人。”周沅掰着手指说,“一个是冰心姐姐,还有一个就是我。当然啰,为了冰心姐姐多一些。”
周叔叔告诉他,一个从来没有过过好日子的苦孩子,突然条件好了,有钱了,会有那么一段时间,是很幸福的:“虽然这种幸福不一定会持续下去,但至少值得体验。”
这两百多万对于周沅来说,便是体验的资本。
“他说如果我体验过了,找到了生活的目标和意义,那是最好的,就想办法利用这点资金好好挣钱,好好生活。如果找不到,也没关系,这个世界上,像这样的苦孩子,不止有他,不止有我,做不了红花做绿叶也挺好,帮到像冰心姐姐这样有梦想的人,已经有价值了。”
周沅照着他说的去做了。
“那天以后,我拿着这么些钱啊,去了上海到处玩呢。我第一次坐了飞机,吃好吃的,买名牌衣服鞋子,住五星级酒店,还去了欢乐谷,他们今年新开了一个海洋馆,好好玩哦。我第一次看到海里的动物,它们好漂亮的,那些水母。那些有钱去玩的人都好开心,笑起来都好漂亮,我在里面也跟着他们一起笑,笑完出来呢,我又觉得好寂寞。”
隔着玻璃,周沅低下头,大家都不说话了。
“他是坏人,我也是坏人。但我们不是生下来就很坏,我们为什么就变成了坏人呢?”
周沅说,他想到那些被黎万钟骗了钱的家庭,只会造成更多的苦孩子,苦孩子又变成坏人,自己就觉得心里面过不去。
他手里还有接近 200 万,他愿意把这剩下的 200 万还给那些人。
2014 年 9 月 23 日清晨,在罗门与杜然的陪同下,周沅来到长沙市公安局看守监管支队,崔远曾住过的监室门口,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这是他自首时要求的唯一条件。
10 月,天气还是没有完全转凉,金盆岭二机小区的泡桐树叶已经落得差不多了。
不锈钢窗栏外,珠颈斑鸠的巢也空荡荡,安春捏了捏鼻子,点燃一支烟望着它发呆。
门口有响动,是帽子哥涛别回来了。
“哎!听说崔远那个场子里的女朋友,叫什么豪姐的,人抓到啦?”
安春问帽子哥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帽子哥说上午碰到了那个开【创建和谐家园】站的李猜猜,听他讲的。
“从江西抓回来的,不过她说自己只是搭了个线,关于洗钱的事,还有鳜鱼哥的去向,一概不知。”
帽子哥往安春的床上躺下,摆成个“大”字 ,“也就是说,崔远和黎万钟这笔洗出国的钱,在这里也就彻底断了?没人知道它是怎么到黎冰心手上的,也没人知道,黎冰心现在在哪里?”
安春同意他的判断,至少目前来说是这样。
“我就说你吃力不讨好吧,讲什么尽量做个老好人,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想帮的那些人,还不是没帮上?”
安春还没开口反驳,帽子哥又自顾自地说,不过至少能求一个心里踏实,他现在也明白了。
心里踏实很重要。
“你说……”躺在床上的人问,“那个叫黎冰心的女孩子,她本身也不坏吧?会不会有一天,也会像那个周沅一样良心发现了,主动回国,把这些人的钱给还了?”
“我也不知道啊,”望着窗外的人想了想,反问道,“你觉得呢?”
是夜,冷风轻轻地来,一层一层抚向澧阳平原。
“那秀才一开门啰,那姑娘把衣脱哦。只见那姑娘的皮肤唉,白得就像那冬瓜的霜哦唉……”
临澧县停弦渡镇福船村,“富祥商混”搅拌站不远处的人家,仍然有着明亮的灯火。打书匠那些老掉牙的黄色故事,已经没几个人特别爱听了,但是作为一种当地习俗的必要仪式,凡是有葬礼守夜,总得去请。
除了头戴式耳麦与便携式小音箱,打书匠还是如几十年前那样,带他们的鼓,带着他们的茶杯,不懈地敲打,不懈地用他们日日苦练出来的方言唱腔,告慰亡人,为守夜的亲友解闷。只是,他唱得越认真,便越显得有些悲凉。老年人熬不住这寒夜去睡了,中年人在围成一桌打麻将,小孩子则在玩手机,只有一个老男人半眯着眼,在津津有味听着。
“打书的!”
凌晨四点多,这个老男人从迷迷糊糊中惊醒过来,喊了一声。
“还没给你钱呢,你怎么就要走了?”
他见那打书匠已经在把鼓往摩托车上搬,慌忙去叫住。
“我明天晚上还来的呀,不是还有一夜才出葬吗?”打书匠说。
“哦,明天也是你哦。”老男人也想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
“4000 块钱再加一条烟,老板你不搞忘记了吧?”
“没忘记,没忘记!钱都好说。”老男人招呼说,“这么晚了,你又打了这么久,想必也饿了,要不我去厨房热两个小钵子,我们两个吃点菜,喝点酒?”
“不用了,不用了。”
“来呢!别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