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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也会累啊,我再想想办法,琢磨琢磨……这首歌先到这里,休息下吧,我出去抽根烟去,老崔一起吗?”
“好啊。”
崔远刚起身,小黎也放下鼓槌从椅子上蹦起来,像只企鹅一样跺了跺坐麻了的脚。
“我也去!我也去!”
小果转身丢给她一个无奈的表情。
“你不是有慢性哮喘啊?少抽点咯!”
“抽死拉倒,抽死拉倒。”小黎笑嘻嘻地走过去,挽起他的胳膊往外走。
三人抽烟回来的时候,老崔给小和带了一瓶她喜欢喝的饮料。
“我还是想快点把这首《世界观》弄出来。”小果接着聊刚才的排练曲目,说自己特喜欢这首歌,做好了应该会是乐队的招牌歌曲,想拿它参加比赛。
“什么比赛?”老崔还不知道比赛的事情。
小果告诉他,乐队今年的目标,是在 6 月份“长沙音乐新势力”的比赛中拿到前四强。这样就可以争取到明年能上星城音乐节的名额。
“虽然啊,这个名额是下午顶着大太阳演出,相当于暖场乐队的性质,但是星城音乐节是长沙目前最大牌的音乐节,有挺高的曝光率,没准被大的厂牌相中签约,我们离走红也就不远了!”看得出来,小果对这首新歌寄予厚望。
“想赢比赛还不简单?”小黎一撇嘴,欲言又止。
“那不行,我们要赢就堂堂正正地赢。”小果显然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也觉得还是别吧,这种事情对我们有害无益,做音乐还是得踏实点。”小和的立场也很坚定。
只有老崔一个人闷在鼓里,问他们在说些什么。
“今年的比赛和明年的音乐节都是小和家的房地产公司出资赞助的。只要她去给她爸说一声,别说前四强,拿个第二名至少没问题吧。”小果耸耸肩,“不过这太不体面了,搞摇滚的玩这些,丢人!”
“你们就是把这个世界想得太干净了,”小黎对他的观点不以为然,“你既然想出头,那出不了头才是真正的丢人。”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不过小黎又说:“我无所谓的。我和你们一起玩乐队也不是为了出头,只是觉得开心,所以比赛这事随你们,我都可以接受。”
“小和家里这么有钱?”老崔也在帮着她转移话题。
“你还不知道小和是富二代?没看见她开的那个奥迪跑车?超帅的!”小黎一把过去抱住小和,往她脸上蹭,“呜呜,我一直在等着我的小富婆来【创建和谐家园】我!”
“得了吧,你爸不也是开公司的。”小和反过来抱住小黎,咯咯笑,“我也在等黎总【创建和谐家园】我……”
“那开公司的和开公司的不一样,你爸是真正的企业家,我爸开的那是骗子公司,他整个人就一骗子。”小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的恨意,不过很快又被她掩饰过去了。
“无商不奸嘛,玩商业的哪里会有什么太干净的人?不过他毕竟是你爸,亲情这东西……”
小果还没说完,就被小黎打断了。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我们继续练歌吧。”她站起身来,走回到鼓前坐好,戴上耳塞。
小和瞥见老崔的表情,像是陷入了某种思考,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抱起吉他。
“不要再念那些晦涩的诗,不要再写那些扭曲的字了。在缤纷的霓虹世界中,”小果切换了一种嗓音来唱,“你的灰色多幼稚……”
“他们都正确,他们说的都正确。活得辛苦的人……”
又是一句没唱完,小果再次用左手手指顶着右手手掌,示意大家暂停。
感觉仍然不对,无论是之前说的编曲与人声之间的对比感,还是歌词的情绪,完全没有出来。
“是不是歌词本身不够意思哦?”小黎嘀咕了一句。
“这歌词谁写的?”老崔问。
“我写的啊。”小黎举着鼓槌说。
“嗯……”老崔沉吟几秒,表达他的看法,“我觉得你的歌词没问题,小果之前唱的那种也没问题,现在这样唱反而复杂了。”
“之前那样唱是比这次好,但小果讲的那个问题确实存在,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感染力不够。”小和也参与讨论。
“我提个问题啊,”老崔看向小黎,“你这首歌叫《世界观》,那你写的这个‘在缤纷的世界中,你的灰色多幼稚’,这个人称‘你’,写的究竟是谁?”
“写我自己。”小黎告诉他,“本来这首歌里写的都是‘我’而不是‘你’, 还有下面那段‘看你的纯真多可笑’和后面的副歌,但是给小果唱嘛,改成‘你’就更合适一些。”
“所以问题也许就出在这里,”老崔说,“我刚才一直觉得,小果唱得没有问题,但是整首歌给人的冷静感在于一种‘客观视角’——他并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只是在‘客观’地讲述‘你’的这样一种人生给别人听,所以在情绪上有些欠缺。”
小果同小和一起“哦”了一声,认为老崔说到了点子上。
“说到底,这首歌更像是你小黎的世界观,所有的情绪也是你的。无论小果怎么唱,可能都改变不了在‘讲述’的事实,但情绪是很难通过‘讲述’来转达的,它需要你亲自‘倾诉’。”老崔进一步剖析。
小果打了一个响指,他已经明白老崔说的意思了。
“我们试试,”小果说,“小黎你接一个话筒,帮我加个和声。像这样——我唱主歌‘在缤纷的世界中,你的灰色多幼稚’的时候,你从第 22 个小节开始,就进‘我的灰色多幼稚’。后面也是一样操作,所有我唱到‘你’的后一个小节,你都这样以你自己写词的情绪,高三度,进一段‘主观视角’‘我’的和声!”
4.3a(2014 平江县至长沙)
警车从岳阳平江县虹桥镇驶出来,一路都是盘旋的丘陵公路。
安春被绕得有点晕车,埋头伏于膝盖上休息。坐在前排的杜然回头看了他一眼,说小帅哥辛苦了,递给他一只防呕吐用的塑料袋。
“没事,过了这一段就好了。比我想象的简单很多,我还以为要抓到人挺难的。”
张伟呵呵笑,说很多时候抓捕行动不仅难,而且危险:“要不是前期布控觉得这个人风险不大,又急着需要你提供的那些信息,也不会申请带你过来。”
“小帅哥还挺有正义感的,做什么工作啊?”
杜然再次转过头这样问,安春不好意思说自己在做的事,就说自己喜欢单车,所以在太平街的一家单车行打工。
“别装啦,我们知道你咯。张伟和米老板熟,我也听过你的事,你一个打工的,来掺合这些赌博佬的事干什么?都在眼皮子底下呢。”杜然扶了扶墨镜,头枕双手一本正经地说,“我其实觉得你挺不错的,就是现在干的事情也有点危险,游走在法律的边缘地带呢。要不要去考个公务员,来加入我们‘正牌军’?”
“那是的!”张伟哈哈大笑,“平时就你喊累喊苦的时候最多,这时候倒策起人家小帅哥进坑了?不过说得没错呢,确实是块料子。”
安春此前的人生中,从未考虑过进体制这样的选项,但又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们,索性一声不吭,摸摸鼻子,装作一边忍受晕车,一边陷入思考的样子。
其实也不一定是装,他短暂地思考了几秒两人略带调侃的提议,但没有得出结果。考公务员从事警察这种职业,在他的脑海里无法想象。
“另外一位帅哥呢?一起聊聊天嘛,总不至于一定要回到长沙的审讯室里面问你你才开口吧?”
绰号“熊熊”的孙志熊坐在警车最后一排,他上车的时候手腕被衣服包裹着,用来遮挡那副打眼的手铐。杜然忽然把话题转向他,安春松了口气,这才明白警察们刚才找自己聊天打哈哈的用意,可能是为了让孙志熊慢慢放松些警惕。
孙志熊咬着干枯脱皮的嘴唇,小声说他们抓错人了,自己没犯法,没什么好说的。
“你没犯法?那你在长沙待得好好的,突然跑回老家躲什么?我们没证据,会跑来拷了你?”
杜然的语气轻蔑,表情不屑,已经听过这种话很多遍的样子,根本不信他的鬼话。
熊熊便耷拉着脑袋,闷不吭声。
“反正你迟早得说的,早说早轻松,早坦白早宽容,我们不急的。”张伟在旁边唱白脸,打哈哈。
“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天是我兄弟来我家里,让我跑回老家避避风头的。我问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他又不告诉我。”熊熊辩解道。
安春同张伟、杜然二人相互对了对眼神。
“你说的兄弟是谁?鳜鱼哥?”
熊熊轻轻摇头,说自己不想出卖兄弟。
“你们在做洗钱的生意,是不?”
熊熊大力摇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还兄弟……”杜然气不打一处来,问他,“刚刚那个稻场上哭天抢地的老人家是谁啊?你外婆还是你奶奶?你考虑过她没有?你考虑过邻居左右怎么看你的家人没有?你是想这一进去,他们煎熬三年五年呢?还是八年十年?给你机会你不珍惜!还不快点如实招来?”
熊熊的眼泪流出来了,从他宽大的脸颊上滑落,滴在包着手铐的衣服上,但他依旧没有开口。
“我从你家路由器上看到了你在一个论坛里问洗钱相关的法律问题,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安春轻轻问他。
熊熊说,他不知道什么论坛,也没有问过这种问题。
“那我懂了。当天你兄弟来你家里,是他用你的 Wi-Fi 上网提了那个关于洗钱判刑的法律问题,然后让你回老家躲一阵子,是这样吧?”
安春直起身板,一动脑筋,反而没那么晕车了。
“你这么护着你兄弟,他拿你当兄弟吗?”安春接着说,“你以为我们怎么这么快找到你的?他在那个论坛上提问的时候,是用的你的手机号码注册的。”
其实那个问答论坛上是匿名提问的,没有电话,只留下了 IP 地址。而警方通过身份信息查到他的电话,再通过手机定位到他的活动范围,实施布控和抓捕,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安春不过是用谎言编造了一个试探的陷阱——手机号码注册这事是假的,但如果他与网站上的提问无关,他应该不知情。只要他表现出诧异和不信任,说明他很清楚那个网站的匿名提问规则,那么他对网上提问的事至少知情,也很有可能就是他自己问的;如果他继续打兄弟情谊牌沉默不配合,也很可疑,按照他们的“江湖规矩”,自己都已经这么被兄弟出卖了,就不应该替兄弟继续保密,自己遭罪受了。
所以,他心底应该在做考虑,不交代点什么是说不过去的。
“袁文斌。”
“谁?”杜然赶紧追问。
“那天是袁文斌来找的我,在我家里住了一晚上,就说让我第二天一早回老家躲一躲,最近都不要回长沙了,别的我就没听他说。”
“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啊……”张伟喃喃道。
“是那个脸上蛮多毛的吧,长得又瘦的,也是个赌博佬。”杜然也想起来了这号人物。
安春听他们的描述,回想了一番,问是不是绰号叫“悟空”的那个,熊熊说正是他。
“他现在人在哪里呢?”张伟问。
“我也不知道,他那天来我家之后,我们就分开了。”熊熊回答。
“你说你不知情,那他为什么让你离开长沙躲躲?你又为什么躲?”杜然问中了要害。
“我以为……是赌钱的事情。”
这个答案难以令人信服,他在那一带赌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从来没躲,为什么突然就躲了?
“你们躲出长沙之前,上上个周日,橘子洲有个人死了,你知不知道?”
张伟冷不丁问了一句,熊熊说不知道。
“那就巧了,这个人的名字叫黎万钟,你应该认识吧?他是不是输了你和你的兄弟们很多钱?”
熊熊承认说是赢了他很多钱,但是不知道他死了。
“讲讲吧,你们怎么认识的?”
4.3b
车路还很漫长,熊熊的眼帘下垂,一边回忆一边讲述。
那是开年后不久,他像往常一样,和几位同乡一起搭乘商务车,沿着同如今一样颠簸的道路,从平江县回到长沙的住处。
才把从家里带来的土鸡蛋和腊菜放入冰箱,电话响起。有朋友问他要不要过去炸金花,他早就手痒了。
然而并不走运,半路下了大雨,他又没带伞,被淋了个落汤鸡。冲进场子里,正好老板烧了一大盆炭火,他就先不急着上桌,坐在炭火旁,把衣服表面的水烤干,让身子暖和一些。
“你就是熊熊哥吧?”
一个女人,穿着黑羽绒服,系着豹纹围巾,明显比他年纪大,却依然叫他一声哥。
“我叫吴弟豪,幸会!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