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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Z付费独家】刹那刘勇-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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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澧县公安局借给他们的办公室内,还有另一位当地做痕迹检测的同事陪着他们。浩南提议今天回去太晚了,不如就来这边公安局拆掉,把结果告诉林队,然后今晚找个招待所住下,伺机而动,说不定这边还有其他任务要接着处理。

        罗门接受了他的提议。

        “表面没有什么好检的吧?这包裹运输的时候被人扔来扔去的,直接拆了吧?”

        浩南同意让他拆。

        包裹内,有什么东西被一些泡泡纸好好保护着,痕检小心地对表面残留的一点指纹做了采集,说也没有毛发和其他可以技术处理的东西了,浩南让他继续拆。

        “是他的 Walkman 啊。”泡泡纸还没有拆完,罗门一眼就看出来。

        “什么东西,随身听吗?老古董了啊……哎哟,”痕迹人员忽然紧张了一下,轻轻放在桌子上,“不会是个伪装成随身听的土炸弹吧!”

        “那怎么可能呢,你放心弄咯。”浩南笑他,“一看你就没见过真的土炸弹。能做出这么超薄超微型的土炸弹,那得是个高级人才呢。再说这包裹经过邮政寄的,肯定有 X 光安检扫描过,没什么大问题的,不然也不会拿你这里来拆。”

        “你们……还真见过土炸弹?”

        “什么没见过咯,见多了。”浩南告诉他。

        澧县公安局的年轻痕检“啧啧”两声,开始认真干活。

        “弄完了。”他摘下手套,告诉浩南和罗门,“我感觉没什么特别的,可能就是一些指纹,回头弄给你们。我感觉这东西应该和你们的案子没什么关系。”

        “可以听了吗?”浩南问他,“我看里面有磁带。”

        “可以啊,你们听吧。”

        痕检说完,浩南和罗门一人带上了一支耳机,按下随身听线控上的播放键。

        耳机里,一个男人的声音清了清嗓,念了一句:“这首歌叫《旅人》。”

        吉他【创建和谐家园】的伴奏响起,两人相互留意着彼此的表情。

        “或许我不该来这世界,就和你一样。窗外的白杨树,一棵一棵在走路。我坐在这拥挤的汽车里,不知它会带我去向何方。还记得二十年前的鸡蛋汤,白炽灯下闻到猪油香。我曾是悲惨世界里的【创建和谐家园】,又成了无药可救的坏蛋,就让一切这样吧……”

        浩南问这是崔远唱的吗?罗门说是。浩南又问罗门这是什么歌?罗门说不知道,从来没听过。

        “或许你不该来这世界,也跟我一样。家边的上学路,还在一步一步走着吗?你的书包里有什么作业和玩具?不知它们会带你去向何方。二十年后的人们不爱喝鸡蛋汤,也许会乘上飞船远航。这悲惨的世界你来都来了,就要去做个有希望的好人。跟我不一样,跟他们不一样,我想你会是,最酷的旅人。跟我不一样,跟谁都不一样,你一定会走到快乐的地方……”

        “醒了?”

        罗门坐起来,揉揉眼睛,掀开招待所又白又硬的被子说醒了,然后叹了口气。

        “怎么了?”浩南问他。

        罗门告诉浩南,那天在黄鹤小区抓崔远,他也是住在一个小招待所里面,刚才将醒未醒的时候,恍惚间觉得,这个招待所和那天的挺像的。

        “当时你还进去押人了?”

        罗门用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说没有,当时自己站在门外,看着他们把崔远押出来,然后去里面勘查了现场。

        “昨晚睡得怎么样啊?”浩南点燃一支烟,在床边的烟灰缸上弹了弹。

        “没睡好。”罗门告诉他,自己做了很多梦。

        “我梦到崔远的孩子了,梦里她竟然是个小女孩。我想把那个 Walkman 交给她,她不要,然后就开始跑。我就追着她,去找她,跑到乡下一个村子里面,突然村子里面的广播响了,就开始放昨天我们听的那首歌。我看到一个小男孩蹲在河边玩水,就去问他认不认识刘近,他说认识,那是他孩子的名字。我问他孩子在哪儿?他就指着河里的一个小木盆。那个小木盆被树枝拦住了,就定在河边,我涉水过去,看见里面是个小婴儿在哭,身上放着一封信,大意就是说,这个女孩名字叫刘近,但是自己家已经有一个儿子了,条件不好养不起,希望命运能让好心人捡到收养她。我正准备把小婴儿抱起来,那个小男孩突然就暴躁地打翻了木盆,把婴儿溺进水里。我没拦住,潜进水里去找那个婴儿,却怎么找也找不到了,就冲小男孩发脾气,质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就和我吵,说这样的孩子活下来有什么意义?只会在苦日子里受折磨。我问他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悲观,他却大声吼我,说我都不了解他经历过什么,哪里有资格教训他?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他叫老崔,然后我就惊醒了……”

        浩南抽着烟静静听他讲完,说崔远随身听里面那首歌,叫什么来着?《旅人》?感觉还挺好听的。

        “应该是写给他儿子的?”

        罗门点着头,他也觉得是。说这还是头一次听到崔远唱自己写的歌,和乐队的风格不太一样。

        “他这个人还真是挺复杂,和我之前以为的那种不太一样。我开始有点能理解你了。”

        浩南端着烟灰缸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县城的阳光洒进房间里面,照在两人的脸上,把两人的眼眸都照出玻璃般透亮的深棕色。

        “随身听现在肯定还不能交给他儿子,再一个他前妻好像也不太希望自己孩子受影响。”

        “我问你一个问题啊,浩南,”罗门也起身穿衣服,“老崔这次,基本上就是【创建和谐家园】了。如果你是那个女人的话,你会不会让孩子去见他最后一面?”

        浩南在可乐罐上掐灭了烟,看着招待所窗外县城的清晨,没有回答他会或不会。

        罗门抬起眼睛瞟了他一眼。

        “你赶紧洗漱一下吧,我们下楼去吃个早餐,”浩南同罗门讲,“听说澧县的牛肉粉挺好吃的,我们找个地方去吃碗粉吧。”

      3.6a(2008 常德)

        若娟忽然想到,小孩子穿孝衣的样子,和单位里穿白大褂的同事们样子挺像。

        以前会觉得医院的制服简单得像是一张白纸挂在身上,现在看孝服也是。也许越接近疾病和死亡的时候,人就越希望穿得干干净净一点?

        哀乐从灵堂的方向,潮水那般一层层地涌来,每次声音变大的时候,若娟的心情也跟着沉重。

        殡仪馆内外,人人都挺沮丧的。电视里在放奥运会紧张激烈的比赛,都没人看,那些四方桌散在大厅里,也没人去打麻将。

        毕竟去世的同事赵蓉三十多岁殒命,不比那些老人驾鹤西去的白喜事,死得太过突然,太过年轻。

        她十几岁的小女儿,和六十岁的老母亲,扑在棺材边哭了好几个小时的丧。有相熟的亲戚来往吊,她们往往哭到失声,然后等嗓子恢复些了,又继续喊,听着都觉得心肺喉咙疼。

        赵蓉的丈夫也瘫坐在一把靠背椅上,时不时遮住眼睛抹眼泪,小声啜泣。

        葬礼全靠赵蓉弟弟在操持,在门口接待来客,给他们递烟,回鞠躬礼。

        唐主任进来了,把烟放在耳朵上,用曲别针在袖子上别好白纸花,鞠完躬,抬头看到若娟站在这边,便向她走来。

        若娟问他怎么现在才来,唐主任说,有点事情耽搁了。

        “警察刚才来康复中心,问了我一些情况。”

        “问了什么情况?”

        “问她最近的工作状态,是不是压力很大,有没有和人发生矛盾,有过争执,心情不好之类的。”

        “都没有啊。”

        若娟平时和赵蓉一起工作得多,她说的是实情。唐主任也这样认为,告诉若娟自己和警察也是这样讲的。

        “那警察怎么说?”

        “警察说她的家人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觉得那就应该不是【创建和谐家园】,”唐主任四下看了看,小声告诉若娟,“可能就算是意外跌落。”

        “可是我刚刚听她家人哭的,说她家楼顶那个天台,护栏有一米二高,发生意外……还真的挺难相信的。”若娟也小声告诉唐主任,“刚刚康复中心的领导也来过了,说会出于人道主义抚恤五六万块钱,但是家属不同意,咬定是工作压力太大寻的短见,要价二十万。”

        “喊这么多?”

        “也可以理解,她一大家的收入都靠她那点工资贴着,她老公又不怎么会赚钱。刚才领导听说了也同情,两边谈到了补偿十二万,就答应了。”

        “十二万?”唐主任稍稍有点惊讶,“那在我们单位算是高标准了,毕竟人又不是在医院里出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同事赵蓉的去世,两人并没有把伤感明显地表现出来。若娟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心理,好像没话找话聊点别的,就不会陷入悲痛似的。

        实际上,她确实也没有特别悲痛。身边朝夕相处的一个人,平时除了工作话也不多,关系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说没就没了,更多的是惊愕和诧异,只觉得人生无常。

        若娟大多数时候,都在忍受看护工作的枯燥和琐碎,偶尔也能从那些孩子逐渐解开的心扉那里,得到一些成就感和宽慰。唐主任或许也是这样,但他们也许是少数——对赵蓉和她的家人来说,单位从来就只是谋生的场所。医院从患者那里挣钱,她从医院领工资,哺育自己的小孩和家庭,都是交易。

        赵蓉有时会对康复中心的孩子们缺少耐心,私下抱怨小孩很烦,但她又特别喜欢自己的女儿。她总是夸自己女儿聪明,每次成绩考得好了,参加什么活动了,被老师表扬了,都要在同事面前吹嘘一番。在她口中,她女儿也特别喜欢她这个妈妈,工作辛苦了,还能得到捶背洗脚的孝顺。母女情深这点,如今看来倒是不假。只是,没有孩子的若娟,好像不能对这种母女情产生太多的触动。

        其他一些有孩子的女同事过来,看到那孩子在哭,基本上都黯然泪潸的。

        “有个事情,我谁也没说。”

        唐主任的声音突如其来,又压得更低了,若娟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哦?”

        “想了想还是告诉你,憋在心里真不舒服。”

        “你讲。”若娟把耳朵凑近了些。

        “就是警察和家属今天来,在办公室翻她的遗物,从白大衣口袋里,抖出来两只死蚂蚁。”

        “蚂蚁?”

        若娟怕自己声音说太大了,赶紧轻拿手指点住嘴唇。

        “嗯,掉在桌子上。不过他们没注意,又没问,我也就没多嘴。我就想,周沅一直说,有人在他衣服里面放蚂蚁,还老说是我给他放的,我们总是当他发病了乱说的。是不是真有人恶作剧,在人衣服里放蚂蚁啊?”唐主任问若娟。

        “那会是谁放的啊?专门针对赵蓉和周沅吗?可是赵蓉不怕蚂蚁啊。”

        周沅这孩子的精神问题和蚂蚁有关,住院部很多人都是知道的。他的表现常人难以理解,在精神大体正常的时候,对蚂蚁之类的小虫子特别恐惧,但一旦发病,又表现出一种极端的愤怒,到处去寻找蚂蚁,想要把它们弄死。

        他对蚂蚁的恐惧是一阵子的,有时候感觉都要康复了,精神状态突然又开始逐渐崩溃。并且总喜欢说,是唐主任给他身上放蚂蚁。

        “我也不清楚,”唐主任说,“应该只是个巧合而已,我们那边的病房和办公室密闭性不好,一到夏天虫子还挺多的,可能是她口袋里的糖果化了之类的?吸引到了蚂蚁。”

        “有没有可能是周沅发病的时候,不受控制给赵蓉搞的恶作剧?”

        “可能性不大的,你看他每次找蚂蚁哪里去找到了真的蚂蚁?”唐主任轻轻敲着自己的脑袋说,“他要捏死的那些蚂蚁在这里,是一种记忆和错觉,是幻想出来的。”

        “那你告诉我这个事是觉得……”

        “没有没有!”若娟明明话都没说出口,唐主任就赶紧否认了。

        若娟屏息想了片刻,摇摇头说,她也觉得这两件事情完全联系不上来。

        蚂蚁和赵蓉的死,能想出个什么联系来呢?

        可能是唐主任太敏感了。不过这种时候,人多多少少会变得有些敏感起来。她又想到刚才家属和院领导之间的谈判,家属们不断强调赵蓉的工作有多么辛苦,压力有多么大,才导致她撑不下去,选择了从楼顶一跃而下,寻个解脱。

        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看,这样的说法有够牵强。但是和逝者亲近的人,却听得深信不疑,一齐帮腔,向院领导施压,增加赔偿金的谈判筹码。

        “两位客人,还没有吃饭吧?可以入席了。”负责安排酒桌的支客士过来,请他们和周边前来吊唁的人们去酒桌边就坐。

        “好,谢谢!”

        若娟和唐主任刚坐下,戴着围裙的帮厨端了一盘梅干菜扣肉放在他们面前。

        还冒着热气,散发着香味。但是在从灵堂那边一阵阵涌来的哀声乐中,在逝者女儿声嘶力竭的哭喊下,那油亮、起皱的猪皮,突然让若娟感到有点倒胃口。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来男友周启森。想起他那天说自己以前有很长一段时间特别不想吃肉的事情来。

      3.6b

        “我还以为你会在那里守夜的。”

        今天男友一个人在家没有做晚饭,若娟回来后,便给若娟煮了一碗方便面。

        “赵蓉的女儿哭得太惨了,我看不下去,就回来了。”

        若娟表扬说,男友煮的方便面,比殡仪馆的饭菜好吃多了。

        男友坐在沙发上,抱着吉他弹了会儿,没有太多回应。

        若娟吃完方便面,自己洗了碗,又去洗澡,靠在男友身边,对着电风扇,拿着毛巾擦头发。

        “你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太没人情味了?我也觉得怪,毕竟也是我同事,不知道怎么的,我是不是应该更伤心一点?”

        男友一边弹着吉他,一边让她别想太多:“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越是有情绪的时候,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发现你有时候会这样,其实我有时候也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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