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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Z付费独家】刹那刘勇-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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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友看着停车场一角的自行车棚,表示同意她的判断。

        “赵蓉急得要死,和春艳在住院楼里找了半天了,分头找吧,我们去门诊楼那边看看?”

        “嗯,你们去门诊楼里找吧。”男友周启森表情很是凝重,说他在外面看看,去问问大院里门卫、保安和保洁之类的工作人员,也许他们之中有人见到过孩子去了哪里。

        若娟和唐主任进了门诊楼,先是问导诊咨询处的护士有没有见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孩单独进来。护士说,医院里穿病号服的小孩多了去了,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其他特征。

        “剃着平头,很瘦,总是低着头看墙角,喜欢到处找蚂蚁。”

        同事摇摇头,告诉若娟没有印象。此时,有个看上去和周沅年纪相仿的长发女孩和若娟擦肩而过,低垂着头,小声问厕所在哪里。

        “丫头!总算找到你了。”

        她身后,一个秃头的中年男人迈着吃力的脚步追了过来,长发女孩转过身,表情突然变动惊恐不安,瞪大了眼睛尖声大喊起来。

        “啊!啊!”

        若娟被吓了一跳,耳朵也被她喊得发疼,本能地躲开几步。

        门诊楼里的人都把目光聚向这边,投给这位女孩,但女孩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仿佛在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没事的,没事的,你放松一点。”若娟一边用手掌推向中年男人的方向,示意他保持距离,一边劝女孩放松下来。

        “你去三楼找高医生,让他来下看看。”唐主任小声吩咐导诊咨询台的护士,又走到秃头的中年男人身边,问他是女孩什么人。

        男人显得很慌乱,说自己是女孩父亲。

        “她可能是精神分裂,狂躁,有幻觉,还比较严重了。”唐主任问他是不是第一次来,又指给他看在哪个窗口挂号和登记,等会可能需要做哪些检查。

        在康复中心,这样的场景并不奇怪。大家见女孩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也就转过了目光,去做各自的事了。

        “我谢谢你了,医生!”中年男人眼睛红红的,忍不住就倾诉起来,“我的这个丫头,不晓得怎么得了这么个怪病呢……不晓得还整不整得好。”

        “整得好的,整得好的,你要有信心,信心很重要。”

        这句话若娟不知道听唐主任说过多少遍,但实际情况怎样,恐怕远没有他表现得乐观。康复中心从来不缺悲欢离合,有人治愈出院,迎接新的人生,也有多少家庭因为一个病人的精神问题,被折磨得不得安宁,痛苦不堪,这样的例子她也看得不少。

        “唉!我经济条件不好,还不晓得要花好多钱……她也不总是这样,就是受不得【创建和谐家园】。我早上骑车带她过来,胃吹凉了要不得,有点拉肚子,就进来找厕所。让她在外面等我,帮我看单车,等我一出来,人不见了,单车也不见了,我到处找她……”

        秃头中年男人一直向唐主任倾诉,若娟想劝唐主任找周沅要紧,又不忍打断他,幸好此时护士已经带着高医生下来了。

        “老唐,什么情况?”

        “这孩子刚才突然歇斯底里了,现在好像又平静下来了,你给带上去诊断诊断,做点检查,看要不要住院。”

        “好,这位是家属吧?”高医生扶了扶眼镜,看向秃头男人。

        “没错,是患者父亲。”唐主任拍拍男人肩膀,让他扶着女儿上去门诊,又俯下身子和女孩说,高医生人很好,让她放心。

        “对了,高医生……我问你一下,你见到周沅了吗?”

        若娟看唐主任拉住高医生衣服,在他耳边小声问了一句。

        “哪个周沅?”

        “就是那个喜欢捏蚂蚁的……”

        “哦,想起来了,之前我接的诊,不记得名字了,他怎么了?”

        “早上带他去拍 CT,一眨眼就不知道跑哪去了,不过应该就在医院里面。你如果见到他,就马上联系我,好吧?”

        高医生答应说没问题,和患者家人一起上楼去。

        时间过得很快,若娟一层层往上爬楼梯,各个科室敲门,各个卫生间也拜托男同事去看了,但是没有找到周沅,甚至没有一点和他相关的消息。

        她一边下楼往回走,一边想,周沅可能根本没有往门诊楼这边来。

        “若娟!”

        回到门口的分诊咨询处,分头找人的唐主任叫住她,看来他也一无所获。

        唐主任说,刚刚给赵蓉打了电话问,住院部那边也没见到人,他的额角渗着汗,显然越来越焦急。

        “几点了?”

        “九点差三分。”若娟抬起手臂看表。

        “快个把小时了,是不是真跑外面去了。”唐主任揉着头发,“跑外面去了就真不好找了,这下责任大了,唉!拍 CT 应该叫个人和我一起的,我觉得都这么熟了,没想到他会……”

        若娟知道,唐主任也不容易。在这地方工作,每个人每天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这些会突然失控的病孩子。眼前的这个男人,也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要养活,万一因为这件事情受到处分,很可能会丢了工作。

        “真跑出去了,就赶紧通知院里报警吧。”

        唐主任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来,高耸的肩膀渐渐垂下。若娟说得没错,当下之急是找回孩子,也只能这样了。

        当他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报警的时候,若娟的手机倒先响了。

        “你找到周沅了?”她抬头瞟着眼睛,和唐主任对视了一眼,“好,在什么地方?我们马上就过来……”

      3.4c

        推开唐主任老别克的车门,若娟用手背碰了碰下巴上的汗。

        心情有些焦灼,身子也有些热。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亮亮的白光斜射在水文塔的灰墙上,也撒在沅江静静流淌的河面上,随着水波闪闪,像鱼的鳞片。

        唐主任把手遮在眉眼处挡光,下车来张望,问若娟人在哪里。若娟说没看到,唐主任让她给男友周启森打电话。男友在电话里让他们沿着大堤的左手边走,说自己在诗墙的长廊下。

        沿着沅江堤坝修建的诗墙是常德的一处人文景点,若娟记得听谁说过耗资上亿,长达好几公里,还申请过吉尼斯世界纪录。若娟从小到大生活在常德,却没有怎么来过这里。那些雕刻在黑色石板上的白色诗文,她也并不是不感兴趣,只是觉得诗墙就在这里,又不会跑,等哪天有兴致了,就可以过来看看。

        但事实上,七八年一晃而过,仿佛被谁按了遥控器上的快进键一般,很短暂地过完了。

        男友周启森和走失的小孩周沅坐在长廊的飞檐下,已经远远可以看见了。快步走过雕刻着毕加索“和平鸽”画作的石板,她听见周沅在读诗。

        “我不怕你,生活!我也绝不会……”

        “逡巡。”男友周启森开口教他读黑色石板上那个陌生的词语。

        “我不怕你,生活!我也绝不会逡巡!”周沅大声地、一字一顿地念道,“虽然在本可享安乐的地方,你制造着斗争!我宁愿创伤遍体,不愿偷偷地死去!”

        “我要深深地被激动!象男人被激动那样,我所遭受的打击,对于我有益无伤……”

        这首《我要斗争》的诗,署名澳大利亚的诗人吉尔摩,若娟完全没听过这个诗人,却也能感受到字里行间的坚韧与【创建和谐家园】。

        “有种海明威《老人与海》的感觉。”她喃喃道。

        男友告诉她,吉尔摩是位女诗人,但是很多诗都挺猛的。

        “孩子没事吧?”见到周沅没什么大碍的样子,唐主任松了一口气,紧绷的面容绽开了不少。

        “也算不上没事。”男友瞟了一眼唐主任的眼睛,说先带孩子在这里走一走,散散心,回去再讲。

        三人带着周沅沿着沅江的诗墙走。男友推着一辆破旧的单车,说是周沅从医院骑过来的,若娟就立刻想到刚刚在医院遇到的,那个带女儿看病,丢了单车的秃头男人。

        “你要是想来江边走走,只要你情绪好,以后我每周开车带你过来散心ɨռ。但是不要再突然消失了,我们会很担心的,你知道吗?”唐主任拉着周沅的手,让他上车。

        周沅好像不想理他,不停晃动着脑袋四处观望。忽然,他的目光落在“渔父阁”的牌匾上,问三位大人,“渔父”是什么意思?

        若娟和唐主任面面相觑,之前也从没在意过这种问题。

        “渔父好像是革命先驱宋教仁的号,他是常德桃源人,应该是纪念他的。”

        男友想了想,告诉周沅。

        “那号是什么呀?”

        “号啊?号就是……你生下来,父母给你取了个名字。小时候你什么也不懂,也不知道这个名字自己喜欢不喜欢。后来你长大了,遇到了一些事情,有了自己的人生,自己找到了一个更合适的称呼,让别人来叫你,这个就叫做号。”

        “那他的号为什么是渔父啊?他喜欢钓鱼吗?”

        “他啊……他是先驱嘛。当先驱从来都是很危险的,总有人想害他。有一次呢,他被坏人追杀,逃到了河里,遇到一个正在打鱼的渔夫,那个渔夫救了他,所以他为了感恩,就号渔夫。后来好像是别人搞错了吧,以为他号渔父,他就将错就错,号渔父了。”

        “那周叔叔,你号什么?”

        若娟扑哧一笑,唐主任也跟着笑了,周沅的问题总是天马行空。

        “你简直是个提问机,以前的人才有号,现在已经不搞这些了。”唐主任轻轻揉了揉他的耳朵。

        “我啊,我号崔远。”男友也笑了,双手插在裤兜里,告诉周沅,“和你名字还挺像呢。”

        若娟和周沅一起坐上唐主任的老别克。她摇下车窗往后望了一眼,男友说要把单车骑回康复中心,一走神就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若娟仔细找了找,还是没有看见他。吹散头发,灌进耳朵的风,好像是有谁在快速地说一种听不懂的语言。男友刚才和周沅开那玩笑讲的那个号,感觉没有什么缘由,也不带任何意义,但听着就好像有一个一直在离开的人,去了别的地方。

        她有些担忧起来,一种隐隐约约的预感,那种轻松的、理想的、有距离感的情感关系是不是快要结束了?

        自己在担心什么?是不是已经开始舍不得失去他了?她有些烦躁起来,这比失去他更让人痛苦。

        “还好人没事,但情况不是很乐观。”

        唐主任关上门,办公室里有若娟、男友和两位护工同事。

        “他越来越不向我吐露真情了,我感觉他的心越来越封闭,讲的话也给我一种很有壁垒的感觉,好像是谁教他这样讲的一样……”

        唐主任看了看男友周启森。

        “周兄,我就照直问了啊。他突然偷了人家患者家属的单车骑到江边,真的只是照他说的,想去那边看看水,散散心吗?你找到他的时候,他在干什么?怎么鞋子都是湿的?”

        男友倒是很轻松,说孩子毕竟是精神病人,有点不能自理也很正常。看到他的时候他就蹲在江边玩水,估计没有注意到浪打过来,漫到鞋子了。

        唐主任摇头,说他虽然是有精神疾病,但是住院了这么久,一直在观察,没到这种程度。

        “我就直接问了啊,他看起来……有没有想【创建和谐家园】的意思?”

        “那不像。”这回换男友摇头摆手,很直接的否定,“看起来挺轻松的,在玩水呢。”

        “我一直觉得,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虽然他也一直有幻觉,说我那个……欺负他,给他放蚂蚁什么的,我当然也没往心里去。但是我就怕他这个心结……”

        “那没有那没有,我觉得他是信任你,才和你说那些的。”

        男友让他千万别往这方面多想,说周沅悄悄告诉他了,医院里最喜欢的就是唐主任了。

        “那就好。”从表情上来看,唐主任的疑虑并没有完全打消。

        “你怎么知道他偷了人家单车,骑到江边去了的?”

        男友回答,当他们去门诊楼找人的时候,自己正好遇到了那位也在找女儿的男人,他说自己本来让女儿看单车,结果女儿不见了,单车也不见了。因为单车棚离那个做 CT 和 X 光的老楼房很近,很快就联想到是不是被周沅骑走了。

        “其实他求了我好几次,让我带他去江边,我就想,他是不是自己去江边了。”

        “那你又怎么知道,他是去了渔父阁呢?”

        在场的所有人,都从未听周沅提过若娟男友说的这件事。

        “他告诉过我一个秘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他说他父母的骨灰撒在那边,想去看看。”

        办公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每个人都不想往下问了。

        大家都知道周沅的病因,还有他父母的死是怎么回事。

      3.5a(2014 长沙至澧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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