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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
男朋友几大口吃完苹果,用力在嘴里嚼着。
“怕一直被什么东西缠着,只能留在这里,走不出去了。”
若娟觉得男友是在胡诌,拍拍唐主任的肩膀,问他周沅最近到底什么情况。
“他没事,我感觉就是太急着想出院了。”唐主任解释说。
赵蓉发完苹果出去洗了个手,环视一圈,似乎是觉得孩子们都吃得差不多了,就大声喊:“我们马上要开始唱歌了!”
3.2c
男友坐在小板凳上,拿出调音器夹在吉他上,拨动几根琴弦来调音。
孩子们窸窸窣窣站去食堂一角,赵蓉把打印好歌词的 A4 纸拿来,分发给他们。纸上的字一个个都打印得很大,这样比较能吸引他们的注意,今天若娟想教大家唱的歌是《明天会更好》。唐主任瞄了一眼提议,马上北京奥运会要开幕了,不如下次启森老师再过来,就教他们唱奥运会的主题歌《北京欢迎你》?
若娟答应下来,然后让男友周启森弹了一些【创建和谐家园】套路给自己打伴奏,先把《明天会更好》这首歌独自示范着唱了一遍。
要是平时,她就只能用医院配的老磁带机放一些伴奏录音。但如今磁带已经不怎么好买了,又没出太多新歌,医院的十来盒磁带里,选来选去,也就《感恩的心》《小草》《好日子》那些老歌,孩子们都唱腻了。男友那天说要来当志愿者,看看自己工作的地方,她就想着不如让他来给自己打伴奏,教孩子们唱一些磁带里没有的歌。结果效果挺好的,孩子们都觉得新鲜,非常喜欢这样的形式,也都喜欢男友过来。
唐主任觉得这非常有助于他们的精神恢复,还鼓励若娟也多去学一些当下年轻人们正在流行的歌曲,比如《隐形的翅膀》《飞得更高》和《奔跑》之类的,再来教他们。若娟实际上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男友和自己并不是什么法律上的家人关系,老是麻烦他过来帮忙,总有一种亏欠感,好在他还挺乐意的,也很喜欢这些孩子。
甚至,若娟觉得,相比于正常人,男朋友在这些孩子面前,反而流露出更多交流的意愿。
“好,下面一句句的学啊,我唱一句,大家就跟着我唱。”
男友弹出一些 G 调【创建和谐家园】,若娟带着孩子们唱起来。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慢慢张开你的眼睛。看看忙碌的世界,是否依然孤独地转个不停?”
孩子们圆溜溜的黑眼睛,目光随着打印纸上的歌词移动。
“春风不解风情,吹动少年的心。让昨日脸上的泪痕,随记忆风干了?”
虽然歌声并不优美,一些孩子因为精神状况的缘故,发音甚至特别怪异,但每个人都规规矩矩,认认真真地在跟着唱。
“抬头寻找天空的翅膀,候鸟出现它的影迹。带来远处的饥荒,无情的战火,依然存在的消息……”
跟随吉他演奏唱出来的这种感觉和往常的唱歌治疗是不一样的,若娟也变得更加专注起来,捏紧了自己手上的那份歌词,想要唱得更好一点,也让他们学得更好一点。
“好,下面大家来跟着我一起唱。”
只要情绪稳定,精神病人学歌并不比正常人慢,有些敏感的孩子,天赋甚至更高。带了几遍之后,若娟让他们跟着自己和伴奏完整地来合唱一遍。
“唱出你的热情,伸出你的双手,让我拥抱着你的梦,让我拥有你真心的面孔!”若娟不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理解这些歌词,但唱到最后,周启森的吉他弹得更用力了,孩子们也跟着几乎是大声到呐喊出来,与之共鸣,“让我们的笑容充满着青春的骄傲,让我们期待明天会更好!”
男友的现场弹奏十分感染人,若娟抬起头,才发现好多孩子们的眼睛都红了。整个食堂安静了几秒,站在一边的唐主任突然高呼了一声“好!”然后和同事赵蓉一起鼓掌,周启森也放下了吉他,给孩子们鼓掌。
她忽然感觉,这是这么多年来,她在这里教过最好的一次唱歌。她让孩子们解散,先休息一下,等下再过来合唱几遍,周沅就跑过去周启森那边,蹲在地上拖着腮看他的吉他。
“你还记得我吗?”
“周叔叔。”周沅回答他。
“你刚才唱得挺好的,音调很准,我听得出来你的声音。”男友表扬周沅。
“可那是我的肺想唱的歌,不是我的喉咙最想唱的歌。”
“你的喉咙想唱什么歌?”
“可以弹周杰伦吗?”
“你会唱周杰伦的歌?”
周沅用力点头,周启森就问他会唱周杰伦的哪首歌。
周沅告诉他不记得名字了,只记得怎么唱的。没等周启森开口,他就自顾自唱起来:“仁慈的父我已坠入,看不见罪的国度。请原谅我的自负,没人能说没人可说,好难承受……《以父之名》:周杰伦歌曲。”
唐主任立马过来打断他,让他别唱这个了,并且给了周启森一个眼神。
“来,我们唱点别的周杰伦的歌,”周启森领会到他的暗示,抱起吉他问周沅,“《龙卷风》会不会?”
黑色的燕子张开剪刀状的尾巴,在橙红色的晚霞中掠过。
若娟见到男友在康复中心的门口等自己,扬起小臂向他跑去,挽住他的胳膊。
回家的路程并不远,步行就可以到达,若娟感谢男友今天来帮忙,说要请客去吃点夜宵。
男友抓住“夜宵”一词,有点感慨,说好几年前,在他的老家,这个词都是一个新鲜词,人们一般是说“坐夜市”。
“是哦!我们常德市里以前也叫‘坐夜市’,不知不觉什么时候,就流行说‘吃夜宵’了!”
若娟喜欢男友这一点,他好像对很多事物都有着一种古怪的观察,抛出一些奇怪的疑问,这样两人总是能发现新鲜的话题可以聊,不至于枯燥。
“你后来出去又和周沅聊了些什么?感觉你们俩关系挺好的,简直有点像父子。”即便是开这样过分的玩笑,他也迁就着自己,不会生气。
“就瞎聊,梦啊,鸟啊,外星人什么的。我挺喜欢那小孩儿的。”
“因为都是姓周嘛,你觉得是周沅好,还是你儿子好啊?”
“我儿子又不姓周。”
“那姓什么?”
“跟他妈姓的,姓刘。”
“怎么听起来你像入赘似的?”
“不是入赘,我那时不是奉子成婚嘛,我不想要的,我前妻一定要留,我就说那让他别跟我姓,跟她姓。”
“天啦,没想到你人这么烂。怎么她这都愿意和你结婚啊?”若娟听了直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也后悔。”男友的脸上,闪过一丝悔恨的表情,但旋即又调整回来。
“对了——”男友看着若娟,才发现她和往常下班有些不一样,“你今天怎么制服都没换,就出来了?”
“你今天不是说喜欢看我穿这身制服吗?”若娟喜欢和男友玩这样的挑逗和捉弄。
趁他还没做出反应,又突然说:“逗你玩的,就是看工作服穿得有点脏,懒得换了,穿回去洗洗。”
3.3a(2014 长沙)
从东塘派出所出来,罗门和浩南都插着腰站在门口不说话。
很显然,他们扑了个空。这边翻箱倒柜找出来的记录显示,新建西路那处和橘子洲上同型号的监控器损坏自 7 月 4 日,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前的报告了,现在已经更换成了新型号的监控器。而 8 月之前存在服务器中的全部监控记录,也已经被重新写入的视频文件覆盖,无法恢复。
这也意味着,两人无法确定嫌疑人崔远,与死者黎万钟破坏监视器用的那个喇叭形状的,肖老师判断为电磁脉冲的装置之间,是否真的存在关联。
“我在想一个问题,音乐节那两天,治安管理大队那边的安保到底严不严?如果真的有他们说的那么严,黎万钟带这样的东西进去,真不会被查到吗?”罗门咬着指甲问浩南。
“瞧我这记性。”浩南一锤手,说忽然想起来个事情,“你还记得音乐节的舞台后边,有辆电视台的转播车吗?那天在现场做调查,我去电视台的转播车调视频的时候,有个编导在旁边,他告诉我看到过黎万钟从后台出来,手里拿着那个喇叭形状的装置。”
“后台他进得去?”罗门对此表示怀疑。
“我那天反正是在外面被拦下来了,有个志愿者还是什么的年轻人看我没有工作证。黎万钟应该有工作证吧?我记得现场那个茶室包厢取到的证物里看到过那个东西的,好像是蓝色的,长长的塑料卡片,还有个绳子可以挂在脖子上。”浩南回忆。
“这次音乐节的工作证分两种,A 证和 B 证。A 证是舞台证,红色的,可以进后台,上舞台,只有音乐节演出相关人员有。蓝色的 B 证是场外证,其他各种的工作人员都会发,可以反复进出音乐节大门的验票,区别于观众门票的单次进场有效。”罗门向他解释。
“这工作证记名吗?”
“记名。”罗门肯定地说,“这次特别正规,工作证里面是有芯片的,持工作证首次进入的时候就会绑定持证人,不仅要刷身份证,还要用摄像头记录首次进场人脸,然后大门的安保人员会人工比对是不是持证人本人再放行。以往办音乐节,有一些人会利用工作证的便利,借给别人来逃票,这种严密的程序主要是主办方为了防止经济损失。”
浩南搓了搓头发,不说话了。
“不过……”罗门仔细想了想,“这里其实有个漏洞。”
“怎么说?”
“只有大门口的安保和验证是最严格的啊,你那天也经历了,舞台和后台的验证都是人工看证,这种就只看你证的颜色,证上是没有照片的。所以就算工作证绑定身份,不管你是买票进场的,还是持 B 证进场的,一旦进到了音乐节里面,只要有人再给他一张 A 证,就都可以进入后台和舞台。”
“是哦!”浩南恍然大悟。
“可是,谁给他的 A 证呢?老崔吗?但是周六那天,老崔应该不在现场啊。我们下午和晚上一直在一起,为了第二天的演出搞排练。”罗门不解。
“我们不如换个思路,打开一点,别钻进这些细节里面去了,”浩南摸摸鼻尖,提醒罗门,“为什么他要去后台拿那个装置?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原因?”
“不知道。”罗门迟疑了一下,“过安检?是哦……如果那个装置是随表演乐队的乐器进来的,即便被检查,也不会被安检人员注意到了,很可能被当成一种演出器具。”
“演出器具?”
“经常有些音乐人喜欢舞台上玩花样,用大喇叭或者旧话筒制造一种人为失真的演出音效。”
两人的眼神越来越接近,最终碰到一起。
“第一天演出的乐队里头,有崔远认识的人?”
罗门说确实是有,一支名为“亲月木”的本土乐队,老崔之前还在那个乐队待过。名气不大,也是属于暖场表演的乐队。
他掏出手机来,翻了一下通讯录,说自己没有联系方式,又打电话给了自己乐队的队友赵公子。浩南听到电话那头的队友赵公子问他,是不是在查老崔的事?又问他乐队以后有什么打算?罗门的情绪似乎有点崩溃,眼圈瞬间红了,但他还是控制住了情绪,让对方别多问,把电话发过来就是了,告诉对方乐队的事以后再说,现在自己正忙着。
很快,赵公子给罗门发了亲月木乐队主唱小果的电话号码过来。罗门寒暄了几句,直奔主题,问崔远是否在周六那天托他们把一个喇叭带进过后台。
“还真有?”
“还真有。”罗门挂掉电话,告诉浩南。
“老崔骗了他,说是带给朋友在音乐节搞笑玩的扩音器,当时里面还没装电池。后来竟然被一个西装革履的年纪有点大的男人,进后台找他取走了,这个人肯定就是黎万钟。”
“那看来张伟和杜然的判断挺准的啊,崔远和黎万钟,这两人之前就挺熟了。”浩南摸着下巴,感叹道,“那这个装置,有没有可能是崔远带离了现场?”
在报刊亭买了两瓶矿泉水,递给罗门一瓶。浩南拧着盖子说疑点在慢慢减少,重点就聚集到两个问题上来了。
“首先,为什么黎万钟要破坏监控?第二,那个装置去了哪里?这两个问题目前还不得而知,但肯定与崔远的动机有关系。那崔远的动机又是什么?凭我们接触到的这么多案子,无非也就那几个……首先要排出【创建和谐家园】杀人,这么缜密的筹划,他肯定是有预谋的。剩下的无非就两种,要么和钱有关,要么和情感有关,你觉得更可能是哪一个?”
罗门把水瓶挂在嘴边,想了想,说崔远的给他的感觉,不像是个特别在意钱的人。他过得挺简朴,甚至有点超然物外。
“那就是感情上的问题?”
浩南这么问,罗门就只喝水,不说话了。
“时间还早,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浩南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都已经到这里了,要不要一起去崔远的烟酒店看看?”
“我可以去吗?”罗门润了润喉咙,拧紧瓶盖。
矿泉水瓶晶莹剔透的,在阳光中显出一种不真实的纯净感。
“谁下了命令说不可以?我没听说啊。”浩南按了下车钥匙,招呼罗门上车。
3.3b
浩南蹲下来插入铜片钥匙,把卷闸门举起。罗门递给他从车上拿下来的手套和鞋套,自己也穿戴好。
阳光照在玻璃柜上,洁净无尘。玻璃柜上层放着塑胶篮子,里面塞满了花花绿绿包装的槟榔,柜子里面挨个陈列着各种烟盒。后排的一排木架,则摆放着各种酒瓶,白酒居多,从衡水老白干到德山大曲、酒鬼酒、五粮液、茅台都有,也有少量几瓶洋酒,看上去都是便宜货色。烟酒店的角落还有一台拉门冰柜,里面放矿泉水和一些饮料,一直没有断电,玻璃柜门上结着一些水珠。这样小而逼仄,大概十平米见方的烟酒店,在长沙随处可见。天花板上有一处吊门,已经被拉开,垂下了爬梯。
浩南说,已经来搜过两遍了,什么都没找到,干净得像搬过家似的,上面只有一张床铺、几件衣服和一把旧吉他。
“他是不是有洁癖啊?最近挺流行的那个你们文艺青年的概念,叫什么来着?”浩南按着脑门想了想,“断……舍弃?”
罗门爬上梯子,拿往阁楼里面探了探头,说他以前来过,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