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我觉得也不像。”安春认同帽子哥的看法。
“不过我那天听说,那老哥输过很多钱,在很多场子里都输钱,合起来几百万都有了。”朱玻告诉二人。
“你知不知道这个黎万钟还在哪里赌过?”帽子哥问。
“听他说过四方坪和大学城的场子。”朱玻说,“我觉得这个老哥,也不像是玩洗钱的。真的就是个新手,不知道被谁带进来赌,可能一开始赌赢了一点,尝到了甜头。后来就一直输,越输越红眼了……”
帽子哥笑了:“呵,你讲别人还挺有一套。”
“那是,”朱玻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还算稳,只要不借高炮,总还是有翻红的时候,只要我自己愿意,要上岸也不算太难。”
“你说……黎万钟有没有可能去好几个场子,找不同的人赌,是为了打掩护?不是有一千多万吗?用输十几万这种来混淆视听,但是其中输得比较大的,才是洗钱?”
“我觉得不会咯,”帽子哥说,“十几万也不是小钱啊,输给他这样的人,你要输多少笔才能混淆视听?这也太不划算了。”
“这肯定不会的,”朱玻觉得安春的想法好笑,“哪个老哥会这么洗钱?真是散财童子财神爷咧!最好是都让我遇到。”
“你知道‘崔远’这个人吗?”安春还陷在自己的思考里面。
朱玻嘟着嘴想了想,表示没有印象。
“那你还有认识的人,接触过黎万钟吗?”
“没有了,也不知道你们从哪里知道我和他赌过的,我真的就和他赌过一次,一点都不熟。”朱玻有点无奈,“不过我觉得你可以去问一个人,河西的场子他挺熟的。”
“谁?”
“李猜猜。”
“你还跟我卖关子啦?猜个屁,快说。”帽子哥仿佛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
“没有……”朱玻哭笑不得,“不是让你猜,他姓李,名字就叫李猜猜。”
安春噗嗤一笑。
“他在河西和你在这边还挺像的,消息很灵通,但是性格和你就完全相反,比较内向,也很低调,没你这么出名。”朱玻解释说。
“哦?”帽子哥来了兴致,叼着木片在牙齿上一撬一撬,“怎么可以找到他?”
出租车堵在橘子洲大桥,阳光虽然已经不再晒人,却把河面和栏杆照得亮闪闪,晃眼睛。
何涛望着车窗外,又用手挡在帽檐下遮光,问安春那个杀人的事发生在橘子洲哪个地方。
“上个星期的那个事噻?离这里好远,在桥上看不到的,挡住了。”出租车司机突然接过话茬。
“你也晓得呀?”
“呵,我有什么不晓得?”出租车司机轻哼一声,“那个杀人犯那天杀了人,后来到五一广场打的的士,就是我们《今日女报》公司的的士,是我一个朋友开的。”
“哇!”何涛惊叹一声。
“后来警察打电话给我朋友问情况,都还不知道是这么个事,我们也是后来看新闻才知道。”
“那他当时有说些什么吗?坐你朋友的士的时候。”安春顺势问了一句。
“没有哇,我朋友说看上去就特别平常的一个人,上了车就说要去阳光 100,之后虽然一声不吭,但是很温和啊,完全不像个杀人犯。还挺礼貌的呢,关门的时候说了谢谢,现在一般人打车都不说了。”司机师傅感叹道,“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人确实是很复杂的。”安春说。
“对,复杂!”出租车司机很认同他这个词语,“越是像我们这种和人打交道多的,看了太多,听了太多,就越懂人的复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喜怒哀乐,这些东西啊,你看起来好像是他自己的,实际上呢?有很多,也是大家相互影响。我看你蛮有学问啊,年纪轻轻,晓得人的复杂,以后可就有出息了,能在社会上吃得开。我到了快五十岁,才明白这个道理,年轻的时候以为就自己厉害,天天心高气傲,横行霸道,吃了太多亏,晚喽!”
安春看着窗外,露出尴尬的表情,不知该如何回应。
好在前路绿灯亮了,司机推动档杆,轻踩油门让车缓缓向前。
涛别打了个哈欠,靠在安春的肩膀上,问:“你说,要是黎总不是洗钱,就是真的输掉了,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安春反问。
“钱肯定就回不来了嘛。”
“那我也没办法。”安春回答他。
“那他要真的是在洗钱呢?”
“那就报警啊,交给公安局去办。”
“万一到时候全部当赃款没收了,不还给你关心的那些可怜人呢?你这个老好人不是等于白忙一场?”帽子哥笑着补充,“虽然我是一点也不可怜他们啊。”
“这就不是该我解决问题了。我只是在自己有限的范围内,去做一个当好人的选择,至于结果最后变成怎样,不是由一个好人能决定的。甚至在好人与好人之间,也会因为看待问题的角度、立场有区别,而产生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的态度和观点。这些都太复杂了,需要更高级的机制和决策方式来协商出一个更好的结果,但我觉得这些都应该是在大家都向往‘尽量做个好人’的基础之上的,你其实不也一样吗?”
“我怎么了?”安春的长篇大论,何涛有点绕不明白。
“你也在尽量做一个好人啊,你明明嘴上都不可怜那些人,干嘛还帮我?”安春把他的头从自己肩膀上推开,“因为你知道只要自己出一点力,也许事情就会有改变,至少这个改变不是向着更糟去的。”
“我?哈哈!还是算了吧,求放过。”
帽子哥微微笑着,出租车结束了蠕行,转弯下桥。街边行人匆匆,金黄色的夕阳余晖,懒洋洋洒在湘江西岸的潇湘大道,也把他们各自脸面都照得发亮。
2.4a(2000 澧县)
“老板,新年好!”
霞妹提着两块箬叶串起的熏肉走进碟皇的门面,正月初八,在老家过完了年,她回来县城上班。
她乐呵呵地找来一张报纸铺在地上,又把黑黢黢的熏肉放在报纸上:“就当给您拜年了啊,不要看它黑,我们太青山特产的腊肉,用柴火灶熏的,大蒜叶子一炒,特别香!”
老板崔远嘴上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吃肉”,却还是露出来腼腆的笑意。
“哼,我送的你敢不吃?”霞妹威胁他,“我一路搭车那么远带过来的,必须吃!真的好吃,我不骗你啊。”
“好,我也送你一个礼物吧。”崔远从身后拿出准备好的塑料袋,递给霞妹,“今年是二零零年,已经二十一世纪了,祝你在新的世纪,天天都快乐。”
“那你这个祝福可太好了,”霞妹拉开塑料袋埋头看,惊呼一声,“哎呀!”
塑料袋里面是一个纸盒包装,烫着一些看不懂的银色日文和几个英文字母“SONY”,旁边是一盒磁带,封面印着黄色的麦穗,打着一个个镂空的小圆孔,上面印着专辑名《朴树 我去 2000 年》。
“这是随身听吗?很贵吧?”霞妹坐在椅子上,拆开包装。
“几百块,不便宜,不过我猜你会喜欢。”崔远看着她拿起蓝色的机器左右端详,然后把磁带外包装的薄膜也撕了去,拿出磁带来。
“喜欢喜欢,这太贵重了!”
“年前听你说喜欢朴树那种弹吉他唱歌的,就买了他的磁带一起。”
霞妹把磁带放进机器里,“咔”地一声关好舱门,一阵精密机械转动的声音。她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线控上的小小单色液晶屏显出“play”的字样。
“音质挺好,你听。”
崔远凑过来脑袋,霞妹把耳机塞进他的耳朵,里面传来朴树的歌声。
“穿新衣吧,剪新发型呀,轻松一下,WINDOWS 98。以后的路不再会有痛苦,我们的未来该有多酷?”
“确实挺好,感觉就像有人在旁边唱给我听的。”崔远近距离看了一眼霞妹的脸,又马上把眼睛晃过去,生怕她发现,《new boy》这首歌已近结尾,下一首是《妈妈,我……》。
“不知道为什么不走?说不出留恋些什么,在这儿每天我除了衰老以外,无事可做。昨晚我喝了许多酒,听见我的生命烧着了,就这么呲呲地烧着了……”
崔远摘下耳机还给霞妹,让她好好听,说自己还有一批新到的碟片要整理。
“我帮你一起!”霞妹戴好耳机,把随身听揣进口袋里,一边哼歌,一边同老板一起工作。她真的挺开心,本来过年这几天没见,还有点担心刚见面关系有点生疏了,毕竟老板是个沉默少语的人。现在,她觉得这一关没有那么难过,他还给了自己一个大惊喜,真是个好人。
她一整天都戴着耳机,反反复复听歌。把磁带从 A 面听道 B 面,又翻过来,从 B 面听到 A 面,嘴里也哼哼有词,来了租客要说话,都不舍得摘下来太久。
“崔老板,”直到夜晚,临近下班,她才突然想起一件事,很认真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老板倒是很随意。
“我不。真的谢谢你,这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了。”
崔远点点头,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就又说了一遍:“你喜欢就好。”
两人正要关店出门,门口响起摩托引擎低转的声响。
黑夜中,刺眼的大灯照进店里,穿皮衣的男人正骑在摩托车上,一讲话,嘴里就冒出白气。
“霞妹,走,我先请你去坐夜市,”是隔壁美发店周哥的声音,“然后送你回家。”
“好哇!”霞妹答应了一声,很开心地说,“我还以为你之前说天暖和了就送我回家是开玩笑的呢。”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开什么玩笑。”周哥潇洒把头一偏,才看到崔远在她身后,“崔老板也还没走?正好正好,一起去坐夜市?”
“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崔远冲他挥手,打了个招呼。
“走嘛走嘛!我可以驮两个。”周哥拍了拍摩托车的黑色皮座椅。
霞妹兜里揣着随身听,戴着耳机,坐上周哥的摩托,笑着让他别劝了,“他这个人,肉都不喜欢吃的,哪里还愿意和你坐夜市?”
“今天才初八,夜市开张了吗?”
“开了开了,初八还不做生意,一个年还要过到什么时候?”
坐在摩托车上听歌的感觉挺好,虽然风吹在脸上还是有点冷。霞妹一只手抓着周哥的皮夹克,忍不住就跟着哼起来。
夜里的县城比农村让人感到丰富和安心,到了晚上也亮着路灯,就跟不要钱似的。他们经过一个个路灯,投在黄黄地面上的影子一会儿变长,一会儿变短。而老家的山上到了这个时候,要是没有月亮,就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人们睡得早,也醒得早,没有流行歌,只有公鸡打鸣“咯咯喔”。
霞妹下了摩托车,说自己在冷风里僵得太久腿有点麻了,有点站不稳,周哥弯好摩托赶紧过来抓住她的胳膊。她跺跺脚,周哥问好些没,她说好些了,于是周哥就顺着她的胳膊滑下,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来来来,吃点什么?”
到了夜市摊,周哥也没有松开,她还是不好意思,扭开了手出来指着麻辣汤里炖的海带结,说要吃这个。
“还有呢?”周哥说,“别跟我客气呀。”
“那就再吃个火腿肠吧。”
戴着帽子的老板便取了一根火腿肠来,【创建和谐家园】竹签,用学生修铅笔的小刀割开封口的锡铁,利索地褪掉红色的外皮,又一边旋转,一边在火腿肠上割了几刀,丢进油锅里。很快,那些被割过的口子被炸得翻开花来,像根鸡毛掸子。
“说了不要跟我客气,”周哥嫌她点得太便宜了,亲自开口,“再来一盘卤牛肉、鸡翅膀、拌个香干子,炒个蛋炒饭。”
“好,要得!”老板就喜欢这种大方的小伙子,笑指着挂了桃花滩夜市招牌的棚子说,“去那边坐,有炭火,好了给你们端过来。”
“要不要来两瓶国人啤酒?”
霞妹连忙摆手说自己不会喝酒,周哥说那就不要了。
“那边还有卖长沙臭豆腐的,你要不要吃?”
周哥指着一辆三轮车上架着藕煤灶和铁锅的摊贩,见他们在朝这边看,大喊了两声:“臭豆腐!臭豆腐!正宗长沙臭豆腐啊!”
霞妹摆摆头,说下次吧下次吧下次吧,今天点了太多了!
周哥听着很是高兴,问她是不是说了几个下次,每一个都算数?
霞妹轻轻推了他一下:“那要看你的表现。”
2.4b
坐在夜市大棚下的板凳上,霞妹搓了搓手,告诉周哥自己以前还在这附近的桃花滩宾馆工作过。
“那么好的单位,为什么走了呢?”周哥忍不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