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
oasis整理文件,同行禁转本文档只用作读者试读欣赏!
请二十四小时内删除,喜欢作者请支持正版!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1.1a(2014 长沙)
年轻的保安沿着江岸走,仰起脖子,望见蚊虫在飞。
那些模糊又快速移动的黑点是摇蚊,曾有人教他不要怕。那人说摇蚊只是对二氧化碳敏感,所以喜欢在人的头顶绕着飞,尤其是人在流汗发热的时候,排出的二氧化碳多,它们来得就多。但摇蚊不咬人,只是在进行一种名为“婚飞”的【创建和谐家园】。
【创建和谐家园】的摇蚊忽然闪出一阵星星点点的反光,像是烧柴的时候还未燃尽的灰火,他才看清楚这支队伍是多么庞大而密集。恐惧感渗进他的头皮,令他身子不禁一抖,加快了步伐。刚才那束亮光,是从远处的舞台射过来的,瞬间照明了江面上翻滚的黑暗细浪,还未看仔细,它又移动了,划向舞台下那群观众,让一张张焦急等待的面孔白得刺眼。
下一支乐队已经登台,鼓手随便敲了几下鼓试音,躁动的人群就开始兴奋地喊叫。
橘子洲直到落日之前还忍受着太阳的烘烤,夜晚有了江风本该凉快些,但现场实在太拥挤,人们只好呼吸着彼此身体的热气。一个脸上涂了几抹油彩的牛仔短裤女孩,骑在男友沁着汗水的脖子上,把方才还在挥舞的手收回嘴边,聚成喇叭状,大喊了一句:“欧珈源我爱你!”
“我也爱你们,长沙的朋友,”主唱手持拨片,在吉他上轻轻扫弦,凑近麦克风,清嗓之后用很巧妙的方式报出了即将要演唱的歌名,“请问哪里才能买到晶体管收音机《请问哪里才能买到晶体管收音机》:声音玩具乐队歌曲。?”
欢呼、灯光、前奏、烟雾特效,演唱开始了,乐队领着人群躁动起来。舞台两侧巨大的电子屏幕,循环播放着摇臂摄影机拍摄到的实时观众影像、色彩缤纷的炫目动画,和“星城音乐节 Star City Music Festival”的波谱风格艺术字,与草地中央聚光灯照耀下音乐节实体招牌遥相呼应。
在立体字招牌雕塑附近,游荡着一位胸前垂着工作证,身穿宝蓝色志愿者 T 恤,用火钳去夹饮料瓶的中年女人,她明显比旁边身穿“岳麓环卫”橙色反光马甲衣着的老头干得更为卖力。
“人气旺呢……”她忍不住发笑,同清洁工人大声攀谈,“人气好旺!如今年轻人的消费能力不容小觑!”
“不容什么?”清洁工人把脖子伸向她,年纪大了,有些耳背。
“就是不容小看的意思!”中年女人提高音量,咯咯笑得苹果肌油光发亮,“今天好热闹吧?这个演唱会,是我投的资!”
老头打量了她的衣着,撇着嘴哼笑了一声,显然没有相信,弯腰去捡下一处垃圾。
“我投了三万,我们一起投的!”女人用火钳指向不远处几个和她穿着同样 T 恤的志愿者,“这叫众筹,一种投资新模式。投的越多,回报越多,发起人给我们下了保证的,等到明年,起码可以翻到十倍!嗲嗲,你有没有钱,现在还有少量机会,我带你一起投?”
环卫工人用力摆了摆手,装模作样地提高了音量,和她保持距离:“这里太吵了,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清楚!”
刘勇并没有听太清楚电话那头讲的什么,刚才音乐确实太吵了,隔那么远,鼓和贝斯的低音轰得人心脏发颤。
“怎么说啊?”同事抹着额头的汗问。
“在路上了。让我们低调点,先控制好现场所有的知情人员,”他顺口问同事,“能控制得住不?”
同事回答称应该没问题,多亏了当时那个武警兄弟考虑周到又灵泛。
要不是之前那个巡逻的武警正好出现在茶社门口,又在接到报案后,一边做好了现场的稳定工作一边上报警情,事态肯定得严重许多——音乐节内有人惨死的事,恐怕早已在那群热闹的观众里传开。
“走漏了风声,造成恐慌就完了,这么多人,最怕发生【创建和谐家园】件……”
刘勇站在警戒线外,不停举起矿泉水瓶喝水,脸上透着烦躁和紧张。才过了半分钟,他又拿起手机看时间,向身边的同事埋怨,现在这些年轻人都听的些什么玩意儿?同事站累了缓缓蹲下来,附和着说,看他们那么开心,放肆叫、放肆跳的样子,就感觉和茶社里那具一动不动的尸体形成鲜明对比,有点瘆得慌。
刘勇感叹那人是造了什么孽,死这么惨?
岳麓分局治安管理大队一个多月前接到这次音乐节的安保任务,刘勇没少带着同事们加班赶夜。尽管橘子洲上常年各种文化活动报批频繁,局里积累了丰富经验,但这种上万人的大型活动,谁也不敢保证杜绝极端事件的发生,仍然需要通过细致的策划安保预案来未雨绸缪。敦促活动主办方组织了四百多安保人员维持秩序,调用了一百多的警力巡逻盯梢预防突发事件,安插了三几十个便衣在人群中见机行事,进场安检层层过关、处处设防,演出区域全封闭管理,别说危险品,就连用玻璃瓶子打架斗殴的危害性都考虑在内,只准许售卖一次性纸杯装的酒水饮料……结果呢?却发生了如此骇人的凶杀案件。
“来了。”
刘勇走了几分钟神,同事指给他看,一辆湘 A 牌照的红色轿车,领着一辆黑色商务车正朝着这边驶来,车光刺眼。
“哐、哐”开关车门后,背着铝合金箱子,穿着便衣的痕检技术人员和法医,下了车二话不说,快步走进茶社。
林立莲身后跟着几个刑侦大队的同事,来和刘勇打招呼。他告诉刘勇,杨局也在过来的路上了,火气有点大,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又说今天这种情况,之前可从没遇到过,凶犯这么嚣张,在这种场合犯事,很有可能再次作案。
林立莲看了看舞台那边热闹的人群,悄悄拉刘勇到身边:“这种情况,我觉得你得交代手下的人都紧张起来,随时准备应对突发事态,市局那边也在组织更多人马赶过来。”
刘勇叹了口气:“林队,麻烦刑侦的兄弟们了,帮忙早点解决。”
“应该的。”林立莲拍拍刘勇的肩膀,邀他进去再说,“对了,我手下有个小年轻,玩乐队的,今天正巧在这里搞演出,我打电话让他先过来的,来了吗?”
“罗门是吧?我知道他,来了来了,已经在里面做事了。”
1.1b
林立莲一边带人往茶社院子里走,一边听刘勇讲大致的情况。
“死的是个年近 50 的中年男人,名叫黎万钟,黎明的黎,一万的万,时钟的钟,死在茶社二楼的包厢里面。”
几位刑警抬起头,这间开在橘子洲尾沙滩公园的“橘洲故事”茶社,正如刘勇形容的那样,面积不大,结构也不复杂,因为是大落地窗的设计,视野通透。五六处散客桌椅都摆在室外的木栅栏围起来的院子里面,建筑内一层有四个卡座,二层有两间包厢,室内有什么都看得比较清楚——只有案发的那间包厢,已经拉上了枣红色的窗帘。
“本来这两天大型演出,茶社是不能营业的,但是黎万钟的这家‘欢聚网络’公司说要包场用作员工休息室。”
“包场不算向观众开业,不违反我们安保预案的规定,场地方那边报批,我们也就同意了。”
“结果今天,这家公司的老板黎万钟,死在茶社二楼的包间内。”
刘勇几句话语速很快,意思也明了。
“这家欢聚网络公司是做什么的?”林立莲问。
“主办方那边说,是一家众筹网站。”
刘勇告诉林立莲,这家公司属于本次音乐节里面比较小的一个合作方,提供了点资金,来换取少量的现场广告位置。另外,还让他们免费提供了两百人左右的志愿者,在现场帮忙做些捡垃圾、发放小礼品和引导观众一类的志愿者工作,可以顺便宣传他们公司的众筹产品。
“众筹啊……最近打这个名号的诈骗和传销挺多的。”林立莲在茶社门口停下脚步,吩咐身边的刑警小胖,打电话问下经侦大队那边的同事,有没有关于这家公司的案底和投诉。
刘勇等林立莲吩咐完,又带他去见坐在卡座沙发上的几个人。
其中一个黑色职业装,挽着发髻的年轻女孩握紧拳头放在短裙上,腮帮用力咬出了僵硬的轮廓,眼神呆板,脸色发白,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刘勇告诉林立莲,她就是最先发现案情的人,是这家茶社打工的服务员。
当时,她正想起来要给死者的茶杯添开水,才带了热水瓶上楼去,开门却看到尸体和一大滩血,吓得要死。
“林队,经侦大队那边的人说查过了。这家欢聚网络公司目前没有案底,投诉和【创建和谐家园】我们岳麓区下面的没有。另外这家公司注册在星沙,已经在往市局支队那边问了,有结果了会马上通知我们。”微胖的刑警插了一句。
“他们真的查了?怎么这么快?”林立莲狐疑地看向小胖。
“他们说罗门十来分钟前已经打电话问过这件事了,市局那边也是他要求的。”
林立莲“哦”了一声,请刘勇继续说。
“接下来,另外几个在一楼的人听到她叫,就上去看,都被吓着了,商量着报警。这位穿蓝衣服的志愿者是他们欢聚公司的人,打了 110 接警中心。这位穿白衣服手上戴串的,是茶社老板,跑出来想找我们执勤的民警,出门正好就遇到一位巡逻的武警兄弟,他帮忙掌控了现场,然后通知了我们。”
“当时现场的人就这么几个是吧?”林立莲仰头扫视了一下卡座那边,用嘴唇默默从一数到七。
刘勇旁边穿制服的武警回答就这七个,称他们都没有进包厢,也很配合工作,就是场面有点血腥,都有点受了惊。
“好,大致情况了解了。我先上楼去看看现场,现在情况复杂,演出还没有结束,凶手再次作案的可能性也不小,你手头安保的指挥工作应该还挺多的,要忙就先去忙,这边先交给我们,我们随时保持联系,行吧?”
“好好好!”刘勇和治安管理大队的同事转身离开。
林立莲穿上鞋套,带人上楼,喊了一声罗门。
穿着狰狞紫色机械怪兽头印花 T 恤的年轻人举着一双橡胶手套回过头,答应了一声“林队”,走过来开始汇报情况。
“死者叫黎万钟,是一家网络公司的老板,具体的社会关系方面我已经在找人问了。”
“死的时候尸体脸面朝下倒在茶几上,具体死因还得等法医这边做详细检查来下结论,不过基本能确定就是脖子上的切伤。颈动脉大出血,流了一地,我观察了一下,尸体脖子上没有试探性的平行切痕,【创建和谐家园】这么利索的不太可能。但如果是他杀的话,一刀割喉,”罗门划动手指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手法也算非常专业了。”
“林队,我稍微补充下,”包厢内,岔开腿蹲在地上检查尸体的男法医说,“我认为他杀的可能性极大。除了创口很深,目前发现两侧颊黏膜腮腺附近有被牙咬伤的情况,另外颊面、鼻部皮肤有淤痕,都不应该是死者自己造成的。他杀的话就比较好解释,应该是死者被害时,凶手先是从身后架着他,用很大的力气捂住了他的嘴,然后迅速往脖子上抹了一刀,手法确实挺熟练的,极有可能是个狠角色的惯犯。”
罗门从地上的取证袋中,找出一把凝着血渍的匕首给林立莲看:“但是有个疑点,专业的惯犯作案的话,应该是做了充足准备的,现在他又把凶器留在了现场,这就很矛盾了。”
“指纹呢?”林立莲问。
“凶器上有一些不怎么完整的指纹残留,等技术那边做处理。”
林立莲低头陷入思考,罗门继续说:“死亡时间还得等法医这边做确认。但就现场问到的情况,这个茶厅的服务员最后一次来包厢见到死者,是下午 6 点 50 几分,人还活着,等她 7 点半左右再过来发现尸体,中间相隔近半小时。”
“那作案时间肯定就在这半个小时以内。这段时间进出这间茶社的人多吗?能不能排查出来?”林立莲环视四周,抬起手指,指着墙角对着楼下大门的摄像头问,“那个监控看过了吗?”
“监控问过,关了。”
“关了?”
“楼下的茶社老板说,关监控还是死者黎万钟自己包场时提出的要求。说是怕泄漏他们公司的商业机密。”
“商业机密?”
罗门摇摇头,说问了楼下这家公司在场的志愿者,他们也一头雾水,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附近周边我们自己布的安防监控呢?”一位刑警同事提醒。
“刚问过橘子洲派出所了,派出所那边反馈说监控坏了不少。”罗门告诉他,“能用的几个都离得比较远,他们正在派人去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迹象,不过这种大型演出人员太多了,难度很大。”
“坏了?”林立莲皱起眉头,“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就坏了?”
“橘子洲派出所那边的说法是,昨晚很多监控都坏了,很有可能是传感器烧了。”罗门分析称,今天其实是音乐节第二场演出,昨天已经演过一天了。他们查了记录,说是从昨天 6 点多开始陆续烧的。那么他从自己玩乐队的舞台表演经验出发,认为是到了晚上,大牌乐队陆续登场,为了造舞台气氛,那些镭射激光效果一多,晃到了监控摄像头,就给烧了。
“激光可以烧掉监控器?”刚才那位提安防监控的同事再次发表了自己的想法,“那岂不是谁拿个激光笔就可以搞坏事了?”
“那种激光笔肯定不行,功率太低了。但是舞台激光的功率高,我有朋友是摄影师,偶尔会来现场给我们拍些演出照片,有一次相机的 CMOSCMOS:即互补金属氧化物半导体传感器(Complementary Metal-Oxide-Semiconductor)。在数码摄像产品中常用为图像传感器,将感光面产生的电流经处理芯片记录和解读成影像。就给舞台激光烧了,我记得挺清楚的。”罗门回答他。
林立莲点点头,问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重点要说的。
“还有一个疑点我感觉很重要,就是这个包厢的窗帘。根据楼下的服务员的说法,她之前看到死者生前亲自把窗帘全部拉上了。服务员还说这间包厢灯有点暗,问了他这样会不会采光不太好?他当时还和服务员开玩笑说当老板的采光不重要,隐私才重要。但是很奇怪的一点是——发现尸体的时候,他们看到窗帘全部都是拉开的,好像在故意给人看一样。”
“现在窗帘是我们自己人拉上的吧?”
“是的,这么大落地窗,打开窗帘里面有谁在干什么,几乎一览无余了。好在因为视角的关系,从楼下往上看,看不到地上的尸体。治安管理大队的人拉上的,怕外面音乐节的观众看见,引起恐慌。”
“好,我明白了。”林立莲问,“这个音乐节,还有多久结束散场?”
“10 点多最后一支乐队演完,基本上就要散了,”罗门看看手机时间,“现在 8 点,还有差不多两个小时。目前凶手是在安保区域内,还是已经离开现场,很难讲。”
“好,时间很紧。”林立莲一击掌,提醒大家集中精神听。
“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很不乐观。如果凶手还在现场,随时会有人再次害人的可能,早知道他的身份,早抓住他,才能放心,”他开始做动员,“现在我来安排一下。”
“法医和痕检就不说了,这个案子有多紧迫你们明白。现场的蛛丝马迹,指纹、鞋印、毛发、水杯上可能存在的唾液斑,所有能提供嫌疑人身份信息的技术手段,都要尽快出结果,我在这边陪你们。现在的重中之重,是搞清楚凶手的准确身份,只有搞清楚了他是谁,我们才能有的放矢。”
“除此之外……”林立莲举起四根手指,一根根往下弯,“我刚才在脑子里面转了一下,觉得有几个问题很关键,分配一下,你们去做。
“第一,死者的人际关系,经侦那边的对接,还有现场公司志愿者的背景调查,哪些人最有动机,务必搞清楚,这个小胖负责。
“第二,凶手抵达和离开现场的路径,还有可能的去向。我说两点,一是死者身边出现过哪些人很重要;二是结合现场情况和刚才法医说的那种贴身割喉的姿势,凶手很可能穿着血衣,问问有没有目击者。不过要注意,好好想想问的方法,千万不要泄露案情。张伟、杜然负责。
“第三,凶器是开刃匕首,这么明显的管制刀具,现场安检按照治安管理那边这么严的标准,凶器到底是怎么带进来的?罗门,你对音乐节的安保最熟,把现场掌握的情况交接给我之后,就去负责这条线。
“第四,这个沙滩公园,不是第一次作为音乐节场地,往年怎么没有发生过这么大规模的监控损坏的案例?我认为这很不正常,罗门刚刚说的那个什么舞台激光,昨晚监控大面积损坏的时候,是谁在控制,和案子到底有没有关系?弄清楚。这个浩南负责。”
他双手轻握,问大家都听明白了吗?换来几人异口同声的明白。
“明白了就散,”林立莲声音并不大,也没有多少情绪在里面,却透出一种不容辩驳的紧迫,“我给一个小时时间,今晚 9 点之前,刚才的每一个问题,都必须要出结果。”
刑警们默默转身向楼下走,一个个面色如铁。
茶社外舞台的方向,传来声音玩具乐队隐约的歌声,在唱着:“你站在最高云端之上,俯瞰卑微生命,注视着我们的一切,然后说随它去吧……《最伟大的说谎者》:声音玩具乐队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