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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密的枝叶恰好挡住了人影的脸,子阳的脚步和心跳都越来越快。
直到子阳在跟前站定,她才放下剪刀,不急不缓地摘掉手套擦了把额头的汗,从侧脸转向正面看着他。
“很漂亮吧,很多人爱吃橘子,却从来没见过橘子花。”秋原对他展露平和的笑容,“好久不见啊,子阳。”
田野外的马路上,警车鸣笛声由远及近。
第三部分(10)
闯进门时,卫明松正蹲在院墙下,把新买的杀虫剂一瓶瓶灌进大喷壶里。他看见两人的制服,继续把一瓶杀虫剂全部倒完,然后慢吞吞站起来,用窗台上的破抹布擦手。
一个身材健硕的中年妇女从屋里走出来,她的视力有问题,脸上的表情从疑惑突然变成了惊恐,凑到近旁她才看清不速之客是警察。
印山城绷紧全身,准备阻止卫明松逃跑或反抗。黄宇问他严小月在哪儿,他低着头不回答。
一阵风吹来,院外的橘树叶沙沙作响,印山城透过竹篱望去,见周子阳和一个女人站在两排橘树中间,正面相对。橘树低处的叶子挡住了他们的脸。
黄宇也注意到了,他和印山城交换眼神,准备往橘园迈步,却见女人放下剪子,转过身朝这边走来。
“陈秋原……”黄宇瞪大了眼睛。
印山城释然了,没错,她只可能是陈秋原,而不是严小月。否则,所有的案情逻辑就会全然被推翻。
她一步一顿地走着,右腿的膝盖朝内弯折,那奇怪的曲线仿佛勾勒出车头的形状。周子阳跟在她身后,稍稍伸出手臂,像是要搀扶却又不敢触碰她的身体。
“给你们添麻烦了。”
陈秋原走进院子,露出礼貌性的微笑。脸上的疤痕本身并不明显,却黏连着右侧眉骨,把眼角拉下一截,即使笑着也透出淡淡的哀怨,和依然明澈的双眸叠在一起,竟让历案无数的印山城有些动容。
“职责所在,谈不上麻烦。”
与此同时,两辆增援的警车抵达,下来七名警员和一条警犬,大步流行地闯进来。
印山城对陈秋原身后的周子阳皱起眉:“你走开。”
黄宇朝表弟点头示意。周子阳不情愿地站到一旁。
“全部铐起来!”印山城厉声高喊,“其他人,里里外外仔细搜一遍。”
“别抓他们!都是我做的,是我做的……”卫明松的母亲睁着浑浊的双眼,声嘶力竭,全身的力气都压在手上,抓着印山城的袖子往下扯。
印山城扶起她,让另一名下属看着。卫明松和陈秋原都没有反抗,漠然看着搜查小队涌进室内。
没几分钟,厨房里传出沉闷的喊声。“城哥,快来看!”
印山城和黄宇走进厨房,却不见人影。
“这里。”一名警员的脑袋从灶台下探出来,他的身体竟然处于地板以下,“有地下室。”
印山城费力地伏下身体,跟着黄宇钻入灶台下的洞口,踩在木梯上时,差点被卡住腰身。
下面的空间极其低矮,印山城弯腰屈膝,脊柱顶上了天花板。
右转两步推开一道门,里面的环境让人震惊,这里和上面完全是两个世界,如果不考虑层高和那张床,倒更像是一个大开间的现代办公室。
角落的衣柜里有各类女性衣物,款式看起来很年轻。最下面的抽屉内放着纱布,绷带,酒精和药水瓶,都已经使用过一部分。
其他几位警员听到动静,也陆续钻下来。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
“从去年底到现在五个多月,陈秋原就躲在这里?”
“这里是为囚禁严小月准备的。”
“看看这工程,一个人装修的话,没有一年半载根本不可能呐。”
头顶忽然传来犬吠声。
“有发现了,先上去吧。”
印山城带头来到院子里,绕着围墙走到屋后,剩下的人都站在一片菜地前。警犬大虎对着面前的泥土狂叫不止。
“是这里吗?”一名警员问卫明松。
卫明松点点头,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情绪变化。他的双手被拷在身后。架着他肩膀的两名同事松开手,接过其他人递来的铁锹开始挖掘。第一铲下去,大虎便停止叫唤。
很快,潮湿的土壤中露出一片麻布。负责挖掘的警员很有经验,放轻手脚,改用横刮的动作。尽管如此,布料仍然破损了好几处。
掀开破布,是一副完整的人骨,在暗淡的天色下白得刺眼。
“叫医院派车来吧。”印山城叹了口气。
门外开始有路过的人聚集,翘首窥望,交头接耳。
“是谁?严小月?”
卫明松点头。
印山城不再多问,交代技术组的人留下继续勘验,其他人押送陈秋原和卫明松母子回警局。正好三辆警车,可以把三个嫌疑人分开。
印山城等陈秋原坐进后排,长长松了口气。
黄宇发动引擎,走了不到十米,前面的警车忽然停下来。车门打开,训犬师被大虎拉出副驾席。
大虎是一条优秀的寻尸犬,经验丰富,极少有疏漏,去而复返的情况从未有过。
怎么回事?还有尸体?印山城连忙下车。
“印警官……”
印山城回过头,只见陈秋原不住地敲打车窗,脸色煞白。
“叫他们停下,别去。”
“为什么?”
“别去,求你了,让他们回来!”
她敲击的力量越来越大,坐在她身旁的警员慌忙抱住她。她头部奋力向后一扬,警员顿时鼻血横流。
印山城只好打开车门。陈秋原用拷住的双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眼中噙满泪水,不停摇着头。她此刻的神情和刚才判若两人。
印山城隐约有些明白了,然而他无力阻止。大虎已经带着众人走向橘林深处。
周子阳从后方赶过来。
“怎么了?”他关切地蹲下身,扶住瘫倒在地的陈秋原。
印山城朝黄宇使个眼色,示意他留下来,自己迈步跨入橘园。
大虎来到一棵树下,它的叫声没有之前那么果断,绕着树根走了两圈,不断闻嗅着。
挖掘开始。几分钟后,铁锹撞到了坚硬物,负责挖掘的警员眉头一皱,蹲下身从土坑里拔出一个长方形的物体,用系着麻绳的布包裹住,比纸巾盒略大一些。警员茫然地看向沈重。
预感应验了,印山城忽然觉得烦躁不安,但身为警察,不可能制止行动。他上前一步,粗暴地从警员手中夺过那件东西。
解开绳子,棉布内还有一层半透明的油纸,掀开油纸,露出一个檀色的木盒子,上面雕着一朵不知名的花。
一阵微弱的腐气掠过鼻尖,印山城打开木盒,迅速看了一眼便又盖上了。
“什么东西?”好几个人问。
印山城在众人惊呆的目光下重新包好木盒,递给身旁的警员。
“埋回去吧,是胎儿的尸体。”
第三部分(11)
“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不该让小月上来吃饭……”红津喃喃不休。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桌对面的年轻警察大声呵斥,审讯室里反弹出短暂的回应,红津吓了个激灵。
“真的,是真的,阿松没有杀人,是别人把小月沉到湖里的,那时候小月一定还活着。阿松……阿松只是把她找回来,埋在院子里。他每天都去湖里找……”
警察叹了口气。“我在问你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你就把你看到的从头到尾说一遍。”他伸出两根手指冲着自己的眼睛,“只说看到的,没有看到的不要瞎猜。到底是谁杀了人,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明白了吗?”
红津点点头,等气喘匀了,磕磕巴巴开始讲。
那天晚上,红津准备了糯米、酒酿、桂圆、向村里人访的土鸡蛋,锅里还炖着排骨汤。明天就是冬至了,最长的夜晚很快就会过去。红津心头落着朦胧的期待。
小月走进厨房,竟帮忙剥起桂圆来。桂圆装在塑料果盘里,旁边放着牙签。她用牙签穿过桂圆梗下的皮,转动牙签刮开顶部,再轻轻一捏,桂圆就跳出壳来,牙签刺入肉和核的间隙,挑开。不消几分钟,一盘晶莹剔透的桂圆肉就准备好了。
真利索,到底还是乡下人家的孩子呀。红津笑着看她。小月一句话也没说,也不看谁,把砧板上杀净的鲈鱼冲洗一遍,盛盘,切了葱姜,倒上黄酒。红津连忙从碗柜里找出蒸架。
下午,小月走出地下室的时候,腿还有点软。红津用肩膀托着她的【创建和谐家园】,让她爬出灶台下的开口。阿松在上面拉她的手,扶她坐到客厅的椅子上。
地下室的灯是黄的,所以红津印象里,小月总是一脸蜡黄。这时天光透进来,小月像纸一样白,半握的拳头微微颤抖,手背上没肉,青色的血管看得分明。她长久面朝窗户,望向天空和远山。她有三十九天没有见过外头的世界了。
红津知道小月想到院子里去,她觉得小月不会喊。但阿松一直皱着眉,还是有顾虑,他不开口,红津不敢做主。
傍晚,小月就活动如常了。她先去浴室洗澡,出来时穿的是红津的棉外套,圆滚滚的,和身体扩开一层,只好紧紧裹着。地下室有电暖器,上面显得更冷。
阿松回到地下室,取出小月自己的尼大衣让她穿上。尼大衣蓝得发光,真漂亮,红津睁着迷蒙的眼睛,贴近了看,越看越喜欢。但同时,内心有一股不安的距离感涌上来。她穿这身衣服来的,现在的样子,就好像要原原本本地离开似的。
红津走进厨房开始张罗,心想着让阿松和小月在客厅里说说话。可是她听到的只有沉默,外头没有人一样。过了一会儿,小月进来帮忙。看着她的样子,红津又是欣慰又是苦恼。
准备妥当,已经过六点了。阿松开了灯,把合上窗帘。三个人围着八仙桌坐下,红津和小月面对面,给她夹菜。小月舀一勺桂圆肉,抿着嘴吃了。
“甜不甜?”红津问。
小月点点头,还是没有开口。
过去,小月的位子是阿松坐的,阿松现在的位子上坐着老头子……家里多久没有第三个人了?红津一边笑一边忍不住流泪。小月抬头看她一眼,又把勺子放下了。
“喝点杨梅酒吧,啊?”红津抹掉鼻涕,眼汪汪地看着儿子。她不想那么快吃完晚饭。
阿松默许了。
坛口用塑料膜封得结实,杨梅酒泡了一年多,味道还是很冲。浅浅一口下去,小肚子里热烘烘的。红津放下酒杯,见小月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红津愣了楞,又给她倒上,两人就这样来来【创建和谐家园】喝了好几杯。
阿松不会喝酒,吃饱糯米饭,走开去抽烟了。
“想回家吗?”红津低下头小声问。
小月睁大眼睛,睫毛不住抖动。
“可是阿松不会同意的。我……我也想你留下来。我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你要是真的走了,不要对别人提起,好吗?阿松喜欢你,你要是讲了,他过难过的。”
“……我不走。”
这话说得很轻,但是阿松肯定听到了,他倚着墙,夹烟的手有好一阵没动。
小月的脸是被酒熏红的,这会儿看着像害羞似的。红津挺直腰杆,觉得浑身的经络都顺畅了,可是视线却越来越弱,日光灯白茫茫的,把小月的脸都照糊了。没关系,这有什么关系呢?过段日子就能动手术了,让小月陪我去。今天的杨梅酒可真好喝啊,老头在,一定喝得比我还多……
快八点时,小月醉了,把手臂横在桌上,枕着额头。红津摇摇晃晃站起来,拉起她往二楼走。“今天睡房里,我给你收拾好了。”
小月挽住红津的胳膊,气喘得很急。阿松望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然后走进杂物间,不知鼓捣什么去了。
上到二楼走进客卧,红津铺开昨天就已经晒过的被子,本想再说几句话,可小月一躺下便闭上眼睛,衣服也没脱,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