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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不相瞒,对方的手机号码是从最近一个月才开始使用的,而且只和你丈夫有过联络。你能想到是谁吗?”
李萱困惑地抬起目光:“我老公是被人杀害的吗?”
“不不,现在还不清楚。”印山城挠着板寸头,被她红润的眼睛看得有些窘迫,思路一下乱了。
“李女士。”黄宇借机开口,“如果说,你丈夫是【创建和谐家园】的,你认为有这种可能性吗?”
“啊?不会的。他怎么可能【创建和谐家园】?”
“也许工作上不太顺利吧。”黄宇的口气不无暗讽意味。
李萱似乎感受到了,眼神闪烁起来。
“媒体有传闻,说你丈夫和下属陈秋原有婚外情……”
“陈……她不是失踪的了吗?”
“没错,宋先平担心恋情曝光,所以让她失踪了。”黄宇阻挡情绪似的伸直手掌,“我只是陈述媒体的观点。”
李萱闭上眼深呼吸:“我相信他是清白的。”
十一点左右,来客们陆续离去。沈重一直在耐心地和家属沟通,遗体必须解剖以后才能领回,最快也要等到明天上午。宋先平的父母和李致父女都没有异议,至亲如此不明不白地离世,想必谁都难以接受。
印山城到家已经过了零点。就侦查而言,目前能做的事已经做完。今晚的休息时间正好用来等待技术方面的结果。包括尸体检验,受害车辆内部痕迹鉴定,还有最花时间的,死者近期活动轨迹的追踪。云岸县的天网系统尚未完善,能追踪到何等精度全凭运气。
小竹已经睡了个把小时,今天就不道晚安了。印山城洗完澡,打开手机,翻看和小竹的对话窗口,确信没有新消息,然后把近日的聊天记录重新读一遍。
小竹说她看到成排的未读语音就头皮发麻,印山城只好学打字。小竹发两三个字就能自如地表达,他却每次回复都要长篇大论。后来他发现问题所在,对小竹来说,文字交流就是常规对话,而他会下意识地当成短信——简短的书信,好像一口气不把话说完就无法传递真诚的内心。
不管怎么样,手机真是个好东西,如今的年代,除非对方有心决裂,否则就不存在真正的告别。即便天各一方,也可以把时间交给彼此。
印山城想起高中毕业那年,在车站为初恋女友送行的情景。那时他身材修长,仿佛一只大章鱼,抱紧女友的双臂似乎还能容下一个人。女友的眼泪渗出来,黏在胸口,直到火车启动都没有被风吹干。
掰起手指一数……二十四年了,滚烫的触感早已远去。时间过得真快,再有两年,这种伤心事该轮到小竹了吧。姑娘身材这么好,一定有男生跟在【创建和谐家园】后头流着口水,惆怅啊……
去医院之前,黄宇把陈秋原失踪案的关键信息整理成文档交给印山城,这比翻阅包含大量废料的卷宗轻松多了。
印山城快速看完,以自己的方式重新记录了一遍。
2012 年 12 月 20 日 23 点 50 分,陈秋原的手机失去信号。以此为时间信息,失踪事件触发。
大约二十分钟前,陈秋原与出租车司机联络,告知自己所在地为 105 县道近云岸地界,这是地点信息。
第一位嫌疑人,陈秋原同事周子阳,于事件触发前五分钟左右致电陈秋原,在时间信息上有所关联,但基站数据显示两人相距二十公里以上,地点信息不符,暂时踢出嫌疑人名单。
第二位,江久旭、陆冰燕夫妇。与陈秋原没有社会关系,但时间和地点信息均模糊吻合,很像肇事逃逸的案件模型。嫌疑最大,但没有证据。
第三位,陈秋原上司宋先平,两者疑似存在暧昧关系。事件触发时,宋先平正在自己家中,地点信息不符。但在时间信息上,却通过第二位嫌疑人间接产生关联。宋先平打电话给江久旭,就在事件触发前的两分钟内。
如果非要把两起案件牵扯到一起——起码黄宇和沈重认为这么做有必要——可以得出以下推论:
一,宋先平为了掩盖自己和陈秋原的婚外恋情,借江久旭之手谋害陈秋原;二,宋先平的死亡,是一起伪装成坠海事故的凶杀案。
以此为基础,关于第二点,还存在两种可能性:凶手是江久旭,他的命门掌握在宋先平手中,为了自保杀人灭口;或者,凶手是陈秋原,为了复仇。
值得留意的是,失联当时,陈秋原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如果妊娠没有终止,现在的她是个行动不便的孕妇。
这个推论虽然谈不上天马行空,但要成立,还有很多阻碍。
首先,江久旭甘愿把自己作为杀人之刀借给宋先平,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可能只是喝几杯咖啡那么简单。
其次,如果凶手是陈秋原,江久旭对她的谋害或控制必然以失败告终。那么陈秋原又去了哪里呢?当时警方全面铺开搜索行动也没有找到,她是怎么离开 105 县道的?
还有,凶手仅仅用一通电话就把宋先平拉进大海,简直像是从海底伸出招魂夺命的锁链一般。不可思议。
算了,想太远了,等技术科的报告再说吧。
印山城合上本子,关灯睡去。
第三部分(03)
观海平台中央的石雕人像大约两层楼高,头戴纶巾,身披长衫,衣襟下摆高高卷起来,仿佛海风不断。脚下是一个稳固的大理石底座,上面光秃秃的一个字也没有。
“他叫啥来着?”印山城叼着烟问沈重。
“那个……”沈重用食指戳着自己的眉心。
“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嘛。”
石像面朝大海,神情肃穆,正午的阳光在眉骨下投出浓郁的阴影。创作者是想表现他忧国忧民的气质吧。
“唉,他要是真长眼睛就好了。”
“真长了眼睛……我看也不行吧。”沈重仰望石像头部,“视线太高了,除非宋先平开的是敞篷车,否则还是看不到车里的情况。”
“也是。真是奇怪,一路过来,所有的探头都有夜视功能,唯独这个没有。”印山城指着伫立在平台出口,远远望去像路灯似的摄像头。
“因为这里算公共景观,设备规格和道路监控不一样,配置差一点也情有可原。”
“我不是说这个。”印山城吐出一口烟,朝路口走近两步,“怎么说呢,总感觉,这场意外是刻意设计给我们看的,就像是——魔术表演。”
“魔术?”
“嗯。魔术师先给观众展示所有可能做手脚的地方,变化前的瞬间,再挡住最关键的部分不被人看到。宋先平从家里出发一直到倒数第二个路口,车里的情况全程被监控拍下,这是前面的铺垫,就像魔术师说,看,没问题吧?然后在最后的节骨眼上来个浑水摸鱼。观众也会认为没问题。”
“你的意思……”
“对,宋先平在最后两个摄像头之间的那段路上,被人挟持了。”
沈重摸着下巴,不置可否,半晌咕哝了一声:“怎么搞的跟刑侦剧似的,也许情况很单纯,比如疲劳驾驶。”
印山城直摇头。他走到雕像旁,转身正对平台入口的台阶,蹲下身闭上一只眼,向前伸直手臂。
“台阶确实很平,冲上来之后仍然可以保持极快的车速,但是……”他朝雕像摊平手掌,“这座石像可是站在平台的正中央啊,看到了吗?跟台阶的走向在一条直线上,疲劳驾驶的人不会拐弯,可是石像现在好好的,一点也看不出来被撞过。如果宋先平在轧过台阶时惊醒,紧急躲闪,就会拐向两边的人行道,更加不可能撞到雕像背后的栏杆。”
沈重走过来,郑重其事地拍拍印山城的肩旁。由于印山城过于高大,沈重的动作就像在冰箱上摸东西一样。
“这个案子找你负责是正确无比的选择。”
“什么啊,你故意的吧?这不明摆着嘛,你是对瞄准直线有什么障碍吗?”
沈重哈哈一笑,接着眼望大海叹了口气。
他只是为人保守,办案和带队能力绝对不差。他抬高印山城,一半是玩笑,另一半或许是担心印山城会半途而废。可见,沈重对此案的棘手程度早有预感。
今天上午,尸检报告和车内痕迹鉴定结果先后出炉。
死因为生前溺水。尸体患水性肺气肿,呼吸肌群出血,呼吸道内存在泡沫和溺液,溺液成分和海水一致。
也就是说,伪造第一死亡现场的可能性被排除了,宋先平在海水灌满车厢之前仍然活着。
另外,未测出酒精及异常药物成分。
没喝酒,没吸毒,也不是疲劳驾驶,除了【创建和谐家园】,就只剩被胁迫的可能性了。
至于内车痕迹,因为长时间泡在海水中,检测结果并无太大参考价值。
五月的海风迎面吹来,不冷不热,只觉通体舒畅。没有这样的烦心事该多好。下次有机会找小竹一起来散步,感觉应该不坏。算了,她已经晒得够黑了。一想到女儿,印山城便又开始走神。
一辆警车由远及近,在台阶外停下。黄宇跨出车门。
“情况怎么样?”印山城迎上前去。
黄宇抿住嘴唇摇头:“他前天晚上一直在家,小区有监控记录。”
早上和黄宇一合计,决定优先排查江久旭的不在场证明。黄宇前往嘉园市,找到江久旭就职的软件公司与其会谈。对方神色平静,应对自如,说当时自己独自在家睡觉,没有人证。
“他老婆呢?”
“在娘家调养身体,她上个月流产了。”
“流产?她也怀孕了?”
“也?哦……”黄宇立刻明白印山城所指。
昨晚临睡前,陈秋原身为孕妇的形象曾在脑海中闪过。此时听闻这一消息,似乎有某种莫可名状的东西把两个女人连接在一起。
“怎么回事?”
“染色体异常造成的,也就是落胎体质吧,医院的诊断就是这样,不是人为造成的。”
印山城不禁感到失望。
黄宇走到雕像旁,伸手摸着底座,问两人有没有在现场找到什么灵感。
沈重陈述印山城关于宋先平遭挟持的猜测。
“问题是,挟持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黄宇思考片刻后说道,“按照城哥你的说法,是在最后两个探头之间——倒数第二个探头距离这儿只有七百米——这就是从这里往南七百米的路段上。挟持,是要把车拦下来的吧?”
印山城和沈重同时点头。
“我觉得时间上来不及,两个探ɹp头抓拍到的行车画面,时间差只有 23 秒。”
“23 秒……”
“对,平均时速 110 公里!”
半道杀出挟持者,减速,停车,挟持者上车,再启动,到达观海平台。整个行程七百米,只用 23 秒,这是不可能做到的。
印山城把空气吸进牙缝,嘶嘶作响。
“就算不计停留时间,车速降为零以后马上再把油门踩到底,这辆大众车的性能也不足以支撑这个速度。”
那么,如果挟持发生在更早之前呢?可是,除了最后的七百米,开车的人一直是宋先平,夜视摄像头清楚地拍到了他的面容。
“难道说,挟持者躲在副驾室或者后排座,命令他把车开进大海?”沈重猜测道。
“嗯……倒是有这种可能。”印山城不太利索地说,“不过,就算是被人用枪指着,宋先平会二话不说就把自己送进海里吗?换做是我的话,我宁可往这座石像上撞。”
“有道理啊。”
如果,最后控制车辆人是挟持者,那么它必须在 110 公里时速的车况下夺过方向盘,冲上台阶,绕过石像,而这个过程中宋先平还活着——否则就与溺水身亡的尸检报告矛盾了——挟持者最后全身而退,宋先平却被关在车里出不来……这身手非同小可。
“对了,如果是意外落水,从车里出来真的那么难吗?”印山城问黄宇。
“不一定,要看当事人怎么操作,像这个情况,还是比较凶险的。”黄宇身处派出所第一线,交通意外的处理经验也十分丰富。
平台和海面的落差将近十米,入水时的冲击力很大,车身一瞬间被完全淹没,而后再浮起来。电动装置进水失灵,车窗便无法打开。
“因为轿车都是头重尾轻,车身会倾斜得很厉害,在短时间内,后门有一部分是在水面以上的,可以爬到后排座打开车门。不过一般人在情急之下是想不到的。那时候身体失控,连解开安全带都不容易。”
沈重的手响了,他接完电话一脸兴奋:“轨迹追踪好像能看出点名堂。走,去派出所。”
***
信息科的警员坐在电脑前,面对云岸县电子地图进行讲解。三人围在他身后。
在淡化的街道和建筑图形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小点,蓝色的线条穿过每个小点来回游走。
“这是宋先平的汽车在过去一个月内的活动轨迹,采集密度是每小时一次,总共 720 个采集点,线条越密集,颜色越深的地方表示停留时间越长,或者经过次数越多。”警员挂着厚厚的眼镜,表达条理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