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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再整理吧,洗了澡早点睡。”
冰燕只当没听见,把脏衣服塞进洗衣机里。
久旭突然用腹腔挤出的声音用力喊她的名字。冰燕强忍着委屈,倾倒洗衣液的手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这两天太难熬了,我数着时间等你回来,可是……”
久旭叹了口气,走过来轻抚她的背脊,良久说道:“我觉得很愧疚,但是我不后悔。这件事不允许我们后悔。”
“如果她当时没死呢?你会不会救她?”
“没有如果,她死了!”
“我听到她喊救命……”
“胡扯!”久旭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在全封闭的阳台上走了一个来回,“你不要活在自己的幻觉里行吗?她的瞳孔已经放大了,我亲眼看到的,你见过死人的瞳孔吗?”
“别说这个!”冰燕一声尖叫,把自己吓到了。
她忽然觉得眼冒金星,周身有难以捕捉的亮斑飞舞起来。久旭连忙抱住她。
“我现在做什么都没有心思,不知道明天怎么过,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时间会平复一切的。相信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人口失踪是民事案件。这次警察行动那么快,只是因为不久前也有一个女人失踪,而且当时还发生了凶杀案。如果不能证明这两件事有关联,他们的积极性很快会消退的。”
冰燕痛苦地摇着头:“不是这个问题,你不明白。”
“好,那你说,应该怎么做?我们现在去自首,好不好?”
冰燕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并不是没有想象过身陷囹圄的情景,冰凉的铁门,灰色的墙壁……她害怕幽闭,她知道久旭比她更害怕。用这番景象换回内心的安宁,真的有人具备这样的勇气吗?
“至少……至少应该告诉她家里人,她已经走了,不要再找她了。”
久旭陷入沉思,似乎被这句话触动了。冰燕相信自己的丈夫只是为了家庭不顾一切,绝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现在这么做太危险,会给警察留下线索的。过段时间吧,等风头过去,我想想办法。”
***
冰燕打开卷帘门,隔壁服装店的女老板也恰好开张。
“哇,真漂亮。”她指着冰燕手里的大塑料袋,“我都没心思装扮呢。”
今天是圣诞节,冰燕打算把昨晚买的一棵塑料圣诞树放到店里。树干分三节,组装起来有齐头高,还配了许多丝带、铜铃等挂件,缠绕在枝杈间的小灯泡能调节不同的闪烁方式。再准备一些精致的礼盒放在货架上,作为包装送给顾客,一定会给人留下好印象的。
“我多说一句啊,你最近好像有些憔悴,身体没事吧?”女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冰燕腰腹之间。
冰燕下意识地抚摸脸颊,笑着说是因为睡眠不足。对方知道她新婚燕尔,大概是好奇她有没有怀孕吧。
走进店里,打开给商品打光的筒灯。墙上的翻页日历停留在 12 月 20 日,冬至的前一天。
冰燕还不太习惯在网上购物,这本日历是下半年唯一的快递,每页下方写着如今人人不屑一顾的鸡汤金句。她把日历从挂钩上摘下来,翻到今天这页。
日日重复同样的事,遵循着与昨日相同的惯例,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太宰治
猛烈的狂喜……
回忆往昔,能配得上狂喜的事情,勉强算来就只有和久旭结为夫妻吧。喜悦是毋庸置疑的,因为重新获得了安稳的条件。一个人原本安稳地生活着,到了一定年龄,如果不能和另一个人共同生活,似乎就会失去安稳。其中的缘由,冰燕无法进一步思考。
言下之意,狂喜与悲痛互为因果,或是具有同一个来源。如果没有遇到久旭,这些都不会发生……不,这只是别人的感受和逻辑,岂能生搬硬套?太可笑了,我为什么要想这些?
冰燕又翻过一页,才把日历挂回去。让明天快点来吧。
圣诞树组装好了,效果令人满意。她找出花边便签纸和马克笔,准备写几张优惠活动的价码,这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早。”
冰燕心里咯噔一下。熟悉的面孔,又是那个警察。他给久旭的名片上写的职务是刑警中队副队长,黄宇。
“正式的检验报告已经出来了,车里没什么问题,只有你们夫妻两人的痕迹。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
扣车的第二天下午,久旭去派出所取车,那时黄宇脸上的神情已经说明了结果,如果有异样,连车带人都回不来。所谓正式报告只是个程式,没必要特地跑一趟来传达,他必然有其他意图。
“我还有几个问题,耽误你一小会儿功夫。”果不其然,他环视店内,将目光落回冰燕脸上。
“请说。”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宋先平的人?”
“不认识。”
“你丈夫江久旭也不认识他吗?”
他似乎问了一句多余的话。如果冰燕知道久旭和这个叫宋先平的人相识,就不会直接否定第一个问题。
“我不知道。这个人怎么了?”
“嗯,那天晚上,你丈夫开车时有没有接到过电话?”
冰燕楞了一下:“车是我开的。”
“噢,对,顺嘴说岔了。”他露出罕见的笑容,“有接到吗?”
冰燕装出回忆的样子。
警察可以轻松查到久旭的通话记录,他这么问的目的是什么呢?
“有的。”
“是谁打来的知道吗?”
“是他公司的领导。”
“这么晚了还布置工作?”
“久旭第二天要出差,领导让他做好准备。”
“电话内容是你听到的,还是说,你只是听到了你丈夫说的话,从而推测对方是谁?”
冰燕看了他一眼。“我只听到久旭说的话,不过这显而易见啊。”
“电话是几点打来的?”
“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呢?”
黄宇用舌尖顶住脸颊,顿了顿说:“我会的。”
显然,他已经察觉到夫妻两人在这件事的态度上截然不同,他想以冰燕为突破口,找到供词的矛盾所在。可电话的事情没法隐瞒,这只会让自己更被动。
“麻烦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大概九点多的时候,打来过三个,具体时间我不记得了。11 点多……可能快 12 点吧,又打来一个。”冰燕心跳加速。那个电话之后,悲剧发生了。
“最后一个电话,久旭说了什么?”黄宇把脸凑过来。
冰燕短暂地闭上眼,又睁开。“我想不起来了。”
“一句都想不起来?既然如此,你怎么判断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冰燕不禁哑然。
“是因为前几个电话的干扰,你想当然这么认为,对吧?”
黄宇恢复笔挺的腰身,似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第二部分(06)
和久旭是在大学三年级的时候认识的。学校附近有一家小巧的面包店,久旭在那里打工做导购员。他比冰燕大一届,除了准备答辩无事可做,又不想去正规公司实习,便出来挣些零花钱。
为招揽学生,店里推出一项折扣极大的促销活动,但要求顾客出示学生证才能享受优惠。
“巧了,我们一个学校啊!”久旭看着冰燕的证件故作惊讶。
之后某次,冰燕在柜子前犹豫不决,他冷不防凑上来说,红豆吐司今天卖完了,试试葡萄口味的吧。
冰燕十分诧异。她认为葡萄味的太甜,那一天却接受了对方的建议。回去尝了尝,甜腻的程度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夸张。
再后来,久旭为冰燕单独留开一份提拉米苏蛋糕,等她结完账才偷偷递过来。那天是冰燕的生日。久旭记住了学生证上的出生日期。
一年后,冰燕大学毕业走上职场。久旭退掉原本地处偏僻的租住房,在冰燕公司附近租下一户室的单身公寓。两人开始了共同生活的日子。
“我给自己未来的妻子做了个模板。”
“模板?”
“在我脑子里。年龄,性格,喜好,什么都有了,唯独缺一张脸。”
“啊?怪吓人的。”
“我看不清楚,应该长什么样我完全想象不出来。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明白了。”
最初确定关系时,冰燕问久旭为什么对自己一见倾心,他回答说是命中注定。他用这个所谓的模板来解释何为命中注定。
冰燕当时不以为然,渐渐才相信他并非信口开河。久旭是一个目标明确的人,他的模板一步到位,连女朋友的阶段都略过了。
“没错,我认定的女朋友一定会成为我的妻子。”
然而,和其他都市相逢的年轻情侣一样,最现实的问题无法攻克。那段日子,省城的房价仿佛每一觉醒来都会往上窜一截。久旭家里条件不好,他不会伸手要一分钱。
妈妈隔三差五打电话来,让冰燕回家帮忙照顾餐馆的生意。
“都四年了,你还想待到几时呀?马上就是老姑娘了。云岸不比大城市,到三十就没人要了,我上哪儿给你找对象去啊?”
父母知道冰燕有男朋友,但好像从来没放在心上。他们的要求很明确,如果留在省城,必须嫁给当地人。
“可是省城的小伙子怎么会看上你一个乡下姑娘,回来吧,这儿排着队呢。”
久旭没有犹豫,辞去工作和冰燕一起回云岸县。他已经换过三份工作,都没有长期发展的打算,一直专注在自己的程序开发上,四处找投资人合作。这也是唯一让冰燕感觉不踏实的地方。
他自信满满地向冰燕父母讲解他的研究方向,以及对未来的展望,也不管他们能不能听懂。
“久旭啊,我相信你的眼界。”父亲喝了点酒,声调抑扬顿挫起来,“不过,眼界要变成资本,这其中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你看,冰燕结婚,我们自己出钱买房,这也没什么问题。可是作为老的,不能一辈子照顾小的。男人嘛,终究还是要先证明自己。”
母亲嫌这个表达不够清楚,在久旭第二次不请自来时,直接说“没有房产证就没有结婚证”。
久旭沉默良久,眼里憋着血丝,低下头请求道:“给我两年时间,两年……我会一定给冰燕幸福。”
父母看到他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没有当场说出决绝的话。两年薪酬换一套房子无异于天方夜谭,这纯粹是借口而已,如果谈话再发生一遍,母亲也可能会说出别的借口。
久旭去了嘉园市工作,每晚和冰燕打电话,周末来找她一起吃饭,不厌其烦地汇报他的开发进度,如何转换思路攻克瓶颈,以及最近哪些商家有合作意向等等。冰燕渐渐感到疲倦,往日的甜蜜变味了,她不喜欢父母的态度,也不想久旭因此迷失自己,在这条投机路上越走越远。
“找份安稳的工作,不管挣多少钱,我都愿意跟你在一起。爸妈让我找个本地人,无非是假装我还在她们身边,他们真的不是在意钱的事。”
“他们不在意,但是我在意。这种感受你可能不会明白。话已经说出口了,我就是要让他们无话可说。”
久旭面色平静,这份平静大概是用无数愤慨换来的吧。
时间一天天过去,冰燕耐不住压力,和一个男人会面相亲了。原本只想着应付一下,喝杯咖啡就再不见面。不料对方穷追猛打,还私自安排双方父母见面,事情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婚期眼看着摆上日程,冰燕后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