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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顺便洗一下。”
“没问题。”
对方问明要哪一款机油,便让冰燕到休息室等待。
其实,下一期的保养里程数还没到,但若特地来洗车的话,行动的目的性就太明显了。万一这位小哥日后成为警察的问询对象,他的回答中会优先出现保养这个词,而不是强调洗车。保养的理由也很充分,久旭平时上下班需要用车,所以趁出差的机会让妻子代劳。
休息室设有数排单人沙发,坐着六七个男人,朝冰燕投来粘滞的目光。冰燕走到最后排坐下,尽管有些不自在,也比独自守在店里好。
墙上的电视机正在播放民国背景的连续剧,在白噪音的影响下,冰燕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
忽然有人轻拍她的肩膀。
“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是刚才接待她的小哥,“这是您的东西吧?”
冰燕下意识地接过他递上来的小物件,一下子有些茫然。
“看起来挺贵重的,我怕一会儿忘了还你。”
一枚银质的小饰品,形似火柴棒,一头用大约两公分长的细链连接着搭扣。这是……耳坠?
“你在哪儿找到的?”
“前档玻璃和引擎盖的夹缝里面,水枪冲出来掉在地上,已经弄干净了。”
冰燕把耳坠紧紧握在拳心,顿时全身僵硬。
第二部分(03)
突然有人敲门。
冰燕的心脏好像就安在门上,跟着一起砰砰直跳。蹑足来到猫眼后一看,原来是母亲。
“我说了不用来啊。”
“哟,你脸色这么白。”母亲见儿女外套齐整,“不舒服就该在家休息,反正你那店也没什么生意,发烧了吗?”
她手里拎着套了好几层的塑料袋,里面的东西透出灰紫色,是煮熟的红豆糯米饭。
今天冬至,原本说好要去爸妈家吃晚饭。久旭出差剩冰燕独自一人,很难找到推托的理由,只能在电话里谎称身体不适。
买下新房后,久旭给父母准备了两套钥匙,他们坚持不收。久旭跟着冰燕回到云岸县,作为一个外乡人,父母并不认可他,觉得女儿应该有更好的归宿,如今心里免不了还有些疙瘩吧。过不结婚也才半年,慢慢总会好的。
“要是我不来,你晚上打算吃啥?”母亲看着光溜溜的灶台,双手一摊。
没考虑晚饭的事,关了店门只想往家赶。一天下来没怎么吃过东西,竟也不觉得饿。
冰箱里还剩一些蔬菜,母亲拿到水槽旁清洗。冰燕过去帮忙,又被她赶回沙发里。
父母结婚不久便双双辞去厂里的工作,在车站附近开了一家小餐馆,生意倒也不错。现在车站搬走了,老客户仍然络绎不绝。母亲的手艺更好,主菜都由她负责烹饪。在满是油烟的厨房里泡了二十多年,肺终于还是出问题了,类风湿因子也处于警戒线。医生说不想得肺癌就别再做厨师。后来请了师傅帮忙,父亲继续当掌柜,母亲算是退休赋闲了。
“两个蛋够吗?三个吧。”喊声从厨房里传来。
“要不然还是不吃了,没什么胃口。”
“怎么能不吃?当真讲,昨晚就应该吃的。久旭的同事也真滑稽,哪有挑冬至结婚的。我就知道你不会准备,特地买了酒酿。还有这桂圆,你看多新鲜。”
父母这一辈都很注重传统风俗,认为冬至这一天是万物更替的开始。鸡蛋代表新生,而吃糯米则有辟邪的说法,意思是与过去的种种不顺告别。冰燕平时对这些虽然不排斥,但自己操持总觉得很麻烦。今天转念一想,不禁有些彷徨起来。
“久旭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后天吧。”
“那我明天再过来。”
冰燕想拒绝,又觉得确实需要有人陪伴,就没说话。让久旭知道可能会责怪自己不够谨慎。不管发生什么事母亲当然会站在自己这边,但她不是口风很紧的人。
“我跟你说个事噢。”母亲停下手里的活,以便让这句话听起来足够清楚,“最近我们这儿不太平。”
“嗯?”
“你以后晚上不要一个人出门。”她后仰上身从厨房门口露出脸来,“今天又有一个人不见了。”
什么?冰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听到哇?你在干嘛?”
冰燕连忙拿起手机假装回复消息。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失踪呀,上个月不是也有个姑娘失踪嘛,杀了人还是怎么回事。”
“今天……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邵姨的儿子……”
“她儿子失踪了?”
“不是不是,失踪的人是她儿子的同事。”
“男的女的?”
“女的啰,就是女的事情才麻烦了。”
冰燕只觉全身燥热,仿佛有虫子爬过背脊。是“又一个”,她不是严小月。
母亲边讲边继续切菜,刀刃切断菜茎的声音“咔咔”作响。
邵姨的丈夫是医生。一家人在七八年前从医院宿舍搬出来,买了新建的商品房,恰好和同期买房的冰燕一家成了上下楼的邻居。邵姨和母亲性格相合,很快成了朋友,到现在一直来往密切。那时候冰燕已经上大学,只在寒暑假回家偶尔见到他们。
邵姨的儿子比冰燕小几岁,是个一说话就笑容满面的大男孩,多年来淳朴热情的性格一直都没变。今年年初开始在本地的汽车经销店工作,冰燕家的车就是由他介绍购买的。
他今天上班发现同事一直没到岗,电话打不通,家里也没人在。感觉情况不妙便报警了。
警察先是去他公司调查,后来发现他在昨晚午夜前后和失踪的同事通过电话,似乎对他起了疑心。
“我刚才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警察去邵姨家把他儿子带出来。”
“带出来?”
“带到派出所呀,邵姨腿都软了。”
“是他干的吗?”
“我觉得不太可能,这小伙子人这么好,我看着他从高中到现在……不像。所以我才叫你少出门,这肯定是哪个变态干的好事,油麦菜要不要放蒜头?”
“啊,都行。”
腋下出汗了。冰燕轻轻深呼吸,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厨房到客厅的距离成了保护她表露情绪的屏障。必须在晚饭做好之前恢复常态,否则以母亲的精明程度,不让她生疑实在太困难了。
“要我说啊,小阳跟他同事的关系肯定不简单,搞不好是在谈朋友。”
小阳……对了,邵姨的儿子叫周子阳。名片夹里应该还存着他的名片。
“你想啊,同事不来上班有什么大不了,又打电话又去她家里找。其他同事怎么不着急报警?昨晚大半夜还通过电话,肯定是这关系没错。”
冰燕觉得母亲说得有道理。恋人关系诱发犯罪的几率很高,警察或许是出于这层考虑才决定调查周子阳。昨晚发生的事情,仅仅一个白天就有了嫌疑对象,警察的行动效率让人害怕。
简单的饭菜准备好了。母亲知道女儿不喜欢吃凝块的蛋黄,便打成蛋星和桂圆煮汤。冰燕低头默默吃着。
“最近好像瘦了呀,别老惦记着减肥。”母亲在家已经吃过了,坐在桌对面朝女儿左看右看。
“没有。”
“早先邵姨还开玩笑说让你做她儿媳妇呢。”
“什么时候?”
“你刚从省城回来那会儿。他儿子人是好,可是看起来不是很能干的样子,你不觉得吗?”
久旭能干,但是家里没有条件,要成为合格的女婿真不容易。
“其实嘛,还是因为关系不好处理。我跟邵姨这么多年姐妹,忽然要做亲家感觉有点怪怪的。邵姨人品没话说,但是性格太耿直,有时说话没轻没重,万一你和她婆媳不和,那我就尴尬了。不知道……小阳那个失踪的同事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她不停絮絮叨叨,冰燕有些心烦意乱。“你就别关心这个了。”
“啊对了,我想起个事情。”母亲忽然睁大眼睛,“买车的时候我们是联系了小阳才过去的,但接待我们的是个女销售啊,记得吗?”
冰燕从勺子上抬起目光。
“会不会就是她?你想,自己有单子不做,让给别人,换作是一般同事关系,谁愿意啊。哎呦,这个世界可真小。”
结婚当天,父亲给久旭的红包里除了现金之外,还有一枚车钥匙。这是冰燕为丈夫准备的惊喜,因此买车时只有她和父母三人去了联洋汽车。她记得周子阳过来打了声招呼,就引荐了另外一名同事接单。没错,是一位气质不凡的美女,可是具体的五官样貌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
冰燕草草吃完,进房假装休息。母亲洗了碗,关照几声回去了。冰燕立刻来到书房,找出名片夹逐页翻动。
名片大多是久旭收集的,数量不多。周子阳那一张很快找到了,可除此之外,再没有联洋汽车的名片。
销售递赠名片是职业习惯。如果那女人和周子阳是恋人关系的话,倒有可能省略这一步。不过,也有可能是她不愿把冰燕作为潜在客户从周子阳那儿挖走。或者她给了,但根本没留下来?
对了,还有办法。车是从她手上卖掉的。
书房平时都是久旭使用和整理,冰燕花了不少功夫,终于找出半年前的购车合同。最后一页有经办人和销售顾问两项签名,写着同一个名字:陈秋原。
冰燕把这个名字默默念了两遍,一种巨大的痛苦席卷而来。
她曾离我很近,面对面坐着聊天,也许还握过手。她的耳坠,此刻正在外套的口袋里。
第二部分(04)
橘红色的余晖斜照进来,掠过客人的肩头恰好落在他手里的瓷碗上。他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好像受到了某种情绪的感染,抬头望了眼玻璃门外的夕阳,果断付钱买下了。
“欢迎下次再来。”冰燕象征性地送他出门。
总得来说,这家店的格调和云岸县难以融合。客人们离开之后,不知会在心里作何评价。展架上的商品没有多大装饰价值,仅仅当器皿正常使用,价格又太贵了。年轻人大概会觉得矫揉造作,而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则面露鄙夷之色,不把店主当成骗子就不错了。
久旭却很看好生活美学的方向,他想把生意放到网上做,没有什么是互联网容不下的。创立自己的品牌,组织手工艺者加入做原创,一定能有出路。万事开头难,现在只是缺少概念和故事。
现在是 4 点 27 分,久旭正在返程的高铁上,再有两个小时就能到家。
昨晚母亲走后,冰燕打电话给久旭,向他说明女人的身份,也提到了耳坠的事。久旭大为吃惊,自责过于马虎没有检查到位,对女人的身份却未置一词。
今天清晨 5 点,冰燕按照久旭的指示,趁着天没亮开车出门,途径叶家桥时,将耳坠抛出车窗扔进河里。随后为了掩饰出行目的,顺道去了一趟菜场。
这枚饰物和它的主人一样,毫无感知地坠入深渊。
为了安稳地活下去,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可是万万没想到这样的无可奈何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警察调查的进展不知道怎么样了,那天晚上两人去土坡下找人,车就停在路旁,真的没有人看到吗?
冰燕再次确认时间。现在关门还是太早了,但她忽然很想回家做一桌饭菜,然后静静等待丈夫回来。于是走进洗手间,将泡淡的红茶倒入纸篓,冲干净杯子准备打烊。
然而当她回到外间,却见一个男人立在门口,吓得脚步一顿,杯子差点脱手。
来人身穿带有肩章的藏青色制服——他是个警察!
“陆女士吗?”他走上前来,从胸袋里摸出警察证。
冰燕盯着对方手上的证件,仿佛一个字也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