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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大的偏差。你在那天对我说的故事里,完全虚构了另一个李萱。其实虚构只有一小部分,只要把李萱换成你,就都是事实了。”
“是啊,我跟你说的太多了,真的太多了。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薛琴幽幽地看向窗外,“联洋没有我,根本不会有今天。我多么希望自己就是她。”
“做梦。”
“那你呢?”她回头过来,“你又何尝不是?你问问自己,如果宋先平只是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你会跟他走到这一步吗?”
秋原的呼吸变得急促。
“难道不是吗?为什么周子阳就不行?”
“你胡说!”秋原站了起来,她终究还是先沉不住气的那一方。
“别嘴硬了。”薛琴嘴角泛出笑意,“我们俩之间现在不必再有什么隐瞒,就像镜子里外的人,彼此看得明明白白,而且一模一样。”
“谁跟你一样!我不会耍那种下三滥的手段。”
“你还是不明白。”薛琴摇着头,“如果你因此而选择去新店发展,这对谁都好。你刚进联洋的时候我就是这么想的,真的。这里不适合你,我真心实意地为你考虑,但你却……”
“你找卢阿姨给我设陷阱,利用四朵金花来针对我,这是真心实意为我考虑?”
“不然还能怎么样?你做到这个地步,让我怎么跟你讲道理!秋原呐,你可不是个听劝的人。考虑长远一些,你就会发现自己其实没有什么实际的损失。”
“你别自以为是了,我不需要别人来为我考虑。薛姐……”秋原决定还是这么称呼她,“我问你一句,你这么处心积虑,到底在维护什么?就算真的有一天取代了李萱,你和宋先平也只有走投无路的结果。”
“我有我的计划,你不用担心这个。”薛琴把长发捋向后脑,抬起目光环视装修简陋的室内,“好了,我今天来,无非是想告诉你,辞职的事你可以再想想,如果你愿意去新店,在那儿好好做,不会再有人为难你了。当然,你和宋先平的关系到此为止。”
这番话全然是一位掌控者的语气,联洋和宋先平在她手中,就像玩具一般可以随意摆弄。
薛琴走后,秋原去厨房喝了一大口水。从窗口可以望见她下楼开车的身影。她是一个人来的。
秋原靠在墙上,良久才渐渐放松下来。
薛琴不知道她怀孕的事,宋先平对她保留了最后一份秘密。
第一部分(13)
红津把暖风机上的粉色睡衣翻个身,从头到尾捏了一遍,裤管那里还有点潮。
“实在不行,买套男式的让她穿吧。”
“她不会喜欢的。”阿松拨开虾壳,吃得ɖʀ有滋有味。
今天天气很好,太阳把院子里照得暖洋洋的,可惜阿松不准红津把小月的衣服晒出去,每次都得花一两个小时烘干。
“晚上……让她上来吃饭吧?”
阿松放慢咀嚼速度,把桌上的菜挨个看了一遍,什么也没说。
“都一个多月了,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人会生病的。最近她都很安分。”
这几天的广播节目都没再提起金丰村的案子。主持人恢复之前的油腔滑调,昨天请了个卖保健品的一起推销冬令补品,今天又开玩笑说什么世界末日。时间一长,就算是谋杀绑架,老百姓的关注热情也会消退。或许阿松是对的,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晚上迟一点吃饭,七点半吧。”阿松扒进最后一口饭说。
这意思就是答应了,红津笑眯眯地看着儿子。
“我出去一下。”
“啊,下午有空的话,去干货摊买点桂圆。”
“嗯。”
“菜场门口那家就可以,那家挺新鲜的。”
“阿玉说的?最近她家里尽量别去,说多了容易出岔子。”阿松在门口回过头交代。
红津尴尬地应了一声,把剩菜收进橱柜里,准备留到晚上吃。等货车的引擎声远去,她从厨房里盛出一碟牛轧糖,打开灶台下的盖板爬了下去。
小月背对门口坐在写字桌前,听到动静连忙回过头来,眼中满是期待。
“今天可以出去了吗?”
“来,尝尝这个。”红津弯腰走进去,把塑料碟子搁在桌上。
“行吗?外面天气怎么样?”
“大太阳。不行,阿松在橘园里作修剪,没走远。”
阿松解掉了小月脚踝上的铁铐,那是两周前的事。她现在可以在宽敞的地下室自由活动,条件是不能发出声响。晚上倒还好,再怎么嚷嚷,把声音传到其他人住的地方是不可能的。白天可不好说,万一有人经过就麻烦了。整整两周,红津没出过家门。
在小月的百般恳求下,红津答应她,趁阿松不在时带她到院子里透透气。答应归答应,心里还是有所保留的,她是想找机会逃跑吧。红津相信以自己干了三十多年农活的体力,控制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姑娘还是绰绰有余,但凡事就怕万一。因此每次阿松出门,红津都对小月谎称他是去料理橘园了。
“不过呐,今天晚上可以。”
“晚上?”
“嗯,晚上我们三个人一起吃饭。”红津竖起食指,点着客厅的位置。
小月的眼神黯淡下去了。是啊,对她来说,这没什么值得高兴的,虽然可以暂时离开压抑的地下室,但有阿松在场,她一点机会也没有。
红津走到水槽旁开始洗碗。
阿松很用心地变换每天的菜品,也做得越来越精致,他开始在意生活的味道,不像从前只有母子两人时胡乱应付。今天的清蒸鲈鱼是盛盘后再浇熟油的,小葱嵌在绽开的鱼肉里闪闪发亮,但小月只吃了一口。
“早上新做的牛轧糖,现在口感正好,你好歹吃一点。”
小月无动于衷,看着桌面定定出神。几本书叠在桌子左上角ɓuᴉx,一直没有变过位置。
能安静地坐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刚开始那几天,她不停叫唤,发疯一样捶打盖板,手掌边缘全是淤青。阿松只好再把她铐起来,重新用胶带封住嘴巴。这样折腾了几次,她不敢再闹,一边扯头发一边绕着墙壁走动。可是天花板太矮了,时间一长,脖子扎了针似的酸痛,她干脆伏下身,像动物一样爬行,累了就随地躺下。有时候怎么叫也叫不醒。
“吃点甜的,人会感觉一下子有精神的。阿松他爸就是这样,好端端地会头晕,吃口糖马上就好。他口袋里总是揣着我做的糖,特别是冬天……”
红津当然知道小月的精神状态跟低血糖没关系。说着她忽然伤感起来,停下洗碗的动作看着面前的镜子。水是热的,白气把镜子糊住了,眼睛本来就看不清,自己有些浮肿的脸变得像打翻了水的画一样。
“大勇死的时候,兜里还剩两块糖没吃呢。”
小月的脸转过一小半来。
“那时候阿松大概十五岁,还是十六岁?之后他就不怎么跟我说话了,就跟你现在差不多。”红津苦楚一笑。
“怎么回事?”小月轻声问。
“他呀,怪我没给他爸讨个说法。”
政府来村里修建公路,把地都要回去了。作为土地征用工,大勇去了国有钢厂上班,红津则被分配到医院,在住院部当卫生员。本以为苦日子一去不返,哪知道没过三年,大勇就出了意外,从主任办公室外的走廊上摔下来,撒手人寰了。
“一个倒栽葱,脖子着地的。医生说,他都来不及感觉到疼,这样挺好的。”
“没算工伤吗?”
“算的。不是工伤的事,那个主任……他是个贪官呐。”
大勇所在的科室负责设备技术检测,厂里要买谁家的设备,除了采购部之外就是科室主任说了算。他从设备供应商那里拿了天价的好处,货款翻了一倍不止。工厂做了冤大头,大勇看不过去,就直白白地找主任交涉,对方当然死不认账,他跟同事商量,却发现大家都对此心知肚明,只好决定去找厂长。
同事劝他说,你就省省吧,年底的奖金从哪儿来?主任的油水不是他一个人吞。这点钱对厂里来说算得了什么,又不是厂长自己的钱。你去了多半也是碰钉子。
结果如同事所料,厂长睁一只眼,表示会找主任核实,半年过去了也不见动静。
主任虽然不怕厂长,可也架不住大勇一天到晚折腾,弄得全厂上下不得安宁,便矮下身子找他谈心,想笼络他变成自己人。大勇一口浓痰吐在主任领子上就走了。
“阿松他爸,是被这个主任害死的。”小月听到一半,兀自点了点头,眼神仍是散开的,“这又何必呢,这种事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没办法,大勇那脾气,不听劝呀。”
过了三五天,两个流氓在下班路上截住红津,把她从自行车上抱下来,扒光了衣服绑在村口的树上。
大勇冲进主任办公室的时候,有其他部门的两名员工在场。后来警察录口供,两人都说【创建和谐家园】起因是大勇和主任在产品标准上的认同有偏差。其他同事也纷纷表示大勇为人固执偏激,常常因为技术和管理问题在例会上拍桌子瞪眼。和主任发生肢体冲突不慎翻下栏杆,是很有可能的。
至于流氓,警察找不到他们和主任有关联的证据,整件事以厂方赔款了结。
红津提到自己被欺负时,小月抬头看过来,眼里变得清澈。红津说对方只是脱掉她的衣服,并没有做别的,这两个小混混是打算好了要被抓的。
一个老头最先发现红津,见她光着身子不敢上前,大声喊附近的女人过来帮忙。结果半个组的人都看到了红津【创建和谐家园】的身体。
阿松正直青春期,觉得母亲受了世间最大的侮辱,再加上父亲突然走了,整日躲在家里痛哭。
“家里的柴刀不见了你知道吗!”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朝红津嘶吼,“阿爸是拿着柴刀去的,死的应该是那个畜生,阿爸是被他们推下去的。这笔钱你怎么拿得下手?!”
那一刻红津恍然发觉,阿松不再是孩子了。可是,他也仍然是个孩子。
“我能有什么办法……”
红津忍不住流下眼泪,双手都是洗洁精,只好用小臂擦拭。过了一会儿听到桌上传来油纸翻动的声音,小月伸手取了块牛轧糖。
“阿姨,我小时候吃过你炒的花生。”
红津相当意外。
“嗯,阿松把花生衣都搓掉了才给我,怕我吸到气管里。其实不会的,他大概有过这样的经历。”
原来是这样。阿松平时很少提要求,小学四年级以后却隔三差五地向红津讨吃的,样子很腼腆。这些吃的都给了小月。
“阿姨!”小月像忽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转身说,“求你帮我做件事。”
红津眨了眨眼。
“我写张纸条,你给我爸传个信。”
“……”
“只告诉他我还活着,这样就可以了。就一句话,行吗?”
红津心软了。想想也对,那个死掉的男人,家里人已经无可奈何,可是老严还在忍受折磨。不如等她写完看看,再作决定。于是去上面拿了纸张和水笔。
小月真的只写了一句话就递回来了。
“我家在五组 26 号,门牌上有写,很容易找到的。”
红津把纸条凑到灯下看。
阿爸:
我还活着,我很好,别担心,我会回来的。
女儿,小悦
红津反复细看每个笔画,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看着看着,眼泪又下来了。
“找个信封装起来,把手伸进栏杆,可以扔到正屋门口。”
红津只是点点头,心里完全没想好,暂且把纸条收进口袋。她从水槽里捧起洗好的碗筷,转身往门外走去。
顶开盖板的时候,手指的触感让她愣住了。她探出头来检查盖板底部,发现中间的木条上有一道很深的划痕,如果再有这么深,木条就断了。
“怎么了?”小月看到红津返回,大概以为她改变主意不愿传信了。
红津不理她,低着头四处寻找可以划开木板的东西。
地下室里没有任何锐器。一来怕小月反击,二来也担心她自寻短见,阿松杜绝了所有隐患。牙刷、杯子、挂钩都是软塑料做的;床和柜子的边缘也全部刨成圆角;一等小月吃完饭,红津就会把筷子和瓷碗收走。到底哪里会有锋利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