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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女的脱单江湖行
雀初
前言
史书载:轩辕朝,雀初三年秋月,明堂凤凰展翅,入大云宫,往东南而去,未几折翼陨落,其声戚戚,哀鸣不断,泣血而亡,化作石像伫立琅琊殿前。
时大云宫之主万象公主怀胎十月,听闻此信卧立难安,腹痛难忍,至三日晚,诞下一女婴,紫气绕室,满宫异香,经久不散,无数宫人停足注目,瞻仰盛景。
轩辕朝神宗闻讯赶到,正值数万朱雀云集大云宫,盘旋反复,不肯离去。直至紫气散开,女婴一声啼哭,无数朱雀俯冲而下,将女婴连同襁褓衔接而去。
有宫人亲眼所见,朱雀衔走女婴,往东南而去,却骤然消失于琅琊殿前。
甫产女羸弱的万象公主眼见此情此景阻拦不及,急火攻心,一病不起。
太史夏奉常上奏:凤凰折翼,朱雀云集,万象公主之女应运而生,应劫而去,实为国祈福,臣等奏请,为天下免税三年,只盼凤驾早日回归。
神宗合上奏本,思忖良久,下旨。
旨意如下:
天下,三年不起硝烟,不征赋税,所有庵堂庙宇,多行善事,为公主祈福。
万象公主之女,赐名雀初,与国号同名,享无上尊荣。
第一章
武德八年,柔和的阳光洒落街头,熙熙攘攘的市面,一派祥和安宁的小镇景象。
这只是一条普通的街巷。
凹凸不平的青石板大小不一,街面上的店铺老旧,显而易见岁月的洗礼,却扫洒地干净整洁。
这只是一间平常的小饭馆。
发白破旧的招牌看不出饭馆的名字,在风的吹动下发出吱吱的声响,仿佛下一刻就会掉落砸在进门的食客脑门上,然后四分五裂地在地上开花。
小小的饭馆只勉强摆下三张桌子,墙边的柜台只容得下一个瘦子的身量,除此之外再装不下多余的物什。
一卷浆洗得发白的青布帘子后,是饭馆的后厨。
小镇上来吃饭的食客都知道,饭馆的后厨是饭馆的老板兼大厨图一刀的地盘。除了饭馆的伙计和老板娘,谁也不能踏入后厨,否则就得有被图一刀拎刀追砍三里地的觉悟。
一路行来,与街面上的几个摊主打过招呼,夏颜率先打开饭馆的大门,支起窗台的木橼,提着水桶抹布,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真是个勤快的姑娘,就是傻了点,还不知道赶紧找个好人家......”树下卖糖糕的妇人笑着目送夏颜进店,与身边同样卖货的大婶子说起悄悄话。
在她们这些街坊邻里看来,夏颜文文弱弱,做事不含糊,也没有时下那些女子的矫揉做作,实为居家良配啊!
自打她来到小镇,多少人家明里暗里打探她的身世,都想给家里未婚的后生说媒拉纤。
偏偏夏颜低眉浅笑,傻乎乎地只知道低头干活,除了干活什么娱乐都没有,白瞎了那些想求娶她的年轻人,绞尽脑汁也寻不到讨好她的方式。
夏颜可管不了别人怎么看她,套上素色双层围裙,确保身上衣物的整洁,一方同色系的布巾牢牢裹住发髻不留一丝秀发在外,这也是饭馆老板默许她出入后厨的缘故。毕竟,饭馆最看重的便是干净二字。
除了一张白净的脸颊,她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不簪花不佩饰,身上没有一点芳华少女该有的点缀。
若是把身上的粗衣布裙换做彩色衫裙,乌黑靓丽的秀发挽个发髻,束以飘带簪上花环,身上再悬上环佩饰物,容颜上些许胭脂水粉点缀,可不就是一个花容月貌的大家闺秀嘛!
豆蔻般的年华,待人攀折的娇花,却被她掩藏在荆钗布裙之下,也难怪街坊邻里的要窃窃私语了。
“老板娘,回魂咯。”
夏颜挥舞着手,疑惑老板娘怎地神游天外,这可不是她老人家会做的事呢。
葛三姑回神,冷淡的脸上不见一丝窘迫:“你去后厨帮忙吧。”
“哦。”夏颜一努嘴,乖乖掀起帘子进入后厨,比起老板,她更加不敢惹老板娘,怪凶的说。
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想到前几天收到的风声,葛三姑心里有些微波动,她自柜台下抽出圆木算盘,噼里啪啦开始算账。
也是时候了。
这座小镇是民风淳朴,镇上的百姓也都不错,若小丫头只是普通人家的闺女,找个镇上的后生那也算登对。
但她心明眼亮,这座小镇,只是小丫头暂时的落脚点,栖息过后终要归去,留不住人家的。
夜幕下,饭馆早早点燃油灯,昏黄的灯光从半掩的店门透出,照亮了店门前的几尺之地。夏颜收拾完毕,闪身进入后厨,与老板夫妇相对而坐,毫不见外地端着专属自己的大碗公大快朵颐。
她吃得极快,却依然斯斯文文,没有发出声响,没有一点汤汁溅出来,也不会让人觉得粗鲁难看。
已经习惯她饭量的图一刀脸颊微抽,这丫头人不大,吃得不少,却还是如半年前一般瘦的风吹能倒。
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夏颜欢快地又盛了一大碗面条,冲着二老娇憨一笑,继续吃。
作为做饭的厨子,食客的捧场自然是让其最受用的。图一刀的脸色有所缓和,也就不计较某人的干吃不长肉了。
“吃饱了?”眼见她搁下碗筷,满足地笑眯眼,葛三姑拿出装着铜板的钱囊,以及装着干粮的布袋,成功让夏颜的笑脸僵住,打嗝声也咽回了肚子里。
“吃饱了,回去收拾收拾,明天该上路了。”
夏颜吃饱喝足的脑子团成了浆糊,还没反应过来:“上路?”
“是啊,五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就在钱塘,你现在过去,日子刚好。”
夏颜囫囵消化着这个消息,摸着肚皮,有点懊悔吃得太撑了。
“这是你大半年的工钱,数数。包裹里有干粮,够你吃上十天半个月的。“
“还有你的那头毛驴,在杨家磨坊。我已经和杨家的打好招呼,给你结算工钱。”
“今日太晚,你明早再找她,也来得及。”
夏颜思绪混乱,一个劲点头应声。
没什么好叮嘱的了,葛三姑冷淡的语音微顿,好几次张口,最后粗声粗气道,“若是,若是此行不如意,你便回来!工钱可以再商量。”
夏颜讶异地对上葛三姑那别扭的表情,想出声调侃两句,喉咙却像有什么堵着,她点着头,拿起布袋子就要走。
掀起布帘子,像想起什么折了回来,在夫妇俩不解的目光下,用力抱了葛三姑一下,然后推开,冲着老板夫妇又是灿然一笑。
“我走了哦,老板老板娘你们保重,我办完事情会回来看你们的。”
“去吧。”图一刀拍拍僵住的老伴,在心里叹了口气。
“诶。”夏颜尽量让自己应得很轻快,转身大跨步,掀开帘子就往饭馆门口走去。
行至门槛处,夏颜吸了口气,目光坚定,这才踏出了饭馆。
“舍不得?”
葛三姑反握住丈夫的手,“再舍不得,也得让人家走。”
当日那个快饿昏的小丫头笑盈盈站在柜台前,一本正经和她打着商量留下来帮厨的时候,她就看出了端倪。
穿戴普通,不施脂粉,穷途潦倒之际依然恪守礼节,规规矩矩;落难无力时仍旧笑脸迎人,毫无不忿之色,得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教养出这样的女儿。
再看那停靠在外不断喷气的毛驴,毛色鲜亮,孔武有力,一看便知道是主人精心养护的成果。
畜生都知道照顾,自己却落得三餐不继,险些饿昏街头。
一幕幕恍如昨日,让葛三姑长叹一声。
他们二人膝下无子,长年累月下来也不觉得什么。但多了这么一个小丫头,日子过得比以前可是轻快多了。
第二章 为五斗米折腰
第二章
以水作铜镜,夏颜如同以往一般穿戴整齐,拿起一旁的包裹,比平日更早出了门。
天朦胧亮,街面上不见多少行人。夏颜先到磨坊牵回自己寄养的毛驴,笑着婉谢杨家的早饭,一人一毛驴就这样离开了。
一直到了镇外,夏颜的步伐才缓了下来,退到路边,转身望着饭馆的位置,默然不语。
一颗大驴头顶了过来,磨蹭着夏颜的肩膀,喷气连连,低低嘶叫。
夏颜回过神,微微一笑:“是了,等我们办完事情,还是可以回来看看的。”
说罢,牵着毛驴就要走,意外地,黑色毛驴像被钉在地上似的,任夏颜怎么生拉硬拽,就是不肯往前一步。
“小七,你这是做什么?”
夏颜睁着一双不甚水灵的眸子,微皱眉头,不是很了解自己这位“同伴”此时在耍什么性子。
黑色毛驴发出一连串不悦的鸣叫,一颗大驴头斜睨,像是在闹脾气的孩子。
夏颜弯身去和一双驴眼对瞅,结果她往哪瞅,驴眼就马上转开。
几次下来夏颜也没耐心了,揪着驴脸,强迫毛驴与自己对视。
“小七,你到底在发什么脾气嘛?”
嘶叫一声,大驴头更加用力地左右摇晃,却摆脱不了主人的钳制。
夏颜对上委屈的驴眼,有点小明白了:“是不是这半年把你留在磨坊,你生气了?”
大驴头上下猛点,委屈的驴眼多了几分控诉,嘶叫声多了几分激昂。
夏颜拍拍驴头,无奈解释:“小七,你也知道我身上没钱了嘛,要是不把你寄养在磨坊,那你可就得过着有上顿没下顿,风吹日晒的日子了。”
大驴头沮丧地低垂下来,好似明了了主人的困窘。
“说不定图大叔买不到肉,直接就把你给宰了。”夏颜恐吓。
毛驴惊得连连摇着大驴头。
“别怕别怕。你看,这些时日我去帮厨挣钱,你在磨坊好吃好喝,胖了好多吧,我还经常去看你,是不是?”夏颜认真地分析着。
好言好语哄着,黑色毛驴总算成功被安抚住了,嘶叫一声,磨蹭着主人的肩颈。
“所以,小七,我们该上路了,得快点找个相公,咱们才能赶紧回家。”夏颜为自己成功教化毛驴沾沾自喜。
毛驴长叫一声,赞同地踢着前足,等夏颜一坐上背,便迈开四只蹄子,迈步奔飞,疾如闪电地往前冲去,完全忘了要等主人辨别方向。
是的,其他人出江湖是为了扬名立万,开宗立派,她出江湖就只是为了找相公。
身怀三流武功,三流的生活技能,要在这个龙蛇混杂的江湖找个如意郎君。
骑着毛驴的侠女见过吗?
要靠自己赚取生活费的侠女见过吗?
自从山穷水尽之后,夏颜时常感慨自己为什么不早生个十年八年,那个年头的侠客可是非常吃香的。
据说,当年英豪榜什么三教九流都能上,端的那个叫百花齐放,不说日进斗金,那也是吃喝不愁年年有余粮。
现如今呢,常年就是那几个大头占据,其他的小鱼小虾是举步维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