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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最后二字,有意无意地扬了扬声调,听起来好似东风拂面,让她霎时酥了半边身子。她木然抬手,抽出固定冠子的发簪,又轻轻将冠子取了下来。冠子离首的瞬间,满头青丝滑落开来,滑在她手上,像极了最为细密的丝绸,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梅香。
望着他披头散发的样子,小商一时丢了神魂,不由自主地低下头,轻轻吻了下他的头顶,又拨了一绺发丝出来,和自己的一绺系在一处。
“先生说过,新婚夫妻有一项仪式,便是把新人头发系在一起,意为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我与先生虽未正式成婚,却早已互通心意,日后定是对羡煞旁人的恩爱夫妻。今日与君结发,共约同心之好;他年雪染双鬓,犹能相守相亲。”
“小商……”
先生定睛望了她一眼,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他心跳得很快,显然把那些话听进了心里。她偏头抵上先生的耳朵,尽管隔着一层头发,她也能感到他耳廓的滚烫,倘若细看过去,大抵是通红一片的。
“如此约定,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没等到他的回复,她便蹭开那层青丝,轻轻含住他的耳垂。没了头发的阻隔,他的耳朵似乎更烫了些,尝起来温热绵软,和嘴唇相比别有一番风味。
突然,先生偏了偏头,恰恰好贴住她的双唇。可他虽吻了上来,却没有继续深入,而是若有若无地厮磨着,缓缓道出一句:“小商,这些话本该由我来说。”
“反正都是要说的,谁说都不要紧,既然我已经说了,那先生听话便好。”
“好。”
刚听他说出一个好字,她便迫不及待地封了他的唇。先生合上双眼,任由她在自己口中肆虐。一吻过后,先生唇上添了一抹潋滟。他轻轻揉了下她的头发,低笑道:“快些收拾吧,饭还没吃呢。”
被他一说,她也觉得腹中空空,默默起身让他继续梳头。说起来,她还不曾见过先生给自己梳头发。先生平素卯时便起,她起床的时候,先生已经做好饭食,等她梳洗完毕一起享用。作息差了这么多,她自然无缘得见先生起床的模样。
跟为她梳妆不同,先生给自己梳头,只是简单地把头发盘成发髻,然后一扣竹冠一插簪子,略一调整便有了端庄严整风华绝代的模样。
梳完自己的,先生又把她按回杌上,帮她把头发理得妥妥当当。梳洗完毕,先生引她进了厨房。昨日她点的几样东西都在热灰上温着,看样子已经熟了一段时间。先生检查了一下冷热,动作娴熟地盛了两碗粥出来。
“可能会有些烫,吃的时候小心一点。”
怕她烫到自己,先生只让她端了一碟凉拌小菜,自己用托盘端了别的。一餐用完,先生收拾好碗筷关好门窗,和她一起走出了院子。
“我们是不是要去县里啊,走着过去还是怎么?”
和往常一样,先生依然住在山村,周遭只有一个不大的镇子,距离县里起码有十多里地,走着过去不知要走到猴年马月,
“要去一下,先找里正把户开了,再去钱庄看看你的钱。你忘了?昨天才雇了车子,看着日头,我们开完户估计就到了。”
“哦。”
小商脸颊一热,默默揉了下自己的鼻尖。她就说,先生怎么可能忘了这么重要的事。他这种人,哪怕不睡觉也把所有事情安排到位。
“对了先生,你在这村里主要做些什么呀?”
“我?还跟以前一样,侍弄点果树,帮村里人看看病。你看那片果树,都是我这些年种的。”先生指了指数丈之外,那里一片桃李开得正盛,霎时便让她回到了当年。
当年的白云村也是如此,村里村外都种满果树,一到春天,整个村子都充满各种花的芳香。而她最喜欢追逐着满地落英,染上满身的花香。
“若是喜欢,下午可以寻个僻静的地方坐上一坐,顺带讲讲最近要注意的事情。譬如成婚的流程,婚后的安排。”
“婚后?先生想得这么远啊,那先生说说,你都有什么计划。”
“我没什么计划,看你。很多事情,只有你决定了,我才好往下安排。留在此处也好,浪迹天涯也罢,总要有个具体的方向。”
被他一问,小商埋头思索起来。对她来说,留在先生身边便是最好,旁的事情都不用自己考虑,一切自有先生安排妥当。可是现在,先生竟让她做所有决定,一时之间,她又是欢喜又是茫然。
先生问她,无非是要给她最喜欢的,可她已经习惯了被人推着向前,猛一下要她畅想未来,她自然什么也想不出来。
“别担心,我会给你说清楚具体情况,不会让你凭空作想。云游什么的还好,大不了定居在这里,想出去便随时出去。”
话到一半,先生突然顿了一顿,像是在掂量要不要直接发问。片刻过后,先生正色道:“不过有一件事,是必须你自己提前想清楚的。旁的倒无所谓,只有这件事,我没有资格替你决定。”
听他说得严肃,小商也收了散漫:“什么事?”
“孩子。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是你,我只能在旁边看着。所以要不要孩子,理当由你做决定。若是确定要,还得考虑何时要,要几个,这些事情,都要在成婚前想清楚。”
【五】先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先生
“孩子的事情,还能提前想好的吗?”
在她印象里,一般人要孩子,都是有了便生,一对夫妻往往能生上四五个之多,若是纳了妾室的大户人家,十几个孩子都不算少见。似邹大哥那般家里只一个孩子的,也是因为郡主不好生养,邹玄不便纳妾。
“可以的,多注意些便是。你的体质,极其容易受孕,若不早做准备,我怕成婚不到三个月你便有了身孕。”
“啊,先生连这个都看过啊!”小商挑眉看向谢闻,眼中满是调侃之意。她知先生行事谨慎,却不曾想到他看得这么远。
被她一问,先生脸上泛起一层淡粉,看上去桃花一般艳丽。他轻咳了两声,压低声音回答:“打你开始来癸水,我便检查了一道这方面。当时只是怕你需要调养,并没有想到婚后生养之事。”
原是如此。她十四岁那年,亵裤上突然有了血迹。彼时她第一时间便是找寻先生,哪知先生竟比她还要紧张害怕,硬是扣住她的腕子号了半个时辰的脉。
号完脉,先生又寻了好些红枣枸杞给她熬汤,吓得她还以为自己得了绝症。甜汤送到手里,先生才轻声细语地开始解释,说那里流血,意味着她已经长大成人。从今以后,她每个月都要流几天血,只要不是太疼都不用担心。
面对这一结果,她郁闷了好一段时间。长大成人便要每个月流血一次,这究竟算哪门子的道理?虽说她并不觉得疼痛,却也不想经受这种长大的折磨。
后来她问了问别个姑娘,才晓得大家都在这两年来了癸水,也终于知道癸水这种东西,同女子受孕有些关联。
“可有了身孕又能怎样,大不了就生下来嘛,怎么,先生不乐意跟我生个孩子吗?”
小商抓住他的衣袖荡了几下,话音里颇有几分不满。先生无奈一笑,扶住她的肩膀正色道:“孩子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关键看你。”
“哦,先生果然不乐意跟我生孩子。”
小商甩开他的手,自己向前走了一丈之远,只留给他一个僵直的背影。她不喜欢先生事事都要计划清楚的样子,国事也就罢了,那毕竟是旁人的事情,可他家事也要如此,分明是没有给自己留一点空间。
她正生气着,腰间突然多出两条手臂,颈子旁边也多了熟悉的呼吸声。先生轻轻蹭着她的颈窝,惹得她浑身上下再没有一丝冷意,五感都凝在了背后那人身上,只听他柔声说:“小商,我这样说,是不想影响你的决定。”
“从我自己出发,我当然想和你生儿育女共享天伦,可我更舍不得你经受怀胎之苦分娩之痛。生孩子不是小事,要做的准备要经受的折磨,比你想的要多得多。你若有了身孕,很多事情便不便去做,等孩子落地,更是要分大半精力在他身上。”
先生的语气极为恳切,让她也生出几分歉疚。他这般为她着想,她还要跟他耍小性子。说到底,先生的处事风格就和她大相径庭。先生为相多年,早已习惯了处处求稳,做什么都稳扎稳打,行一步看百步。
可她不一样,她喜欢随遇而安喜欢随机应变,对她来说,眼前这一步就是眼前这一步,她只要做好当下,未来之事自然迎刃而解。
“不就是分娩之痛么,先生为我受了那么多苦,我生个孩子又能怎样?那么多女子都生过,我不信独我一个受不了生产之痛。”
“可那些女子,也有不少死在了产阁。小商,我等你回来不容易,真心不愿意你冒这么大的风险。”
说到这里,先生的手臂紧了两分,恰恰好将她箍在怀里,既不会让她感到疼痛,又不会让她轻易挣脱。
她看得出来,先生也是喜欢孩子的人,可单单因为怕她受苦,先生便百般不愿让她怀孕生子。
“先生,我一早便跟你说过,我想要跟先生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不用太多,一双儿女便好。先生也说了,我是易于生养的体质,这样的情况,哪用担心那么多生育的风险。”
她缓缓掰开他的双手,转过身望向他的眼眸:“更何况,先生医术那么好,定能保我万无一失。”
“正因为我是医者,我才害怕那个万一。”
“先生!”
小商跺了两下脚,见他依旧一脸严肃,只得趴在他身上,在他胸前一下一下画着圆圈:“先生不是说好让我自己决定么,怎么又铁了心不让我生?这般说话不算话,怕不是太过激动自己先昏了头。”
说着,她惩罚似的咬上他的喉结,引得他情不自禁地颤栗一番。同他这个人一样,先生的喉结也极为好看,不大不小的一块,恰似镶在颈子上的一点白玉,让人生出各种遐思。
“我不是非要拦你,只是想让你想清楚代价。要生一个孩子,你需要经历十月怀胎,还要经受前所未有的剧痛,等生了孩子,还要想法子把他带大。更重要的是,生产还可能对女子容貌有影响。”
“我一介男子,能做的只有多多关照你和孩子,横竖我已经习惯了照顾你,多一个小的也没什么所谓。对我来说,一切随你心意便好。”
先生说了许多,小商只听出一个影响容貌,霎时生出许多退意,却又不死心地追问:“影响容貌是怎么个影响法,会让我变得很丑吗?”
“这倒不会,只要保养得当,大部分影响会变得很小很小。只是有些影响,极有可能伴随一生,让你这辈子都备受折磨。”
听他前半句话,小商放宽了一颗心,可后半句话一出,她又再度陷入了挣扎。一边是可能变丑的现实,一边是渴求已久的生儿育女,两边分量都不甚轻巧,着实难以做出取舍。
“那……只生一个,成吗?不能再退了,我还想看先生带孩子呢。”
先生扶了扶额头,无奈道:“合着你生孩子,只是为了看我带他。这么简单的事情,哪里需要你亲自生一个出来,想法子领一个不好吗?”
“不行!”
她就是先生领养的孩子,养到最后对他动了心,现在已经开始跟他谈婚论嫁。若他再领一个过来,她就不是先生独一无二的人了,万一那孩子也喜欢上先生,万一先生也对那孩子动了心思。
先生惊了一瞬,随后便反应过来。他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你想得未免也太多了,若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同你相比,我也不至于孤身一人活到今天。我对你动情,不是因为我将你养大,而是因为你与生俱来的品性和才情。”
一个温热的吻印上眉心,带着先生特有的寒梅芬芳。梅香和桃李香合在一处,熏得她整个人都酥了半边。
“可我就是不想有人跟我一样,我自己生的也就罢了,旁人凭什么呀。若是那人也对先生动心,先生又要怎么办?”
她晓得自己这话有些任性,可她就是受不了先生领养别人。他宅心仁厚大爱无疆,可她不是,她只能接受他做别人的丞相别人的父亲,不能接受他做别人的先生别人的丈夫。她的先生,只能是她一个人的先生,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必须是。
“旁人动心与否,同我又有什么干系。”先生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髻:“不曾想我家小商,竟是个如此霸道的姑娘。”
“还不是先生惯出来的?反正先生是我一个人的,不许再去记挂别人。”
“那你日后生了孩子,难道也不许我记挂?”
“不一样好吗!”
小商正要跟他理论,双唇便被他牢牢堵住,所有埋怨皆因他化作呢喃。这一吻,先生难得地深入了不少,竟似要将魂灵一并夺走。不知过了多久,先生终于将她松开,却依然抵着她肿胀的嘴唇。
“你还知道不一样啊。”
先生声音依旧轻柔和缓,中间却夹着几分责备。她正不知所措着,他便又补了一句:“我提议领养,说到底还是为你好,不想让你受累。你连这个都要担心,究竟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你自己。”
“不过你不信我,也可能是因为我做的不够好,没能让你完全放心。既然如此,那我就说得再明白一些。”先生捧住她的脸,不轻不重地吻上她的额头:“过去也好未来也罢,我对你好,都只是因为你本身。”
“这份心意,我不会也不可能再分给别人。小商,我活了一千多年,千年以来,所见才貌双全之人不可胜数,但凡我能对别人动心,我都不可能等到和你相遇。在我这里,你就是举世无双的存在,再没有他人可以比拟。”
这些话,每一字每一句都敲在小商心上,待他说完,小商眼中已然蓄满泪花。她紧紧拥住先生的脖颈,一边吻他一边诉说:“我信啊,为了我,先生几乎倾尽了全部力气,这样的先生,我又怎么可能不信。”
“我介意这些,主要是不想旁人觊觎先生。就算知道旁人抢不走,我也不想一直有饿狼盯着。”
“好,那就不做这些引狼入室的事情。日后家里,就只有我们两个,顶多再添一个孩子,届时一家三口一起过活,也算人生第一等惬意之事。”
“说起这个,你想何时要孩子?我丑话说在前头,有了身孕,一切都要万分小心,吃喝玩乐皆不能像平时一样自在;等生了孩子,也要窝在屋里休养一段时日,还要开始拉扯孩子。算下来,起码要三五年时间才能恢复正常。”
“这么久啊,那可不行,我还想多玩两年呢。”
她好不容易回来,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都不曾试过,突然来个孩子缚住手脚,郁闷也要郁闷死人。先生说这许多,只有这一点真真正正说到了她心里,可她年纪也不小了,再等两年,当真不会被人笑话吗?
“想玩就多玩几年,你还不满十九,完全不用担心生育之事。至于闲人议论,一律当成耳旁风便好,实在听不下去就揍上一顿。”
【六】何人不好奇先生失控的样子
先生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谦谦君子,这一点小商从来都知道。国事上,他经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家事上,他也会在很多事情上斤斤计较。
譬如村里的风言风语,譬如路人的诽谤诋毁。因她自小被他收养,他又一直没有家室,村里便总有闲人编排他们,说的话一个比一个难听。
起先她只觉得委屈,跑去跟人理论了好多次,结果每次都哭着跑回家。于是先生做了一把手弩给出来,告诉她,若是他在,这些事就交给他来处理;若是他有事出去,碰见这些杂碎不要废话,直接打服便是。
最初听到他这番话,她还以为先生壳子下面换了个人,转念一想,这法子虽然粗暴了些,却未尝不是最有效最便捷的解决手段。
悠悠众口这种东西,哪里是三言两语便能解释得清?可眼下他们要在这里住一辈子,再用当年的法子,会不会招来更多指摘?
“这个你不用担心,往日让你用手弩,是因为我要外出,很多时候分身乏术。现在不一样了,这些事,以后都不用你费心。”
先生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揉了下她的发髻。说到往事,先生的声音总是带着歉疚,像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可回想往事,又分明是他一直劳神费心。当日的局面,换做谁,都不会比他做得更好。
“马上就到里正家了,你想用哪个名字开户,文商,还是陈秋?小商二字没有姓,怕是不能直接拿来开户。”
被他一问,小商沉思起来,最后仰着脸嘟囔:“一个是狗皇帝赐的,一个是我自己取的……我哪个都不想用,要不我跟先生姓吧,先生名字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