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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商低下头,手里搓着自己的衣角,两只眼睛时不时瞟自家先生一下,压低了声音说:“我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啊,先生干嘛这么坚持。”
听了她的嘟囔,先生目光闪了两闪,他握住她的手,轻轻将她揽进怀里,望着她的眼睛说:“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在意得紧。”
“小商,我向来不是多么大度的人,不能接受你这个样子被旁人看去,一点点都不行。不过你若是喜欢,其实也不是不行,我还剩着一成灵力,可以保证你不被外界感知。”
“先生……”
她有猜到先生极力劝说的原因,却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在她印象里,先生一直是个云淡风轻的人,从不在意各种细枝末节,谁知碰到她身上,他连芝麻大点的小事都要计较,甚至不惜因此浪费灵力。
现在的诸夏,已经没有途径给他补充灵力,他剩下的那一成,可以说用一点就少一点,若是费在这种闲事上,她不晓得要自责多久。
不过他这个样子,也让她生出一抹隐秘的欢喜。先生到底是想占着她的,他对她,同样有着不容任何人窥视的强硬,只是他平时隐藏得太好,她竟没有一丝一毫察觉,只是享受着他的体贴细致,蓦然回首,她眼里已经容不下其他。
待一切收拾妥当,两人终于走在果园之间。暮春时节,树上已不剩多少花朵,稀稀疏疏地缀在枝叶间,掩映着还未成形的红豆大小的新果,看上去煞是可怜。
“这些年来,先生一直都在这里吗?”
刚过了满月,月亮跟少点什么一样,在天上颤巍巍地挂着,周围点着几颗明星。银粉一样的光芒顺着枝桠撒落,它们跳跃在绿肥红瘦中,却听不见一点声响。
先生停下脚步,朝着她轻轻一笑,眼里好似也落了不少银粉,还闪着晶莹的光。他扣住她的手,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晓得先生会说,自己过得很好,可我还是想知道,先生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先生等她,少说也用了近百年的光景,不可能一直留在一个地方,会引起他人怀疑。只是这片果园,看上去也不像三五年便能建成的。
“你看你,还是多想了。”先生拨了拨她鬓角的碎发,又捏了下她的耳廓:“这些年我一直四处游历,整日没个正行。也就是十多年前,算到你快要回来了,才按着天帝的指示,定居在了这里。”
原是这样,倒确实是他会做的事情。往日白云村隐居,他便隔几日便要出去一次,虽说主要是为谋略布局,却也是真心对这些感兴趣,不然也不会花那么大功夫,去了解诸夏各地的风土人情。
“那游历的时候,先生一般都做些什么啊?”
“也没什么特别的,还是行医救人,就当是积德行善。”
“啊?先生还信这个啊。”
先生摸了下鼻尖:“怎么,我就不能信一下?我也不是信鬼神,只是想赌一下人心。何况很多时候,病人就在眼前,身为医者,又哪里做得到见死不救。”
“所以来到这里,先生也不曾忘了行医。”
看着他疏朗的眉眼,小商渐渐生出几分酸涩。先生没有因为她颓废,按理她应当欣慰,可欣慰之余,她又有那么一点失落。
之前问他过往,他说和当年一样。那时候,她只当他在哄她,心里又是疼惜又是甜蜜,哪知他竟真的淡薄至此,面对她的离开,也能一声不响地从容面对。
“其实除了行医,这些年我还一直在做另一件事。”
身侧之人抿唇一笑,眼底隐约有光芒闪耀,好似星辉下静静流淌的山溪,每一滴溪水都沁人心脾。她正看得痴,忽觉头上一晃,竟是他将一枝桃花插上了自己的发髻,再看他的眼眸,里头的人儿,眼波分明荡漾了起来。
他调了下桃花的位置,最后低头吻上她的发顶:“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强迫自己不去想你。”
【廿一】哪位故人值得先生惦念至今
忘了自己有什么反应,也忘了接下来他的话语,只记得那一瞬的风,前所未有的撩人,霎时便能抽干她全部力气。眼前这位男子,走过了一千年的光阴,看过不知多少似锦繁华。偏偏因为一朵山花驻足此地,苦等了一个又一个春秋。
“先生你说,是命中注定吗?”
少女扬起巴掌大的小脸,眼中好似蒙了一层水雾。男子抚着她的头发粲然一笑,反问:“你怎么也开始信这些了?命不命的,都是推辞罢了,你记住,我对你动情,只因为你走到了我心里,没有其他任何干扰。”
就算他们的相遇是因为姜牧神令,那神令也同后来的一切无关。他二人相知相恋,皆是发之于本心,而今得幸相守的结果,也是他拼命争取得来。
“先生……”
她解得,他不喜天命天数之语。人们都说,谢云止千古一相智计无双,他的降世,乃是天道之所眷。可她明白,先生这一生,走得极为艰辛,个中万千困苦,只是对着史传想上一想,便能让人疼到泪满衣襟。
悠悠苍天,何曾真正厚待过他。
“过去的便让他过去吧,天色不早,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购置马匹。”
和往常一样,她刚有一点难受的苗头,先生便适时转移了话题。这样的体贴入微,让她好像生吞了一块蜜糖,心里明明甜到快要融化,喉口又好似堵了什么东西,不上不下地撑在那里,将所有字节都变得不合时宜。
她捧住他的脸庞,细细观摩他的五官。先生是个极好看的人,这一点她从来都知道,对他的向往,在读到他本传那一日便已经萌生,后来真正同他相见,她看过的那些绚烂辞句,才真正有了足够依托。
这样一位美人,本可以轻松恣意地活着,偏偏碰上那样的天下大变,被迫有了寥落而辉煌的一生。
先生的眼睛极为明亮,比最闪耀的星辰都要打眼几分。因为年岁已长,他笑的时候,眼角有极细小的纹,浅浅地缀在那里,像是千年岁月冲刷后残留的一点沧桑,又像任凭风吹雨打却从未消磨的一抹柔情。
而她立在这里,便是把所有沧桑和柔情都揽入怀中。
“先生。”
不自觉地,她又喊了他一声,不是寻不到措辞的欲言又止,而是心意相通后确认彼此存在的呼唤。
而她的先生,显然也听出了她心之所向。他将她按进怀里,低头吻住她的眉眼,手里也揉捏着她的纤腰。待她身体完全瘫软,他拥着她坐上一块青石,一边梳理她的头发一边压低声音诉说:
“三日后你我共约出游,然至今不曾定下目标所在。听闻锦城四月风景甚好,特色吃食琳琅满目,衣裳玩物亦是层出不穷,更兼故人于此曾有足迹……”
“不知,不知夫人愿与我同游锦城否?”
他难得向她提出想法,听他语气,也是紧张得要了老命。只是一个故地重游的小小心愿,他竟七拐八拐扯了这许多出来,也真是难为了他。
不过他说出一个夫人,还是让她十分受用。她懒洋洋地倚在他怀里,手里把玩着他落到胸前的一缕长发,问他:“那先生倒是说说,锦城都有哪些吃食,衣裳玩物又有什么,故人又是哪位,值得先生惦念至今。”
最后几个字,少女特意一字一顿地咬了出来,一副他不说清楚誓不罢休的模样。
“我,我能有什么故人?”身后之人无奈一笑,低头把下巴垫上她的肩膀,含着她的耳垂说:“不过是想带你再祭拜一次昭帝,你知道,昭帝一直待我如子,所以我想,我们还是再看看他,好让他也高兴高兴。”
果然是昭帝,她就知道,除她以外,如果要在先生心里找一个极重要的人,那人必是昭帝无疑。
毕竟,那是真正把他淤泥从拉出来,给了他新生的人。没有昭帝慧眼识珠,便没有后来惊才艳艳的谢云止。
“怎么,不乐意去吗?”
迟迟等不到她回应,先生的话音多了几分忐忑。小商偏了偏头,无端生出几分逗弄他的心思,嗫嚅道:“也不是不愿意去啦,只是突然想起,你当初差点便成了他的女婿。”
她说得随意,又恰如其分地透着一丝委屈,让身后那人手臂紧了两紧。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少女微微垂眸,眼中光芒被长睫掩去许多。
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只是想跟他开个玩笑,她却倏地怅惘起来。兴许她还是在意的吧,他的君主,她连面都不曾见过;他的政绩,她只能从史书中窥看一二;至于他的成长,她更是连幻想都想不出来。
自打认识先生起,他便已经是处变不惊的样子,举手投足都透着时光雕琢出的磊落风骨。这样的他,好到她挑不出一丝错来,又时常让她有种莫名的无力。
他有那样波澜壮阔的过往,她却没有资格置身其中。
“小商,那只是一个玩笑,别介意了,好吗?”
温热的呼吸洒在颈间,先生将她倾了倾身,极轻极轻地去吻她的眉眼。三月的桃林,空中还荡着花草香气,混杂在清冷月光里,好像酿了一坛难得的佳酿。因着他的怀抱,她又在他袖里寻到几许幽深梅香,衬得酒气愈发醉人了些。
一阵轻风吹过,带出枝叶之间窸窣的响,先生叹了口气,低声道:
“小商啊。”
同她把先生挂在嘴边不同,先生并不时时喊她小商,只在强调什么物事的时候,会在前面郑重其事地加上小商二字,有的时候,这两个字后面,还会跟一声清浅的慨叹,拖着他悠长低沉的呼吸,云雾一般绕在她耳边。
小商啊,简简单单三个字,由他说出,便带了望不见尽头的无奈和疼宠,像波澜不起的江河,表面清可见底,内里却深不可测。
而她一步一步走到了江心,纵然就此沉溺,也不曾有片晌回头。
“小商,我又何尝不是呢。”
先生贴上她的脸颊,将她一只手按到自己心口。青衫之下,那颗心跳得极快,几乎要灼伤她的手心。
“你年轻,活泛,有想法有冲劲,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在这样的你面前,那些过往又算得了什么,我甚至会厌弃自己,已经燃烧殆尽,只剩一具残躯的谢闻,如何配得上如此鲜活明艳的你。”
“可你终究心悦于我,而我也再没有理由退缩。无法改变的现实,那就先放在一边,尽力做好现在的一切便好,横竖从今以后,我只是你一人的先生。至于我的过去,你若是想知道,我可以一一说给你听,只要你不觉得厌倦。”
久久不见回应,谢闻停了下来,低头一看,怀中少女已经闭了双眼,一只手还抓着他的衣襟。她睡得极甜,脸上还挂着一丝笑,只是不知为何,一直在往他胸前蹭,竟像是生怕他跑了一样。
这丫头,还真是。
大约是太累了吧,也该休息了。
【廿二】享受过这种待遇的只你一个
“先生,这马当真没事么?”
小商守着一匹枣红马,星子似的眼里写满担忧。前日她和先生进城买马,刚巧看见这样一匹受了伤的战马,于心不忍便将其买下。
马行的人说,这马原本是一位将军的坐骑,堪称难得一见的宝马良驹,奈何在一次冲锋中受了重伤,险些把将军摔死在地。
这样一匹恶马,自然不能继续留在军营。事实上,若非将军宅心仁厚,那马本该被直接处死,绝无可能被送到马行转手出卖。
“这马虽是好马,可毕竟伤得厉害,而今怕是连驽马都不如,又要比驽马难养一些。我看啊,夫人也不像缺这几两银子的,还是选一匹别的吧,这儿虽没有汗血宝马,堪比战马的良驹还是有那么几匹。”
掌柜正说着,先生便同几个伙计走了回来,身后还牵着两匹马。这两匹马身姿挺拔四蹄匀称,一看便是难得的好马。
“怕你看不过来,我帮你挑了一匹,不过看你这个样子,是找到喜欢的马了?”先生走过来,见她不顾形象地蹲着,目光投向厩中那匹蜷在地上,浑身无一根杂毛的枣红马。
“确实是匹宝马,只是……”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抚了一遍马颈。先生的手,自然是玉刻一般的好看,纤长匀称,又不缺应有的力道。此刻这双洁白匀称的手摆上马背,终于衬出皮毛上些微的暗沉,甚至还显了几分将死之色。
这匹马,怕是很久都不曾被好好对待了。想想也是,上等的宝马,养护要花极大精力,单是燕麦一项,便抵得上十户人家的日常开销。
它若还是当年那匹神驹,自然能享受应有的待遇,可现在的它,已经没了驰骋千里的实力,便只能窝在马厩一角忍受世人冷眼。
小商摸了下它的鬃毛,硬硬的,有些扎手。这马当真是好马,当初在军中,也只有寥寥数人有资格拥有。可惜现在,它已经瘦得不像样子,一条前腿也用白布胡乱扎着,上头染透了早已干涸的血迹。
“先生,这伤你能治吗?”
她问得极为忐忑,两眼不离马腿上草草包扎的伤口。私心里,她希望先生能把它的伤治好,可它伤得这般严重,万一先生也治不了呢?家里虽说钱银不少,但是人手毕竟不足,没有精力另养闲马,除非请几个马夫帮忙照看……
见她眼神殷切,先生蹲下身,将那伤口探了一番,皱眉道:“这伤,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匹马。”
听他一说,她的心凉了半截。先生这么说,必然是没有把握治好,那这马,怕是就只能留在这里等死。
“心疼了?”先生摇着头把她拉起来,温热的手掌抚过她的发髻,“若是不忍心,那就把它买下来,又不是养不起。”
经过合计,他们买了三匹马回去。路上先生告诉她,他可以治好那马的伤,却不能让它彻底恢复。伤好以后,它和一般的马不会有太大差别,长途跋涉不大可能经受得住。
“这样啊,那我们要一直守着等它伤好吗?”
“不用,请人照顾它就好,我们该出去还照样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先生不知从哪里请来两位兽医,当着他们的面演示了几遍处理伤口的法子,确认他们学会后又取出几张药方并一叠契子。
见他这般处置,小商不禁疑惑起来,到了约好出游这日,终于忍不住将他拉到了马厩,指着那依旧卧在地上的枣红马问:“先生,这马可到现在都站不起来呢,你找那两个人靠得住么?”
“放心,五两银子的月钱也不是白给的,只要他们照顾一匹马,若是这都做不好,我不介意掀了他们的饭碗。”
他说得轻巧,却让小商打了个寒噤。到底是习惯了驭人的存在啊,哪能那么轻易被人坑了去,她这几日担心,实在是担心得有些多余。
“倒是你,”先生低头嗅了嗅她的头发,“这么关心一匹马,甚至还因为它怀疑我,莫不是有什么旁的念头。”
“我哪有?”小商忿忿抬头,发现他眼里半是调侃半是认真,挑眉道:“我不过是看那两个人本事太小,倒是先生,怎么连一匹马都要酸,真是小气得要命。”
说话的时候,她向前倾了倾身,恰撞上他的下巴,刚要起身,便被紧紧箍在怀里。先生一手捏上她的腰肢,一手托住她的后首,笑容里带了一丝寒意:“我小气?我连一匹马都要酸?”
“可不就是嘛,你这不叫酸什么叫?”小商扭了下腰,发现挣脱不开,干脆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嘴唇:“先生,你就承认吧,我又不会笑话你。”
先生抽了口冷气,揉了揉额头,拉着她走到石桌旁坐下,斟酌片刻后开口:“其实你看的也没错,这两个兽医确实水平一般,可他们已经是整个县城最有名的兽医,再找,便只能往官府和各大马行去找。”
“这样啊,那先生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