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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一个结局里他没了母亲,却活了下来;现在第二个结局,他又会少了谁。
他不需要多加思索,因为他能拥有的不多,能被夺走的也只有一个。
他微仰头,声音在雨声中有些轻。
“为什么是她?”
道清没有说话。
按在地上的手逐渐捏紧,雨水积聚在手背绷起的线条间。
他已力竭,身体中却还蕴藏着汹涌的怒意。
怒气攻心,他狠命喘息,声嘶力竭地质问道清,质问滂沱大雨,质问劝他放弃,将他打倒的一切。
“为什么是她!”
千辛万苦知道的真相救不了她,费尽心机得到的权势也救不了她。
从天宫到邵谷,从地府到铜川,每一件事仿佛都是死亡前的铃音。
泥沙从指缝溢出,抖落在地。
手中鲜血直流,玄亭不明白,不管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真正要离开的都是同一个名字。
“我不在乎她是谁。”
玄亭一字一句地说:“是茅山的小师妹也好,是我的师妹也好,是旁人的棋子也好,费尽心思利用我也罢,不管她是谁,什么身份,我根本就无所谓!”
眼前水雾茫茫,和前路一样模糊,仿佛从头到尾都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我喜欢她,”玄亭咬紧牙,声音从牙关里泄出来,“我只要她活着。”
付生华在冰冷的雨水中转头,他看不清南棠的神色,只能看出她和玄亭一同望着渺茫的生路。
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滑进衣领。
黑漆漆的夜晚里,南棠做过一个决定。
她要践行阎王的想法,发挥自己作为容器的用途。
同样黑漆漆的夜晚,玄亭在极乐中低诉,如果她死了,他也会跟着下黄泉。
七十九
月老一闹,天帝松口。
道清在里面发挥了多大的作用尚且不知,但天宫的神仙都到了邵谷。玄亭一个没见,让付生华自行安排。
那天回来后,玄亭在营帐里关了几日,之后就去见了天宫的仙官。
第二日,宸宫解散,所有兵将被分配到各个仙官麾下。
付生华和临君为主理,分南、北二星殿。
邵谷的军队改为玄亭亲掌,道清、阎王为辅。
此令一出,成了天宫和邵谷的第一次对立。
阎王是天宫老臣,道清是玄亭师傅,更是天族德高望重的元君,天地间仅此一位。
反对的声音甚嚣尘上,阎王听到时眉心一蹙,他没想到即使到了邵谷,天宫仙君的抵触心理还是这么大。
他更没想到的是,玄亭直接提了几个最强硬不服软的神君扔到兵魂里,等吓得肝胆俱裂毫无办法再救出来。
如此几次,再多的声音也都偃旗息鼓。
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邵谷是玄亭的地盘。
而且他并不在乎天宫是不是真的臣服,只要能用趁手,只要别挡他的路。
但要和半点不通的天族合作,除了宸宫内部的协调,更缺不了玄亭和天族一众仙君的通力合作。
两方都少不了心高气傲,即使同御外敌,也少不了摩擦和隔阂。
更何况,任谁都看得出玄亭是咬死了亶渊不放。
玄亭经常天不亮就出发,回来时满身血腥,道清和阎王偶尔跟着他上战场,亲眼目睹玄亭拼杀的模样。
回到营帐后,劝慰的话就再没说过。
他似乎感受不到疲倦,话也越来越少,常常一开口就是黏稠的鲜血。
为了应付第二日,药官开的都是猛药。
能治疗伤口,填补仙力,但都以仙元作为代价。
在玄亭强势追击下,成效很明显,天宫和邵谷的协作初见成效,因此在最初的失败后,玄亭也让亶渊节节败退,不能再进一分。
他们离胜利似乎越来越近,玄亭也肉眼可见地瘦下去,整个人越发紧绷,乌沉沉的眼里只有在看见亶渊的时候才会爆发惊人的光亮。
月老把元明珠给了玄亭,说里面有他想要的东西。
玄亭接受了,元明珠放在营帐中,久久未动。
几乎是他一上来的时候,南棠就醒了。
她转身,掀被,温热带着水汽的身躯进了被窝,墨氅被南棠叠成枕头,对南棠来说正好,玄亭却觉得有些矮。
他每次都拿手垫着,侧过身和南棠说话。
这几天,南棠的眼睛一直都没下去过,她也越发得心应手,几乎是异动的一瞬间就能给玄亭提醒。
红纸的样式很多,各式各样的传送到玄亭手中。
有兔子,老虎,蟠龙还有仙鹤,它们都栩栩如生,昭示着攫取生命的战场即将开启。
最后一战,不出玄亭所料在洲明谷。
亶渊身后残将不多,十七八个立在悬崖边,像孤零零的白杨被遗弃在广袤的荒滩中。
他们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亶渊小腹的伤口冒着鲜血,他却不在意。
玄亭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大大小小的伤口数不清,有时候衣料的摩擦都能让伤口发疼。
他是先行,真正的兵马还在后面,虽然两方僵持,但大势所趋。
亶渊已经败了。
顶着苍茫的天,亶渊捂着小腹站直身体,血液从指缝里溢出来,他扯了扯嘴角,缓缓笑了。
“你输了。”
这句话说得很轻,玄亭一直牢牢看着他,只能看清他嘴唇掀动。
下一刻,十七八个砏瑞族人齐齐从怀里掏出一个黑瓶,仰头灌下后,粘稠的鲜血喷涌而出。
玄亭的心脏不可抑制地跳动起来,莫大的恐慌席卷,身体先一步反应过来。
火光冲天,离火如逆流而上的瀑布,高高涌起。照亮了黑黝黝的崖底,照亮了玄亭狠命的身影。
亶渊撤开双手,直直往后倒去。
光是炙热的气息就已经在他背后一片掀起剧烈的疼痛。
耳边有压抑的惨呼声,他张开双臂,皮肉一寸寸溶解在炙热的离火中。
起初还能吞下痛呼,但当小腿被整个侵蚀后,他再也忍耐不住,彻底惨叫出声。
炙热顺着嘴巴流入,融化喉管五脏,惨呼带着炙热的气息。
凄厉的叫声不似常人,在幽深的崖底久久回荡。
亶渊痛苦惨叫,喉咙像被一把挫刀磨着,搓得鲜血凌厉,听得人胆颤心惊。
他目光狠狠地瞪着上空。叫声凄惨,很快他就看不见了,离火融了他的眼睛,叫声也带着被液体咳呛的声音。
离火一点点溶解他的躯体,亶渊看不见一个个兵魂拔地而起,持刀拿剑气势凛冽。
玄亭跪在崖边,看着悬崖下愈发明亮,耳边的惨叫却越发微弱。
他没输。
痛到极致,亶渊放声大笑。
只要兵魂倾巢而出,天下就可尽覆,为此他碎身糜躯,在所不惜。
笑声朗澈,肆意传荡,像极尽人间乐活事,他再无遗憾。
虽死,但他斗赢了天,搏到了想要的结局。
笑声渐渐消失,被无休止的离火掩盖了最后微弱的生机。
一切声音尽消失,玄亭却猛地呕出一口黑血,垂在身侧的手,手背上是一大片灼痛的伤口。
他撑地起身,将身侧的银刃捡起开紧紧握在手中。
手顿了下,改了方向。
刀刃锋利,轻易划破衣物,左肩瞬时多了一道极深的伤口。
血液喷溅到崖壁被瞬间蒸发,散发丝缕白烟。
白烟悠悠扬扬,悲鸣绵延不绝。
不再是隐藏在地底的哭嚎和哀鸣,这一次所有的兵魂带着最澎湃的恨意,从地下的尸骨,顺着崖壁,爬到了生人的地界。
他听见了地底的声音,更听见了纷至沓来的蹄声。
来的人多得超乎他的想象。
有他想见的,更有他不想见的。
即使来到邵谷,天族中人哪里见过玄亭现在的样子。
兵魂如烈焰消散,火碎附着在伤口中,尤其是左肩的一道,又深又长,火碎浓郁。远远望去,像从肩背蜿蜒而下的蟠龙。
然而蟠龙吐血,痛苦难忍,是不祥。
他望着这边,目光好似能容下千万身影。
月老忽然哽咽了,“小棠,咱回家吧。”
“好。”
南棠笑了笑,她站在千万身影中,向前一步。
玄亭目光一凝,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南棠只身走进战场,一路的兵魂像是突然失了魂魄,竟都身体僵滞,停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