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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清缓缓抬头,沉静的目光掠过每一个人的时候并没有多大压力,反而有种山风拂面的清爽感。
长久的岁月,赋予了老者无上的能力和尊荣,也剥夺了他骨子里的生气。
司命静静地注视着道清,捉住了他眼神中的追忆和痛苦。
“错了。”
司命:“什么错了。”
“晚生不是神女,她是魔族。”
谁都没想过,道清第一代【创建和谐家园】中竟然有魔族,还是在魔族最昌盛,任何仙人都以和魔族有关联为耻的洪荒时代。
即使晚生所在的族群是魔族最弱小的一支,从不为恶,仲尹和道清也不敢冒险,把晚生的身份藏得严严实实的,不敢泄露半分。
过分的呵护和关心让晚生无忧无虑地长大,即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不怨天尤人。
道清很欣慰,但他对晚生的过分爱护,以至于忽略了仲尹超出同门情谊的种种举动,等到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将仲尹赶出山门,回到天族。
仲尹没有抗拒,反而在山门恭恭敬敬对他磕了三个响头。
“【创建和谐家园】离山,师傅要好好照顾自己。”
仲尹眼中有依恋不舍,但很快归于深湖平静,连涟漪都是淡淡的。
道清觉得痛心。
连心思都掩藏的【创建和谐家园】,让他陌生,也让他难以割舍。
“只要你放弃晚生,你…还可以回来。”
道清声音嘶哑,他亦不愿两个【创建和谐家园】从此分离,可晚生是魔族,仲尹娶了她是被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晚生嫁给他,同样会被天族加以排斥,她夹在天魔之间,只会愈加痛苦。
道清微躬下身,他先一步放弃了他的坚持一般弯下扳直的背脊,双手按在仲尹肩头。
他按得很用力,挡住了大片冷瑟的山风。
“放弃吧,仲尹,那样她也永远是你的师妹。”
仲尹眼睛微睁,看着因为躬身而微微佝偻的身躯。
这是他的师傅,即使施加重担,要他剥开心中肉,也不忘为他挡住山外纷扰的寒风。
“仲尹不会成家,”他闭了闭眼,似乎不忍看见师傅眼中的失望,“唯有师妹。”
“他们的关系不会被承认,即使到了今天,你们也不会愿意把这段真实写进天族典籍中。”
司命张了张嘴,又无奈闭上。
道清说得没错,他对晚生和仲尹倾注全部心血,不想有一丝一毫的污点或者苦难阻挡他们的人生。
在没有得到与之对等的感谢和妥协后,他又变成了另一种极端,先后将他们赶出山门,在洪荒纷乱的世道中求生。
仲尹和晚生是同一个师傅,下山后也选择了同样的道路。
离火就在此时出现。
上苍没有给仲尹和晚生太多的时间,打算用一场天地间最炙热的烈火,将魔族污浊焚烧干净。
“离火先兵魂而生,仲尹神君一开始并没有全灭魔族的打算,可离火张着巨口把魔族的地界侵占光了。”
滕灼呵了一声,“魔族怎么可能坐以待毙,他们一步步向外扩张,仲尹神君可以说到了被逼无奈的境地才彻底反击。”
当时仲尹带领五大仙族,势如破竹,将魔军逼到如今的邵谷。
前有天兵,后有离火,换做是玄亭,也只能挣出了鱼死网破的结局。
“仲尹带领的五大仙族就是从那时候崛起,谁能想到落到现在的下场。”
玄亭说着,半蹲下。
他像第一次见到滕灼,滕灼觉得他的目光有些熟悉,除了不加恨意的审视,还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
“而且每一族都是落得灭族的下场,看来除了我,想你们死的大有人在。”
“从息剑、砏瑞,再到朔行族,每一次天宫都不留任何余地,”玄亭对着地上的羊皮纸,抬了抬下巴,“签了吧,你们的罪孽总要有些名头。”
名头?
大家的罪孽凭什么要他背?
他像是被所有同谋抛弃了,怨怼赫然充斥胸腔。
“名头?都是同个罪名凭什么要我来担!”滕灼眼神发狠,死死地瞪着玄亭。
玄亭像是被他的目光吓到,目光微讶,身子几不可见地往后仰。
滕灼为他的反应兴奋。
“这千年来除了调兵令成功过,其他哪一次不是诛杀和灭族。宸宫在玄亭手下千年,所能收服的也不过十之二三。是天宫害怕,他想要杀人灭口,想把过去彻底堵在死人嘴里。”
“仲尹再厉害也不可能彻底消灭魔族,除了里应外合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可怜跟我们联合的那个魔族,到死都不知道他所托非人。”
滕灼眼神发亮,急不可耐地靠近玄亭,嘴里还在继续说。
“他们多高贵啊,里应外合之后,一没了仲尹的桎梏,面对剩余的离火把剩余的魔族统统扔进离火。”
地上的羊皮纸被揉皱了。
字迹变得凌乱,褶皱丛生,滕灼轻轻一抓,就是一手荒诞。
从明明白白的语句到无序的凌乱,只需要短短一瞬间。
滕灼十指发力,最后的荒诞被抓烂了,每一个字都被拆分出最简单地骨架。
骨架头尾尖利,轻轻松松就能扎出血洞。
“没有那些魔族就没有里应外合,也没有仲尹最后的胜利,更没有现在的太平。”
“没有天族的自私就没有兵魂,没有息剑和砏瑞的灭族!”
血淋淋的真相终于被剖开,鱼死网破的兴奋感让他无暇思考太多。
“没有他们,我也不必害了我的好外孙!我家破人亡是活该!你全族尽灭也是!”
滕灼狠声,抓着冰冷的栏杆,癫狂的怒吼在暗淡中传递,甚至在寂静中,玄亭都觉得耳边还在久久回荡。
真相的余音都足以让他大脑空白,他恍惚间听见血流如注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目光中滕灼灼灼的目光暗淡下去,他喘着气,耗费生命般说出了这辈子最后一点人话。
玄亭起身,眼前的景象模糊晃荡,回过神来才发觉指尖往下滴着什么,
他搓了搓指尖,是刚才撑着地面起身时沾的水。
水牢水气充盈,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发沉,呼吸的每一口冰冷的气息都在胸腔中凝做冰块,一点点把他的身体侵满。
直到再没有一点热气,宛如一具死尸。
可惜死尸还能思考。
思考真相,思考罪责的承担,思考他如愿套出真相后,下一步该怎么做。
是把自己的亲人送上断头台,还是全族为千万年来的每一条生命赎罪。
其中还包括南棠的亲友,东海的将士,亶渊的族人。
他体内流着的,就是罪魁祸首的血。
他肩膀微弯,轻飘飘的水雾都能压倒他。
滕灼虚弱地靠着,凝视着不远处落寞的背影阴恻恻地笑。
七十六
司命瘫坐,手脚发软。
她有想过真香会让她难以接受,但没想过她认为的正邪双方,是非黑白都成了一场谎言。
手背覆盖上一层暖意。
清凤对着司命笑笑。
笑容有些勉强,却是唯一的安慰。
“晚生第一个发现离火和命火的关系,她帮助仲尹前,把元明珠和我一块送给了仲尹。”月老淡淡地说。
司命现在能理解月老为什么这么讨厌天族人。
司命声音发虚,只觉得眼前蒙着一层层纱,“月老,你……又是谁?”
月老低着头,摩挲元明珠,说:“我本体是一截红绳,晚生不能对仲尹说的话都对我说,不能对仲尹诉的情都告诉我。”
魔族的日子艰苦,晚生对仲尹的话越来越少,更多的时候是沉默。
脸贴着红绳,靠在冰冷的石面上,脸上经常留下编织的印子。
月老深吸一口气,声音还算平稳,“或许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她对阎王和杨公布置好一切后就把我和元明珠都送给仲尹了。”
那场大战究竟如何,月老比在座的任何人都清楚。
飞沙走石,雷霆万钧,仲尹在重重阻击下撑住了,扛下了千万魔族的攻势,却在知道晚生死讯时呕出了一口精血。
精血染红绳,手背上血色模糊。
精血给了月老仙体,让他得以位列仙班。
月老仰面,喉头哽咽地望着道清,“仲尹死前一句话都没留下,晚生也是,他们的情谊唯有我知晓,可为什么到了最后他们都要抛下我?在他们心中情意竟是最后的累赘吗?”
月老自降生就热衷姻缘之事,好像这样就能填满他心中的遗憾。
道清叹了口气,“红绳是仲尹送给晚生的。”
月老浑身一震,缓缓瞪大双眼。
道清说,“仲尹将元明珠赠予我,说后世难料,他将大战的真相封在其中,以便后世印证。”
他过去觉得仲尹是杞人忧天,但还是接受了元明珠,直到他后来翻边典籍也找不到一点真实的时候,才明白仲尹的苦心。
月老问:“怎么解开?”
“你的本体就是解开元明珠的钥匙。”
几道目光瞬间齐刷刷地落在月老身上。
月老微愣,忽然豆大的泪珠不断从眼中滑落,源源不绝似的很快湿透前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