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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棠麻木地想。
她从来不知道离火是怎么侵蚀躯体和魂魄的,眼前的这一幕幕具象又血腥地闯入她的眼帘。
长刀插入泥土,她借力起身。
刀尖划出的痕迹延伸尽了黑暗,战音在黑暗中响起时似乎远在天边,待着旷远的悠扬。
她曾经想过离火是什么东西?
是地狱里温柔地托起她的手,邵谷万年不散的悲鸣,还是现在的仇怨和贪婪?
或许每一个都是它,兵魂只是离火战斗的一种方式,它的真实目的已经在欲望充斥的战场催发、长大。
然后狠狠地撕开裹身的皮囊,把真相血淋淋地送到你面前。
南棠看到了,所以她做了最后一个决定。
七十一
平无顾没问南棠手里的刀是哪儿来的。
毕竟战场里的无名刀太多了,刀或人,能留下一个就很好了。
刀背夹在虎口,摩擦刀面的声音细细密密地像钩子,平无顾也随意地在小腿边抹了一把。
“怎么样了?”
“一波接一波,跟苍蝇似的。”平无顾表达厌恶,“烦!”
她来的时间很巧,正好在他们杀退第一波的时候。
他们并不是在黑暗中盲目砍杀,月光稀薄,但足以照亮地面狼藉,众人视线。
平无顾目光一停,问:“你从哪里来的?”
“北边。”
北边是云裴【创建和谐家园】最多的地方,马蹄声遥遥传来,云裴紧咬的牙关在听见声音的一刻陡然松懈。
牙关酸胀,北面的士兵匆匆赶来。
来得太及时了,他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今日的来客。
南棠靠平无顾的指示擦了擦脸,只留下斑驳的血迹。
“以往他们什么时候会退?”
平无顾大致估算了一下时辰,“但不一定,对方好似在逗我们玩儿,除了手段恶心点,进攻的速度和到达的地方都很有分寸。”
平无顾不知道东海的情况,此刻说出的话慢慢和南棠脑海中的印象对上。
换了个皮囊,对方算不上从头开始,易族之后,黑衣人甚至更好地控制离火,几乎能将气息完全隐藏。
南棠对平无顾说了接下来的计划。
平无顾一口否决,“我知道你在人间随意动仙法回到天上不死也要脱层皮,如今的境况你绝对抵挡不了。”
“知道上一个小瞧我的仙是什么下场吗?”月色下,南棠的眼神微亮。
她大仇得报,神采奕奕,黑亮的眼神里透着难见的兴奋,像得了吃食的孩子。
平无顾喉咙一哽,有不好的预感,“我一个凡人,眼界窄,不知道。”
南棠笑了笑,反而对平无顾说:“云裴会答应的。”
平无顾奇怪地看了眼南棠,但大事面前她不能一个人做决断。
她转述的时候大地微微颤动,马开始急躁不安,似乎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骚动。
云裴扯了扯缰绳,目光如电,准确无误地找到树枝上南棠的位置。
居高临下,神色微淡。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冷漠无情的神色,让他想起来另一张脸孔的淡漠神情,即使高朋满座,也激不起一丝意外的神情。
从前他以为是生疏,后来才明白这是天然的睥睨,无关神态动作。
新一轮的攻势如潮水袭来,巨浪滔天,人族的堤坝已经伤痕累累,挡不住它了。
云裴振臂一呼,掉转马头,卷起尘土污雪。
军马离去,身后攻势依旧,颇有耀武扬威的意思。
刀太长了,南棠用外袍做鞘,插在后腰。袖中双刃嗡鸣,微微抖动,散发被使用的喜悦。
平无顾跟随大军,咬牙远离,风声呼啸几乎压满了她的耳朵,可她仍从拥挤的风声中捕捉到些许异样的痕迹。
狼嗥鬼叫的声音被风撕扯成碎片,很快被骏马的声音踩碎。
大批军马一刻不停,每个人脸上都被寒风吹硬吹冷了,热气都来不及成形,马蹄的声音很乱,就像南棠此刻的心跳。
无序的乱,每一下似乎都想要挣脱血管,冲破皮肤。
与之决然对立的,是她近乎平静的心情。
很难想象,两种心情巧妙融合,就像她神色如常,却吸进了一股胜一股的肮脏气息。
微弱的光一寸寸照亮大地,白雪被照得亮晶晶的,又很快被疲惫的脚步、马蹄踩烂。
平无顾落在最后,直到脸上暖融融,不再那么冷硬才缓缓仰头,脸上僵硬地动了动。
十分不合理的分配换来了她近乎逃兵的心态,马还在向前,一个人的停顿夹在一片声音中很不起眼。
她回身,凌乱的脚步,翻上来的泥点子映入眼帘。
一步一脚印,分不清谁是谁的,可她还是执拗地盯着,仿佛能从里面看到些别的痕迹。
蹒跚的脚印和沉稳的步调和马蹄印都不同,每一步都透着异样的沉重和吃力。
真正的天光大亮,平无顾眼睫一颤,错杂痕迹的尽头,那人身后背着刀,看见她竟然停在原地看着自己,脸上的异样很明显。
天光升起,她疲惫地笑了笑,然后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再微弱的阳光也刺眼。
小六抿唇不语,胯下的马不安地打了个鼻响,老赵走过他身边,在他肩头拍了拍。
这一次换来了大半个月的安宁。
安逸的生活骤然来到,最初的两天让人不适应,但云裴治军有方,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一切。
平无顾和南棠研究那群怪物。
“妖兵尸骨难化,但能将这么妖兵从深土里挖出来,组装然后复生控制,却从不深入攻击,你说他在等什么?”
这几天,南棠已经和平无顾说了东海的事情,“应该和东海的时候一样,他还在试验,这大概能确定他妖兵的尸骨还没有全部放出来。”
一点点放出来,平无顾立刻反应过来,火气腾得往上冒。
南棠扔了手中的树枝,说:“他拿你们当磨刀石。”
“给他能耐的,”平无顾暗自磨牙,偏偏除了南棠没人能奈何得了他,“天天大半夜不睡觉挖尸体。”
“不一定是黑衣人。”
逅戚半蹲下,声音平和,“妖族内互有感应,但感应十分微弱,仅放到尸体上很快知道位置和深度。”
小六和小四跟着逅戚,没有说话,没有明显的排斥。
南棠问:“你们也是因此而来?”
“不是,”逅戚抬眼看她,“我们追着硕戈来,云裴为了帮助我们,安排了禁军的身份,行事更方便些。”
怪不得,云裴很快接受了南棠的存在。
“你们几年前来的?”
“八年前。”
八年前,正值海妖进犯,她以海妖首领的身份感知到微弱的妖气。
气息混杂,她只是感觉熟悉,没空搜寻,放到现在细想,或许黑衣人当时就在东海。
光明正大地欣赏他的杰作。
“想什么呢?”
平无顾在南棠面前晃动五指。
南棠说:“在想他的目的。”
“不过是天下大乱,然后登高位罢了。”小六讽刺,“他和硕戈没分别。”
“若想登高位,在东海他就不会拖延三百年,光控制离火这一项,就足够朔行族喝一壶的了,在此微妙的平衡中虽凶险但才是最有利的。”
南棠语气平淡,小六却觉得憋闷,心中有气。闻言脸色僵硬了下,小幅度地扭过头。
南棠把刀插在身后土里,整个人像被抽去骨头,是支着刀才稳住的。
“关于云连山最后一战,妖族方面你们知道多少?”
问的是平无顾和逅戚他们。
说实话,平无顾和逅戚知道的都不多,但他们生长的年岁人与妖的关系并不融洽,能像现在和平商谈两句十分难得。
逅戚从硕戈嘴里听到过些许,说:“当年说是诛了大半妖族,勾结的某一仙族也差点杀尽,但实则参与那一战的妖族并不多,诛杀令下来波及不大,除了战场上死去的,其他小妖大多逃遁【创建和谐家园】,鲜少外出。”
“人、妖两族元气大伤,之后恩怨不断,”说起两族仇怨,平无顾却没什么大反应,“再之后你也知道了,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这里应该算太平的。”
“太平?”小六冷笑,“前前后后妖族死了多少妖,天族当我们是蝼蚁,随意斩杀吗?”
逅戚目光微动,嘴唇抿成紧绷的线。
蝼蚁吗?
南棠轻轻呢喃,随后仰头轻轻问:“只要能活下来,蝼蚁不行吗?”
“你——!”
“小六。”
小六不甘心地最后看了南棠一眼,逅戚起身,长长的阴影横亘南棠和平无顾中间。
“既然你我目的一致,接下来前情不计,直至抓到硕戈和黑衣人,边关安宁。”
南棠答应他。
逅戚点头,转身要走,才走了两步,身后声音淡淡传来。
“今年年节,喝一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