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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灼冷笑一声,兵马的声音快到了近前,连石子颤抖着敲击光裸的刀面。
细微的磕碰声中,玄亭慢慢抬眼,吞噬刀光的那束天光扩大,边缘毛躁却柔和地照亮这片大地,照亮了滕灼逐渐癫狂的眼神。
他腾地张开双臂,借着心中的欲念嘲讽:“半鲛和仴丹算什么,和临君成亲、替天君灭东海,他们早就成了天庭的爪牙,一只连爪子都磨不利索的凶兽最普通的链子就能拴住他,是猫是犬全无所谓,只要会叫唤,就能养起来,只要喂他生肉清水,朔行就是天地真正的主人!”
欲念充斥着他的身体,滕灼胸膛起伏,伪善的皮囊一经摘下,欲望滚烫,烧得他心潮起伏。
天空豁开了一道口子,光一点点照亮了崖边如屏障的一排黑甲。
黑甲银光,旌旗微微晃动,不知何时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响彻洲明谷,连风声都为陡然揭开的真相退让。
他预料中的愤怒、冲动没有勃发,那一排黑甲依旧冰冷,目光也和手中的刀剑一样,无情冷淡地注视着他。
跳梁小丑,道貌岸然。
怒意喷薄而出,几乎顷刻到达顶峰。
他闻见烟尘的气息,更迫不及待闻到血的味道。
哐啷——!
白光如利刃劈开了他的视线。
圆滚滚的东西滚落脚下,血腥气扑面而来,粘稠得让他呼吸一滞。
他不用低头,余光就能和死不瞑目的齐佑对上。
身后兵马至,付生华的声音铿锵有力,他扬臂高呼:“齐佑纵容离火肆虐,企图欺上瞒下,已就地处决,头颅便是罪证!”
众仙尚没有从头颅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就被背后凄厉的叫声吓回了神。
天后面色苍白,两手捂着脸,惨叫声从指缝间泻出,整个人从冰凉的椅座上滑下来。
凄惨的叫声很快减弱只剩急促的呼吸声,天后如溺水之人大口喘息,一只手扣进椅座凤凰纹凹陷的眼珠中。
精心保养的指甲断了,她却不敢放手。
天帝盯着天目镜中的情形,话语却是问向瑶思的。
“瑶思,为何有两个子器。”
“仴丹族有记录,天目镜为左右二眼,便是两个子器,青冥将军是在协助东海时,为防有心之人做文章特地借用的。”
瑶思回答恭谨,没有半点异样。
而有心之人,此时也不言而喻。
天目镜中展现唯一的画面。
一侧兵马密密麻麻,另一侧则细得像麦秆,对比悬殊的兵力,却无端产生胜负难辨的焦灼感。
齐佑的头颅咕噜噜往前滚,遇到一个小土堆才停下。
他的脸上血迹不多,嘴巴却有被戳烂的痕迹。
一个小小的头颅无端攫取了镜中内外所有视线,见证过孤身相迎一战的仙人心惊胆颤。
玄亭拿下了耳后的子器,滕灼很快注意到了天光的异样。
“我之前说过,他们能仰仗的只有我。”
只要除去了你们,无论他有什么罪名天族都奈何不了他。
他说得有理,垂死挣扎的时刻也以利益为先。
“你知道罪仙的罪名吗?”
玄亭挑起身旁的面具,陌生的面容暴露,他仰面冲着天光,说:“天目镜不是为他们准备的。”
薄薄的光照亮了面具上繁密诡异的花纹,在颈侧留下了明暗的分界线。
下一刻,视线被切断,众仙哗然。
天目镜也的确不是为宝殿中的仙人准备的,他们可以知道真相,却没资格参与复仇。
滕灼说的没错,对错后世评判,他们能仰仗的只有一人。
天光被截,阴暗降落,数以千计的面具被先后扔进黑漆漆的洲明谷中。
本该泯灭的族人在黑暗中暴露真容,最纯粹的血债血偿才刚刚开始。
六十七
玄亭去过两次地府,两次让阎王吐出命来。
第一次他略微稚嫩,只晓得打杀,破了六层地狱才换来息剑族余下的族人。
但地狱回来的仙人,没有仙籍,唯有承担罪责和罪仙的烙印才有机会向仇人索命。
天帝震怒,赏了他雷刑鞭笞千年禁闭,换来了不再追究。
鞭打的刑罚还背在身后,繁密的雨丝让衣物贴近伤痕,透过衣物雨丝似乎要渗入伤口结痂后的每一处褶皱中。
褶皱处生出软肉,他砍倒腾灼坐骑时,肩背摩擦湿淋淋的衣料,带起一阵令人战栗的冰寒。
滕灼滚落在地,身上伤痕累累,往外冒着汩汩鲜血。
生死已定,他却对着眼前的刀尖发笑,“刺下去,你我就都解脱了。”
他以为都是息剑旧人,死在谁手里都是一样的,他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拜他们所赐。
大仇得报,连血腥气都是畅快的。
滕灼仰天大笑,“我没输!你们杀我都要避开天上那群仙官,本君不算输,本君赢了!在千年前就赢你们了!”
生死的恐惧在他身上格外淡,玄亭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往前送了刀尖,眼前的情景愈发惨烈,他就愈发平静。
刀尖很稳,刺破肌肤,细小的血珠滑落,悬在刀尖就不再动。
玄亭收了刀,滕灼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知道对方看不见,他还是露出了一丝笑。
在沉默中,滕灼的得意畅快逐渐消失。
“你不会死的。”
滕灼的呼吸似乎停了片刻。
和轻飘飘的语气不同,这一脚又快又狠,像是要把他骨头踩碎。
玄亭脚踩上他的肩头,那一处的伤口最深,几可见骨。
“齐佑死了,桑濮也死了,耻辱柱上只有你一个喘气的,你活着,天上那一群耽于安逸的仙官才能时时刻刻把今日的愚昧记在心头。”
他这一脚踩得深,血液被压得迸溅,在他颈侧留下浓郁的血腥痕迹。
“你要被压上天庭,肮脏地活着。”
滕灼不配死在这里,玄亭在这里死过一次,洲明谷是他曾经的埋骨之地。
他仰颈,像舒缓了积压多年的酸胀和郁气,气息充斥恨意,释放毒气深入滕灼肺腑。
没有伤口,却穿肠烂肺。
南棠满身狼藉,身上的血腥气都被吹散了。她站得不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玄亭的目光从她指缝干涸的血迹到红透的双目。
他一字一句道:“别想着死,你要作为那些冤魂清白的证据,千年万年地活着。”
脚下的身躯终于透露出绝望。
他开始颤抖,开始因为疼痛【创建和谐家园】,想要自戕可玄亭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直视南棠面容,脚下用力,踩断骨骼,【创建和谐家园】脆弱的肉里。
滕灼忽而提声惨叫,整个晕厥过去。
南棠终于动了动,血色的瞳孔稍淡,嘴角只有浅浅的一个弧度却带动了眼尾眉梢。
玄亭感觉胸腔空空荡荡,风过就呼呼作响的地方终于被填满了。
死在铜川的小师妹一瞬间活了。
“将军。”
她头一次唤他将军,在即将沦为阶下囚的时候。
“捆我吧。”
她摊开掌心,天目镜的子器安静在躺着,她的所作所为暴露在众仙面前。
他们计划的时候玄亭已经说过齐佑身上子器去除的方式,是她不要,用了最简单直白的方式狠狠打了天族众仙的脸面。
当然,他先斩后奏的巴掌也不轻。
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抬指碰了碰她的眼角,他在洲明谷被抛弃,又在洲明谷报了仇,如今要亲手囚禁自己的爱人。
一环扣一环,她算计得明白,功过相抵,好人坏人都让他当了。
天目镜被掐断的一瞬间,唯一的子器断送了神器的一声,九重天上母器龟裂,碎片哗啦啦坠落在地。
众仙对碎片目瞪口呆,破碎的声音被闷在掌心,两个子器被生生捏碎。
玄亭抓着南棠的手腕,拉到身前。
“你等着一刻等了多久。”
隔了千年悬而未落的铡刀,终于被她亲手压下。
她头一次吐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很久了,如果可以,殿下不遇到我现在就不会痛苦了。”
“你既然知道,那就该明白我为什么痛苦。”
“……”
“是,我喜欢你,”顺着她的手腕而上是被鲜血浸透的衣裳,摸到颈侧留下斑驳的痕迹,玄亭呢喃着,掀开面具,“可你真的,不太喜欢我。”
猩红的瞳孔终于有了些波澜,没了恨意的壁垒,情感鲜明直白,如春水初生,两岸生机毕现。
南棠告诉玄亭,现在邵谷的情形岌岌可危,她诱齐佑和滕灼出手并不是毫无依据。
似乎要印证她的话,第二日蕉岭往南百余里就有一处新的生点爆发,没有朔行族的阻挠,玄亭即刻前往新的生点。
离去前他让付生华押滕灼上天,自己送南棠到了边界。
去边界的时间很短,好似他只说了一句话,行程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