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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亭坐到她身边，身边的声音继续说：“无间牢就是个天大的骗局，把一个人轻轻松松抹掉了，欺骗天道此人从未存在过，无间牢是真正的无间地狱。”
“既然要欺骗上天，既然总会有人去死，那这个人是谁都可以。阎王帮我找到所有人的残魂，但欺骗上苍的后果需要我自己承担，有无数人死在离火中，我身体中的离火就是这样一次次毁掉我的魂魄，毁掉一个人的性命，一次次欺骗过上天。”
无间牢是吃人的野兽，她和野兽互搏，一次又一次从野兽口里爬出来。
过程不言而喻，再次说起来南棠没感受到多少苦楚，偏头，正落入他的眼睛中。
“这就是我在地府学到的东西。”
原野的风毫无顾忌，玄亭侧身挡住，正当南棠以为他会静静地消化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拨开她颈侧的头发，亲在肩颈【创建和谐家园】的地方。
亲吻触碰到的肌肤，在微风的吹拂下酥酥麻麻的，啃噬的力道很轻。
牙尖轻磨，缠绵悱恻。
“殿下喜欢我。”
“对。”玄亭抬起头轻轻咬了一口颈侧的肌肤，与轻柔的动作不同，眼里含着对猎物的光芒，“很喜欢。”
“离火的源头在地府，阎王藏得真够深的。”
“毕竟说了就永无宁日。顺瑞在离开前曾在地府搜查过一圈但一无所获，我相信幕后之人研究离火多年，应该也觉察到他研制出来的兵魂有些不对劲，所以他急于想要找到被吞噬的魂魄的源头，从而对地府下手。”
今夜说了这么多，可玄亭觉得阎王真正的目的藏得更深，他先起身，然后拉着南棠起来。
“他研究多年，离火的提供也不断绝。”
南棠问：“邵谷有得到离火的地方吗？”
“各个生点都可以得到些许，但是大都凝固，效用很低，也无法吞噬人类，制造兵魂。”玄亭不清楚对方的方式，但能得出对方并没有完全掌控，易族三百年才初有成效，顺瑞也需要十日一修复，但顺瑞最后是死于离火。
玄亭目光微沉，手上传来力道。
南棠借力起身。
“这么说，滕灼在你眼皮子底下把离火送给了东海的黑衣人。”
“所以我是个绊脚石，他对我下焚心也正常。”
毕竟先前连命都想一并讨了，他拉过南棠，半真半假地说：“说不定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也在天上仙官的眼皮子底下。”
“天高皇帝远。”南棠无所谓地笑笑，“在邵谷谁都奈何不了我。”
玄亭把南棠送回去时候已经是深夜，等他赶回息剑族天边吐白，红黑色的大地逐渐暴露在阳光下。
六十三
天宫
清凤推开门，不意外第一层满目狼藉，有几个小仙娥正在清扫。
清凤没惊动他们，独自上楼。
藏书阁的书浩如烟海，一层关于离火的书籍都被翻了个遍，但都一无所获。
清凤上二层找到书架的时候，有些意外。
“司命星君？”
司命也愣了下，颔首道：“清凤神女。”
清凤看清了司命手中的书，笑道：“看来不止三殿下想到仲尹神君。”
司命不好意思地笑笑，“闲来无事看看而已，万一真有什么新线索也说不定。”
清凤早就听闻司命有卸任的心思，但见到她此刻站到这儿才确信。
因为离火天帝暂时没空管一个小仙的卸任，司命宫又终年忙得不可开交，司命虽然现在没法卸任，但将事情一点点交付下去，也算提前培养，这才有空到藏书阁。
司命将手中翻看的书放回去，往里走去，清凤跟上前，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仲尹神君不像之后的天君，他自洪荒时代成为天地共主，最后为封印离火身消道死，万年时光经过后者修撰，可记之事数不胜数，先前的书架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清凤苦笑，“辛苦星君了。”
司命摆手，露出手腕贴的药贴，“你还要照顾天后娘娘，才是辛苦。”
“天后娘娘身体已经好了大半，今日天帝陛下还亲自看望天后娘娘。”
司命叹了口气，“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天后病得太久，即使好了身上也落下病根了。”
她久病成医，自己的手腕即使不再过度写字也常常隐隐作痛，脾气烦躁又不常跟其他神君打交道，言语中没那么多思考，脱口而出才觉得有些不稳重。
她可不想在快卸任的时候整出些事端。
“小仙……”
“星君提醒得有道理，我会好好注意天后娘娘的身体。”
清凤像是没察觉到，朝司命轻轻一笑后朝着高大的书架走，目光在架子上搜寻了会儿抽出书架上的一本书仔细翻阅起来。
司命怔愣片刻，随后笑着摇了摇头，“是我狭隘了，难怪连月老对神女青睐有加。”
“月老谬赞。”清凤轻轻翻过一页，想起什么道。“我记得月老身边有个小仙娥，此次没见到她，月老可知道她去哪儿了？”
司命拿书的手微不可见地一顿。
绿夭从还清殿回来就直奔青都殿告诉她和月老，绿夭哭哭啼啼地挂心南棠的伤势，直到啪嗒一声，司命整个人抽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看着掉落的书本。
倒是月老，从知道南棠离去后一言不发，只抱着珠子，落寞地回房关上了门。
之后司命就再也没见过月老了。
见久久没有回音，清凤叫了声司命，司命回过神，脑海中阎王的话、月老的神色转个没完，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许是回家了吧。”
清凤笑了笑，“是吗。”
对方都不是多话的人，又一心扑在书中，一时间阁中，只有偶尔的书页翻动声划破寂静。
一直到夜色浓重，藏书楼里的灯点了一盏又一盏，司命像是才回过神来，慢慢抻了抻腰和僵硬的脖子。
酸胀酥麻的感觉顺着关节四散，在四周饱胀引起阵阵酸疼，她下意识敲了敲，轻微的疼痛伴随着热意缓缓驱散酸胀。
扭身的动作，她看清了桌边一天的成果。
关于仲尹的书大多讲的是洪荒时代，四方战乱的故事，属西北边的魔族尤甚，不仅对外魔族内也相互倾轧，搞得民不聊生，离火差不多也是那时候出现的，但在离火出现前，仲尹神君和魔族的关系并没有到争锋相对的地步，甚至在离火被镇压后，留下一支魔军和魔族。
仲尹天帝为了天下太平四方征战的事情，每一件事都有迹可循，唯有最后一件镇压离火，至今成谜。
倒不是仲尹神君成谜，只是记载中魔族倾轧，仲尹并未灭族，而且在镇压离火之后陨落，其后魔族才彻底消失，但兵魂的出现在仲尹神君之后，并没有确切记载。
司命看了眼手边的书，清凤也正好看完一大摞，准备放好再拿新的看，微黄的烛火将她的身影映在书架上，长长的影子拉满了正面墙，看她的架势今夜是不打算回去了。
司命可不管临君独守空房的苦楚，锤了锤酸痛的肩膀，拿过另一边面上一本继续看下去。
南棠在兵马的声音中被唤醒。
她坐直身体，红色的绸衣裹住细弱的手腕，一夜过后的孤灯烛心颓唐，灯火无力，呼吸声稍大就能让烛影缭乱，灯芯乱跳。
仙侍一进来就是这样一幅场景，虚弱孤寂得刺眼。
托盘中有药，也有纸笔。
南棠不出去，但时间一长，新的生点爆发，离火的位置依旧要算。她先喝完药，之后起笔。帐子里静得可怕，唯有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仙侍忍不住循声看去，可一旦触及南棠的脸色，好似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只一眼就脸色苍白，猛地低下头。
一低头，就是喝空的药碗。
喝了药，南棠的身子并没有见好。
南棠写着，笔尖一顿，她盯着纸上不知何时写到的第四列，默然无声。
仙侍看着，脸色发白。
邵谷越来越不安稳了，从新的生点爆发，到两三日兵魂进犯，到现在，每两三天就会有两三个新的生点出现，兵魂以最强势的方式逐渐侵吞他们的领地，南棠仿佛看见荒芜土地上出现了一面面旗帜。
它们被深深插入泥土，在风中猎猎作响。
这声音于朔行，是负担、警告，于她，却是胜利号角般美妙。
她写下第四个生点将纸叠好交给仙侍，“今夜，我去找主君和少君谈谈Zꓶ。”
仙侍异常恭敬，“是。”
今夜谈谈，但等到腾说和齐佑都有空已经到了中夜。
滕灼的帐子里很亮堂，齐佑还未来，桑濮和滕灼已在。
桑濮手指只是皮外伤，连淤青都不曾留下。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微微侧头，眼皮耷拉下来，没有丝毫气焰。
滕灼让南棠和桑濮相对而坐，之前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但互相掐架的左右手，没有调和的必要，或者说他们够不上让他亲自调和的重要性。
齐佑最后一个来，他含笑站在中央，桑濮和南棠也没有再坐的道理，一前一后起身站到齐佑身后。
可南棠刚一离开椅面，滕灼便出声了。
声音不沉，带着上位者难以拥有的和煦。
“南棠，你有伤在身，不必再起来，继续坐着吧。”
桑濮肉眼可见地愣了下，可谁都没有注意，齐佑顺坡下驴，让南棠坐下。
南棠没推脱。
“谢主君。”
滕灼笑着点点头，“你修养多日，如今出来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南棠仰头却说：“今日的封报主君见到了吗？”
滕灼敛眉，他正为此烦忧，“收到了，但情况不妙。”
南棠又说：“主君应该知晓，今日我测算出生点位置有四个，不知道少君和桑公是否证实狭心坡，蕉岭，冶鹿谷的生点今日是否爆发？”
滕灼看向齐佑，后者点了点头，“依照你所写，蕉岭的生点最大，范围最广，兵魂爆发急促打了青冥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好在我们早有准备，清理了另外三个生点后，最后一个蕉岭并没费多大功夫就收入囊中。”
蕉岭、狭心坡、冶鹿谷三点占据要塞，几乎将朔行和青冥完整分割两岸。
从蕉岭往下，楚河汉界般互不打扰，唯有南下，是一片荒芜空洞之处，至今没有兵魂和生点的任何动静。
南棠说：“主君应该已经注意到了，离火形势严峻，兵魂生点频出，一切都超出我们的预期。在屏川以北您和青冥各守城池，互不相让，唯有蕉岭以南，主君和他都从未涉足，若是按照现在的情况，兵魂愈发强大，一旦南边爆发生点，后果不堪设想。”
滕灼沉吟片刻，隐含忧愁，“邵谷是天庭对抗离火的最后边界，近几年形势严峻，邵谷岌岌可危，本君愧对天帝看重。”
齐佑眼含惶恐，躬身道：“父亲不要妄自菲薄。”
桑濮跟着说：“主君仁慈。”
南棠低着头，影子微动，黑乎乎却勾勒出主慈仆忠、父慈子孝的好景，南棠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