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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似又吸进了魔气,一开口是嘶哑低沉,呼出白气的同时没有记忆中的鲜血,可喉结的每一次滚动又是血淋淋的。
他不知疲倦地安慰,直到南棠平静下来,才放下她眼前的手,放在颈侧,第一次见就生花潋滟的地方。
他们之间的亲密很少,却从不感到生疏。
“玄亭,你放开我吧。”
目光扫着脖颈的线条,他忽然问:“在龙冢,你是真的想走。”
南棠没说话,她不骗他,也不想回答他。
玄亭却好像明白了,病中的笑很低哑,透过胸膛的震动传递过来,他微微抬眼,肩颈处的目光沉郁似水。
听着笑,南棠卸下力气,躺进身后的躯体中。
“你多坏啊,第一次见面我就看着你,想着你,就连这时候最想见的还是你。”
她在怀抱中温暖起来。
又因为颈侧的疼痛蹙眉轻哼。
“疼吗?”
南棠不回答,他似乎也不在意,却低下头,用鼻尖蹭脆弱的肌肤,感受对方的脉搏跳动。
温热有力,像是第一次感受生命,他仔细感受着生命跳动,一点点拢紧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曾经不断消失的脉搏和温度。
为什么是他们?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平和的天下尸骨遍地,应该在里面的却逍遥法外,只因占了尊崇的位置就可以为所欲为。
刀下的冤魂太多,堆积成山,执刀者高大威武,刀子递到的每一个天神都腐朽得千疮百孔、破烂不堪。
应该在千年时光中风化成沙,而不是任由迂腐填充身体。
青冥源于不甘和怨愤,换一种身份仿佛给他的报复镀上一层坚硬的外皮,一切行为都有理可循、有据可查,玄亭为自己的反抗找到了最合适的身份和理由。
但他忘了,他生在阴晦沼泽,骨子里就浸透了肮脏的气息,青冥生出了一副无根无源的骨血,支撑他征邵谷、抵朔行。
他是玄亭,围困牢笼的兽。
也是青冥,冲破樊笼的刀。
玄亭拢紧南棠,小心翼翼又万千珍重,她们都不该是这样的下场。
那么以后他便寸土必争,寸步不让。
这天地,早该乱了。
五十五
阎王不敢让小鬼来勾玄亭的魂魄,自己亲自上阵挑了条最干净的铁链子,身后跟着刚养好工伤的判官。
鬼脸上没什么气色,只是与其他鬼相比,判官身影有些透明,到了脚尖已经是完全透明的状态。
云慎的三个月仿佛昙花一现,从高楼坠下虽被薛夫人救下来但仍然伤势颇重,缠绵病榻数日加上心中悲痛,在某个雪夜去世了。
云家把云慎葬在薛夫人坟茔边,上面只有云慎二字。
魂魄归位的感觉和离体截然不同。
玄亭起身,四周昏暗,唯有床角一盏青灯,温弱的灯光笼罩床榻。
阎王只带着判官,见玄亭醒来,二鬼躬身齐道:“恭贺殿下重归仙体,仙身康泰。”
玄亭坐起身,捡起地上的油灯,清淡的光逐渐照亮了他玄衣上张牙舞爪的蟠龙。
蟠龙怒目圆睁,银器拨弄灯芯,烛光忽闪蟠龙在云纹间涌动,眉下幽深两点映着青色烛火,光在鼻侧留下一层薄薄的阴影,藏在阴影中的那部分透着彻骨的冷。
长刀没了鞘,光放在那儿便瘆人。
一道雪亮的白光闪过,衣袖忽动,烛火颤了下,用以挑拨烈火的银器飞回袖中,速度太快,阎王没看清武器的模样,但的确没听说过三殿下有什么用趁手的兵器,就连制服呴猿也是赤手空拳。
阎王引着玄亭回到阎王殿,他才发现这里在十八层地狱之下,自上往下看只能看见一道漆黑峡谷,深不可测。
地狱鬼哭狼嚎此起彼伏已是常态,地狱每一天都是水深火热、哀嚎不断,只有在经过一层地狱时候声音明显减弱许多。
玄亭经过时脚步一顿,望着时不时发出短促尖锐声响的黑洞问:“这一层地狱是什么刑罚?”
“拔舌,”阎王答道,“这里的鬼都因生前逞口舌之利、满嘴谎言而堕入地狱。”
“黑白无常鬼教我勾魂索命,牛头马面教我用刑,割舌油锅,刀山牛坑,血池刀锯,每一层有每一层的好,终日鬼哭狼号、血流不止,生前事情身后偿,殿下愿意领教?”
话语森然,那人初露利齿,带着威胁。
他早该想到的。
在地府的时候,阎王下意识惊讶于南棠是铜川人而不是他用没溪真相牵制南棠。第一时间的反应最真实,相较于早就在被掩埋的真相,南棠对阎王来说更有价值,它们之间的交易不仅仅是人间长平的前世今生。
阎王久经官场,算计是他的保命符。
玄亭话语一转,问:“顺瑞用过刑后,被关在哪儿?”
这件事是阎王办事不力。
他把顺瑞关押在地府最坚固的牢房,可一声巨响后却不见了,响声扰乱秩序,鬼兵慌乱无序,只有南棠感应到顺瑞身上离火的踪迹,也只能是她。
阎王暗叹,搓了搓手。
全部兵力守住慕成和孩子,他们都没想到顺瑞去找玄亭报仇,致使薛夫人身死,南棠真正动了怒。
风雪夜,顺瑞奄奄一息,没了舌头如同破风箱苟延残喘。
阎王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说顺瑞出逃时的场景。
到了牢房,冰冷的气息顺着脚底蔓延。
玄亭没了凡间时的孱弱,他带着牢笼缓缓踱步,“你说当时一声巨响,等赶到时已经没了影,再发现时他逃出地府,中间的时间地府就没什么异样?”
中间的确有一段时间,对监牢和地府大门来说过于长了,阎王微微蹙眉,觉得有些不对但仍然道:“检查过,并无异样。”
说着,他将一片东西递上,“只在牢门附近发现这个,请殿下过目。”
掌心向上,静静躺着一片金色的芳椿树叶。
牢门是被强硬掰开的,玄亭微微凑近,血液干涸颜色变深,它将自己藏进牢笼的颜色,但太大片了,颜色能藏,味道藏不了。
腥得让人作呕,他目光变深,却对阎王问:“阎王主要检查什么?”
这话问得太细,不像玄亭的作风,阎王感觉脑海里有什么东西错漏了,·一条线逐渐绷紧。
判官扫了眼阎王脸色,主动道:“有无鬼兵伤亡,器物损失还有期间混乱,有没有鬼魂胆大包天趁乱出逃一应事物。”
胆大包天,眼前倒是有一两只。
蟠龙盘踞,凶相毕现,一弯白光照亮蟠龙凶恶的眼神。
“她知晓顺瑞逃到人间能立刻追上去,在地府反而感应不到了,”玄亭放过牢笼上血迹,转身目光落在阎王身上,浓密的睫毛微微压下,“阎王,你这地府藏了什么宝贝值得顺瑞冒着生命危险搜寻。”
脑海中啪一声,线断了。
阎王扑通一声跪下,他看清了眼前的兵器。
两片银色薄刃,类似普通刀片寒光闪烁,刀片上密布凶兽烈火,烈火炙烤着凶兽,凶兽在烈火中嘶吼涅槃。
它们相抗,却也同生。
接连的两声,膝盖磕碰坚硬石块,判官和阎王双双跪地。
阎王突然明白为什么在凡间玄亭会这么好心让他知道慕成的情况,目的只是擒拿顺瑞,因为他根本不在乎。交易已经结束,可他的把柄不止这一个。
下一刻,银刃上的凶兽仿佛有了意志,虎视眈眈地贴近阎王额心。
“阎王吊着她这么久,我耍心计换阎王真相一个,可没让阎王彻底把人放走,”玄亭垂手把碎玉挂到腰间,“地府欠我一个小仙娥,阎王要怎么换?”
这话讲得没道理极了,可阎王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他做贼心虚,只要解开了一个问题,其他的在玄亭面前都不堪一击,除非他把一切都推到南棠身上。
念头一出来,阎王瞬间否决。
他敢肯定南棠在玄亭心里的地位,现在玄亭明晃晃地拿刀指着他也绝不是想过河拆桥。
顺瑞逃脱显然是有人相助,这个人他们谁都不知道,他藏在暗处伏击,每一次出动都给人致命一击。
阎王心思转得飞快,地上的手微微颤抖,像风中的落叶,风停了,被动的颤抖也停止了。
“小仙有罪!”
“当初殿下去堂庭山学艺,天帝陛下和天后娘娘担心殿下便点了数名仙族小辈陪同。”
“殿下明白小仙虽是洪荒时候的老臣,但和天界的神仙实在不亲,因着地府的原因还时常受人鄙夷,连带着慕成也不受待见。恰逢南棠为铜川之事而来,小仙便利用此事威胁她代替慕成上山学艺,以免慕成受同辈欺负。”
阎王直起腰,寒光凛凛的刃对着他,“小仙爱女失了分寸,这是欺瞒的大罪,请殿下责罚!”
声音在牢笼中隐隐有着回音,阎王把南棠代女学艺的事情和盘托出,因由也交代得一干二净,但字字句句只提到南棠一次便将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他请三殿下责罚。
欺瞒道清、天帝的重责,三殿下怎么罚?如何能罚?
阎王好算计,想把交易间的和平延续下去。
他在赌,赌玄亭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今日是立威也好,敲打也罢,人间一行磨去了小神君最后的软弱和犹豫,从清醒到现在,每一步他都走得得当适宜。
玉色在眼前一晃而逝,耳边一阵风拂过,阎王心惊肉跳之余陷入另一种空泛的慌乱中。
判官和阎王起身,判官对阎王道:“刚才是小仙口无遮拦,请您责罚。”
阎王摆了摆手,玄亭在人间就给他下了套,是他打草惊蛇,“不必自责,你不说他也不会放过我。”
“罚你是因在驺俦岭你反抗我的命令,让鬼兵拖住南棠,不想让她继续掺和到我和三殿下的交易中,可以安安心心地回到地府。”
被戳中心事,判官低下头。
阎王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上玄亭,“她很聪明,也很执着。”
所以你的顾虑和偏袒她都知道。
离开地府的一段路都被阎王清理干净了,呴猿就等在桥边,白金色的皮毛油亮顺滑,他完全展露原形,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伫立在地府一侧。
它见过慕成,因此对慕成没有展现敌意。
不知道阎王和玄亭对话,慕成轻声道:“师兄。”
玄亭闻言,静静地注视着慕成。
山水画似的黑与白最极致的冲击都融于一张脸上,柔顺和凛冽也只在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