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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被毫不怜香惜玉的推到两边,笤帚已经充当了雪人的一只手,南棠脚尖蹭了蹭地,说:“少爷见着了也没提醒。”
“这还需要本少爷提醒。”玄亭略蹙眉,“不该是你的本分?”
南棠笑道:“那怎么办?”
“罚呗。”玄亭说,“三月之期快到,回去前总要带点见面礼。”
黑衣人说不掺和人间事就真的不掺和,也把他们为数不多的机会夺走一半,他等了两个十天驺俦岭都没什么动静,无论黑衣人是遵守约定还是想把烂摊子留给他们收拾,他都只能照接不误。
“驺俦岭没动静,但该知道的也知道得差不多了,你将顺瑞擒来后送到地府,只有阎王才能悄无声息地将他送到东海。”他右手摩挲着南棠耳后的肌肤,“还有慕成,和你一起回地府,有顺瑞在,阎王的怒气估计也牵不到她。”
“阎王爱女,殿下不说他也是狠不下心的。”
南棠耳后痒痒的,眼角瞥见守宝已经给呴猿戴好脚垫,放下呴猿正要往这边过来,她伸手要将脖子上的手拉下来,反被握在手心。
“她可是我师妹,无论如何我都会看顾一二的。”
这话谁说都行,被玄亭说出来总带着点故意算计的成分。
守宝上了台阶,目光要往这边过来,南棠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墨氅流云浮动,玄亭半推半就被逼到墙根。
雪人笑容依旧,紧张的气愤一滴雪粒都撼动不了,玄亭的手揽着南棠的腰,额抵着她的下巴。
他看着冬日的院子,没有雪的点缀愈发萧索。
“还有一件事,三月之期一到所有的一切你都会知道得清清楚楚,届时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
南棠眼睫微垂,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伴随着一阵苦涩的药味。
守宝越过拐角,先看到墙角的雪人,又环顾一圈,嘴里轻轻“咦”了一声,抓了抓头发往回走了。
一墙之隔,玄亭摸了摸南棠的头发,托着她的下巴和自己额头相抵。
飞鹤的翅膀扫到南棠后背,浮云在肩背流动,南棠稍稍分开了些,盯着他说:“事成后,我们便再无瓜葛。”
“嗯,”玄亭勾起她的下巴,印上去,“再无瓜葛。”
四十九
要对付顺瑞,帮手再多都没用,他身上的离火除了南棠没人能控制,逅戚还在禁军,她留下了平无顾和慕成,防止黄鼠狼妖。
南棠走到外间,袖中的银刃紧贴着肌肤,平日在玄亭身边她都将兵器绑在小腿以防被发现,重回手腕准备作战的银刃浑身散发着战意的嗡鸣。
慕成是从后面匆匆赶上来的,她跑得太急,一停下来反而说不出话来,只顾着喘气,急切地看着南棠。
“南棠…”
“我会跟着去东海。”怀里的身子在颤抖,南棠望着在夜色中的泰平侯府,热气模糊了侯府高大的影子,“然后杀了他。”
巡逻的禁军在长街中行走,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他们头顶掠夺。
小六突然抬头,牛翠不明所以地跟着抬头,冲着黑不溜秋的天左看右看,“六儿,你看见啥了这么认真?”
小六不放心地又看了一圈,才说:“没什么,应该是我看错了。”
牛翠拍拍他的肩,“再撑撑,很快就换班了。”
小六冲牛翠安抚地笑笑,“我没事儿,牛哥放心。”
驺俦岭很安静,静得只有踩碎落叶的沙沙声,它仿佛停留在上一次打斗之后,连空气中的血腥味都来不及消散似的。
南棠先找到破屋,上次战斗的痕迹早就没了,破屋摇摇欲坠,挂着雪和冰棱子,掉光叶子的树枝张牙舞爪,夜风呜咽声传来,干枯的树枝颤动起来,鬼影摇曳在地。
风声夹杂着簌簌的声音,地上的落叶被迫滚动,最后孤苦伶仃地停在她脚边。
南棠深吸一口气,吸进山间最冰冷的空气,回眸,两个手持长枪、身上兵甲零落,艰难地遮盖身体,露出的肌肤都是伤口混杂,几乎没一块好肉。
月亮静悄悄地探出头,照亮了孤独的影子。
鬼兵无影,戾气冲天,尸首腐烂,长枪却削铁如泥、无比锋利。
寒光一闪而逝,长枪先后扫来,却在半空划过一个弧度,尖锐的枪头抵上南棠腰腹,却“嗡”一声火光四溅,银刃脱袖而出振退了杀意缭绕的长枪。
随后又一片银刃如利箭,流光一般射穿鬼兵胸口,换来鬼兵行动稍一停滞。
噗噗两声,银刃穿堂而过,追随主人而去。
她并不恋战,耳侧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在她身上,一寸寸噬攫她的意志和理智,身后的杀意跟两匹恶狼似的,任何一点疏忽都能被长枪和利口咬住,直至撕下一大块血肉。
她用最快的速度奔向山门,越靠近山门,模糊的画面就越来越明显。
迷宫重重的还清殿,百花争艳的瑶池宴和土地龟裂、千里荒芜的边疆战火,起初是模模糊糊的,芳香和战火同时扑面而来,而后越来越清晰,从场景到人,从气味到声音……南棠的心一点点悬起来,在看到山门处的虚影时身子猛地顿住。
山门的虚影是枝叶繁密的芳椿树,树冠金叶飘动,她搓了搓手指,慢慢走到芳椿树下,手指碰到了最不该出现的屏障。
是她用来困住驺俦岭的阵法。
南棠怔怔地抚摸屏障,眼眶发红慢慢地却笑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高空坠落,摔得四分五裂,血肉模糊。
她跪在地上,眼眶发酸,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城中,换班后牛翠带着小六找了个安静地坐着,两人同分一壶酒,你一口,我一口,最后一口救谁喝的下壶酒就谁付钱,不过小六从来没付过钱。
“六儿,”牛翠闷下一口酒问,“什么事别闷在心里,跟哥说说。”
“都是兄弟,藏着掖着干嘛。”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云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云裴也没当将军的架子,三人并排在墙下面蹲着,云裴问牛翠要了一口,“让我喝口,手指头都快冻掉了。”
颤颤巍巍的手跟鸡爪子似的接过酒壶,小六心中的阴霾一下被驱散了,他想了想说:“就是觉得心里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现在哪天不这样,来了就担着呗。”牛翠心大,“不过确实不好受,你年纪小这么想也正常。”
云裴把酒壶还给牛翠,抹了把嘴说:“等事了了,带兄弟们回家吃一顿。”
牛翠哈哈一笑,“到了后面事情更多,将军你不干?怎么可能!”
“不干了。”
牛翠跟小六当然不信,对视一眼笑了两声,可身边迟迟没有回音,他俩不确定地去看云裴,后者头靠着墙,仰着脖子,侧脸是寂寥的,他对着上空突然高声喊道:“破差事!老子不干了!”
牛翠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见他愣愣的,云裴好笑地揉了把他的头,牛翠被薅低了头,转头胡乱揉了揉小六的脑袋。
“小六,一直没问你怎么叫这名,连个姓都没有。”
小六抹了把脸,笑说:“家里兄弟多,到后面老大懒得记名字就用数字给我们排辈分,后来用习惯了就改不过来了。姓其实是有的,那时候当家的二哥看不过去,就给他的姓给我们安上了。”
“所以是啥?”
小六张了张嘴,第一次没回忆起来,等到回忆起来了觉得自己前头有些好笑。
牛翠也不急,笑眯眯地等着。
黝黑的脸停留在这一刻。
影子被分成两段,小的飞出去带着细长的血丝。头掉了碗大的疤,脖颈处的鲜血跟喷泉一样划拉小六一脸。
黏湿的,腥稠的,粘住了小六凝固的笑意。
云裴最先反应过来直接将小六抱起来夹在腋下往后一拖,躲过了墙头的第二爪。
借着月光,摔倒在地的两人双目圆睁,滴着血的爪子比妖怪的头颅还要大,比刀剑还要锋利,硕戈咧嘴一笑,露出阴森森的白牙。
小六被这目光吓得才记起呼吸般急促喘息,他扒拉胸前的手,目光在血液中逡巡着找些什么,突然耳边传来细微的声音,他像是被定住了,只有眼珠子带着身体一点点看到真实。
不远处月光拉长了头颅的长度,头颅咕噜噜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原来,杀一个人这么快。
无言的战争开幕,越过了开端直接到了决一生死的地步。
老赵被悲鸣声引来,还未到目的地就见到了滚落在地的数十个头颅,他们被残忍杀害分裂,老赵目光冰寒,警戒的信号在天空炸开,拖着长尾足够让每一个人听见,在平静已久的京城再次卷起惊涛骇浪。
在巨浪中,几人生,几人死?
他们藏在军中,刀锋也该亮起。
逅戚摸清硕戈是倾巢而出后几乎是立刻到了泰平侯府,他要借人,平无顾先前在灯节的时候帮过云裴,又在众人面前亮过相,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小心些。”玄亭把碎玉握在手中,“被恨意冲昏头脑的妖不好对付。”
平无顾和逅戚立刻出发,玄亭淡声道:“之后要劳烦师妹了。”
慕成笑了笑,见玄亭手里除了玉佩仿佛还有些什么,便问:“师兄在玩什么?”
手掌摊开,玄亭单手撑着小几,烛光下面色有些冷,说:“没什么,一枚铜钱罢了。”
五十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身后寒光冷冽却在脑海中一点点复盘,抽丝剥茧般回忆从哪一步开始出错的。
最开始的三月之期,即使没发生之前的事情也会来驺俦岭。
玄亭从平无顾口中套话,只能得出她对长平非同一般。
马车上她义无反顾也要看着长平回宫,即使猜到长平和千年前的铜川有关,只能说明她和地府的关系就不同寻常。
再往前是她救回慕成,再往前是她初到侯府,一切一切都只能说明她和地府关系复杂,但对于顺瑞、离火她暴露任何马脚。
鬼差出动,群妖出巢,一定有什么吸引他们。
能吸引他们的是什么?
能让顺瑞不顾一切离开驺俦岭的只有一样东西。
是……
南棠蓦然想到了什么,那时候秋意正浓,还未下雪,她蹲在屋檐双手双脚被冻得发麻,慕成从屋里走出来,女仙男妖,风月之事。
她缓缓松开了胸前的衣领,仿佛松开了纠结她许久的懊丧和谜团。
他怎么会用风月之事将两者联系到一起,从那时他就明白,慕成牵扯到了地府和顺瑞,身上的价值足够他孤注一掷。
兵器带动的风声是鬼兵的呼吸,他们残忍冷血,下手狠绝,是地府最精锐的阴兵。判官手不离命簿和一支小狼毫,在火光四溅、兵刃交接的夜里格格不入。
南棠想清楚来龙去脉,却还差最关键的一点,像她搞清楚了锁的内部结构,却还差最后一把钥匙把锁打开。
“为什么选择这么强硬的手段?”
南棠背对判官跪着,没开口说过话嗓音却哑得惊人,那延续不断的风好似能穿透她的喉咙,让痛苦绵延不绝地传递到判官处。
“我能抓到顺瑞,也能控制顺瑞,为什么…为什么要顺他心意把慕成牵扯进来,做一个无比残酷的局?”
她想不通,你怎么会答应?阎王怎么会答应?
鬼气森然的鬼兵拔地而起,他们的虚影和与松木比肩,干枯嶙峋的身体抵挡着月光,一重重阴影压在蝼蚁般的人影身上。
那些轻飘飘的影子顿时化作千斤,压在她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