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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声凄厉,刻进所有人心中。
逅戚不敢回头,胸腔、耳膜似乎都是他的粗喘声,他只顾向前往山门跑,知道雪光刺痛他的眼睛,他才想起来般,眼角湿润。
南棠让他往山门跑,他就一刻不停。
雪落在南棠身上,似乎也没法降下她的温度,不多时逅戚就觉得自己背上被汗濡湿,他托着南棠往上掂了掂。
跑到山门的时候他大汗淋漓,漫山遍野都是雪,他分不清路一般四处张望,直到看见了山门的小八,十六还有慕成。
山门处不止他们几个,还有许多、活生生的。
隔着老远十六就高喊:“二哥。”
逅戚没走过去,他喘息着目光一寸寸掠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庞,眼前闪过的却是山上无数残肢和被捏出来的脏腑。
他后知后觉,心生劫后余生的喜悦。
“多谢…”
南棠微微睁眼,撑着逅戚的肩膀缓缓抬袖。
银刃飞出,维持了三天的结界被打开,透明的一层壳消失,他们却如同重见天日般轻松了大半。
天是雪白的,雪也是白的。
马蹄踩在上面露出底下浑浊的泥土和杂草。
禁军都是目光肃穆,小四藏在军中,握着长枪的手攥到发疼。
南棠的声音和落雪一样,很轻。
三天的时间她太累了,喉咙间含着的咸腥让她吞吐都格外困难,可逅戚却清清楚楚地听见,希望被完好无损地送到耳边。
“今天,我送你自由。”
四十二
“少爷,前面差人来问了。”
“走吧。”
守宝有些不放心地跟着玄亭,伞收拢的一瞬间伞面的雪被抖落,落在轿上很快就变成湿漉漉的一片。
衣袖上的竹影更深了,和天色一样晦暗。
“从玄武街走。”
轿子里,玄亭吩咐着。
守宝跟车夫说了声,临时改道也不是什么麻烦事,更何况云裴还没有回来。
三辆马车冒雪前行,轿子里的主子馨香手炉,今夜的雪越下越大,跟前两年的绵柔不太一样,从开始到现在都透着股凛冽的味道。
车夫叹了口气,想起这几月城中种种,马鞭用力气抽上马背。
茶楼门庭冷落,这时节没人爱来听书,茶楼伶俐的伙计穿着厚实,给说书的老头一人倒了杯热茶,挨在墙根唠嗑。
天太冷,连掌柜都没精神管。
“哎~没银子挣喽。”
伙计喝了口热茶,从口中呼出一口热气,“前两天那么多人,您一天好几场都不带停的,更别说上次贵人给的赏钱,早够您过年了。”
说到这,老头红光满面,嘿嘿笑了两声,“谁嫌钱多,我挣的都是棺材养老钱,不像你,大好年华啊…”
伙计想不出干这行有什么前提,但还是笑了笑,说:“也对,那就借您吉言了。”
马车走的不快,仿佛车轱辘转动的每一声都推动了一下被寒风冻住的思绪,直到陌生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车夫愣了下,似乎想不出声音属于谁,但从马车里传出来的,肯定是要停下的。
羊角髻的丫鬟下来,两包厚实的银子塞进小伙计和说书人手里。
丫鬟动作不快,夹在风中,蹲在墙根的两人却觉得仿佛过了许久,“下半辈子”的钱就到手里了。
天上的馅饼来得太快,还又大又香,两人来不及欣喜就已经脱口而出。到底是说书人,嘴皮子比伙计利索点。
“小姑娘,这无功不受禄,莫不是给错人了!”
丫鬟长得细眉细眼,笑起来一团和气,“没给错,我家小姐说了您二人茶上得好,书说得好,这几日承蒙照顾,这些都是谢礼。”
说完,小丫鬟还十分得体地一揖。
小伙计和说书老头低头看着鼓鼓囊囊的荷包,同时一边往后伸长了脖子,一边把荷包往最里层的衣裳里塞。
后堂毫无动静,掌柜的估计还在休息。
说书人咂巴嘴,总觉得不对味,忽然眼神一亮,刚才得体的小丫鬟和脑海中另一个大方得体的身影对上,身影花了银子,让他一遍遍讲述同一个故事。
小伙计心跳还不规律,被突然冲出去的老头吓得一激灵。
老头不顾风雪,跑到路中央对着马车的队伍大喊。
“小姑娘,来日再来听说书,老头子给你免单!一定把云家祖宗十八代都给你扒拉清楚!”
车夫突然突然汗毛直立,将车马驱得更快了。
到了宫门前,云裴还没回来。
长平和玄亭先下了马车,云画跟着下来,身后竟然还跟着路萦怀。
路萦怀见到玄亭正和长平说话,一时间没敢过去,但也不怎么害怕了,撑着把伞等着,偶尔和云画说两句话。
长平没想到是对方先开的口。
“郡主出宫的时日爱听书?”
长平没料到他先提起这一茬,说书人最后那一句嗓门极大,她在最前面都听了个彻底,现在被当面戳出来,讪讪道:“是啊,老人家…说得特别好,所以多捧了几日场。”
玄亭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溢出的白气模糊的冷冽的目光。
“郡主,深宫冷瑟,慎只能陪同至此。”
长平仰头,随即苦笑地摇了摇头,“世事无常,能有一程相伴便是缘分。”她扭头看向一个方向,“云小姐心善,并不是有意骗你的。你那次的事情闹得太大,宫里也怀疑过特地安排老太医去,也是那一次我和云小姐有了联系,当然也幸亏侯爷和夫人应对及时。”
“……”
玄亭抬眼,似乎受不住风雪般眉睫微颤,他面色有些白,他凝望着风雪后的两人正在说话。
“我明白。”
云裴的军队自正门进来,马蹄声独成战音,目光平静地从云画身上挪到了匆匆赶来的云裴身上。
“云家重情重义,这次是小妹之错让郡主卷入无妄之灾,我与郡主私下约定了婚约之事,今夜过后泰平侯府又欠了郡主一个人情,你对泰平侯府有大恩。”
长平一脸诧异:“不必了,此事我——”
玄亭打断她的话,“郡主要有一个好的婚事泰平侯府一定会帮忙,自从妖祸起,城中人心惶惶,此时的京畿布防在谁手中,那个人就是众矢之的。皇帝大方得很,侯府如今的处境郡主也明白,和宫中始终有一层隔膜,这人情郡主要不要泰平侯府都会还,只是……”
马蹄谱成一曲乱音,长林只觉得呼吸突然有些急促,她仰望着玄亭问:“只是什么?”
禁军的火光到了,靛蓝色的斗篷蒙上一层暖色,照亮了平静无澜的眼。
“人情人情,二者缺一不可,但即便都有了没有好好维持就如同镜花水月,一时的惬意罢了。”玄亭说,“郡主要的情分侯府给,侯府的人只能郡主来护。”
火光彻底撩亮了两人的面孔,禁军终于来了。
马蹄乱曲停下,长平却还是能听见自己乱糟糟的心跳,她张嘴吸进冰冷的风,冷风冻得她颤抖,是旁边的侍女扶着她慢慢往前走。
云画期期艾艾地挪到玄亭跟前,还未说话路萦怀已经抢了先。路萦怀对着玄亭深深躬下身。
经历生死,少年面孔坚毅,两张干净纯粹的脸,嘴巴张张合合说着歉疚的话。
他们是最上面一层的愧疚,想的一是一,二是二,干干净净,是非曲直都是一条路走到头,眼中是风雪都吹不散的赤诚。
玄亭立在原地,傍晚的疲惫卷土重来,他仿佛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快要分不清脚下的路通往哪一个目的地。
可他不敢低头,不想回头。
他在想当然中迷失了方向。
一切不情愿却催促着他往前,朝着既定的路往前,他走在迷雾中,明明是无人的地方可他生出了迫切。
迫切地走完这条路,迫切地劈开眼前荆棘。迷惘中的密林永远没有阳光,渴望阳光滋生的卑微和阴晦在他身体中交织已久。
神仙的身躯能承载万物,他也只能任由叫嚣;人类的身体脆弱不堪,却堪堪坚持至今。
今日,终于有一个裂口把所有晦暗潮湿的东西尽数推翻了。
守宝冷得很,“少爷,这儿…太吓人,上去吧。”
玄亭目光微动,扭头看向禁军的队伍。
队伍很长,兵甲齐全后是一辆辆板车,板车上陈列着尸体,有人的、动物的、还有分不清人还是动物的,它们全都毫无生息。
不久前,它们被主人抛弃,而他也从没想过接住。
人与妖有着天然的鸿沟,而死去的妖是云裴现在的利器,捅破皇家弱点的利器。云裴不是愚忠,他在自己的领地建立密不透风的铁墙,保卫着泰平侯府。
冷风吹过兵刃,铁甲的摩擦声冰冷无情。
他仰头,面上是冰冷的雪,他动了动被冻僵的指尖,极为缓慢地收拢、捏紧。
无论上面是惊雷还是雨雪,他很早就把刀柄握在自己手里,也很早就确信他卑微又满身血污,即使把对方弄脏了也不放手。
幸好,她也没干净多少。
身上没多少伤口,可马车里的血腥气却散不了。
“殿下。”
马车里很黑,火把的光似乎都照不进来。
南棠趴在虎皮铺着的小几上,似乎很累,起身的动作很缓慢。
帘子被撩开,南棠看清守宝和车夫模样的人凑在火把旁取暖,雪跟柳絮一样飘进来,刚落在木板上就融化了。
最大的阴影当属于进马车的人。
火把的光给他镀了层边,他们的目光都很直白,不容错过难得的真实。
当头是一阵有力的呼吸和淡淡血气,随即鼻尖微痒,熟悉带着苦涩的气息如驺俦岭的山雾笼罩,轻薄又无所遁形。
驺俦岭虽乱,却有最美的山雾。
眼前的人看着淡漠,眼中的索取已经不加遮掩了。
她微眯眼睛,没动却又唤了一声,“殿下?”
他最近又开始喝药,身上的苦涩还没散去。
热气扑在衣领,后脑连着脖颈的一块被轻轻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