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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的玄亭面具只能拿在手上。
他们站在两侧,中间烈火灼烧出来的沟壑纵深黝黑。
时间的鸿沟下,他们从未遇见,此刻目光越过鸿沟看向对方,像是熟识已久。
过去的他承认对方的存在,目光直面被他忽略已久的欲望。
他被怀疑、兴趣、利用包裹起来,混沌一片的欲念。
他的念和欲,原来早就绽放在一片琉璃花中。
花叶是银色的,开在最柔嫩的皮肤上。
玄亭静静地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帐顶梦中的情形走马观花似的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回放。
他想等着梦彻底淡去,却被喉间的痒意先夺去注意。
先是压抑着咳嗽,后来承受不住,他用被子捂住唇舌,把咳嗽掐在闷闷的被褥中。
他浑身上下都是骑马过后的疼痛,喉咙胸腔中最为剧烈,好想被人抽出来再安进去似的,每一次呼吸都是尖锐的触感。
他被人扶着从被褥中抬起脸。
被呛得通红的一张脸在尝到苦味的一瞬间就吐了出来。
苦涩的药汁被吐到桌上,被褥上和手背上。
一片狼藉中,他的咳声惊天动地。
玄亭第一次吃这么苦的药,尝了一口就能苦遍全身,病痛让他孱弱,本能地排斥让自己不舒服甚至痛苦的东西。
周围的人手忙脚乱,他在声响中一遍遍问自己,那怎么还梦见她,明明光是留住她、直面她就很痛苦。
三十八
守宝眼眶红了,让人重新温一碗药上来,自己拍了拍玄亭的背,想让他舒服点。
“少爷…”
玄亭挡开他的手,眼里含着血丝水雾,痛苦地缠绕着他。
脖子被他掐出两个红印,他含着气声问:“府里现在怎么样了?”
守宝吸了吸鼻子,稳着声音将府内的情况一一道来。
“昨夜地动,侯爷和夫人觉得不对劲就没出门,后来小姐被送回来,不知道和侯爷夫人说了什么,到现在都没出房门。”
“结果侯爷刚走出大门,迎面为尘小师傅突然从外面进来,还带着郡主,只是郡主人事不省,夫人像是早就安排好了将郡主接进府里休息。府里上下战战兢兢一夜,今早大少爷很早就回来了说是外面没事儿了,让府内好好休息整顿下,现下应该跟侯爷、夫人在前面商议郡主跟小姐的事情。”
玄亭撑起身子,“扶我起来去前厅。”
守宝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昨夜后半夜少爷才回来,安顿好郡主之后侯爷本想带人出去,结果刚准备好少爷独自骑着马回到侯府。
高头大马上的人动作熟练地下马,脸色被风刮得惨白,发丝飘到眼睫上,黑漆漆的眼珠扫来的时候守宝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然后他看见缰绳上干涸的血迹,后退的半步顿然停下。
他稳了稳声音,“至少让小的帮您再包扎一下,少爷您手心的伤口已经裂开了。”
手心果然一片濡湿。
他下意识掐着被子,将血迹揩到了被子上。
碎玉被放在床头,守宝上完药继续把玉佩挂到玄亭的腰带上。
临去前,将厚实的大氅拿出来,玄亭陡然觉得身子重了几分,但他没在意。上一次让他苦涩的药汁此刻正被他一滴不落地喝完。
药碗底部残存着一抹褐色。
守宝头一次没主动跟着,只是目送他的少爷出门。
南棠问过他,还愿不愿意看见云裴和从前一样,独居深院,孤老一生。
他没回答,却下定决心要好好陪着少爷,无论现在的少爷是什么模样,无论是不是和从前越来越像。
云裴和玄亭在去看望郡主的路上碰见。
“街上的妖物已经解决了,我让人扣着没送去宫里。”
“受惊吓的达官贵人此刻也不会计较昨夜损失,上赶着找人顶罪。昨夜动静不小,接下来的事情你比我清楚要怎么脱身。”玄亭咳了两声,他蹙眉忍下喉间的痒意,说,“长平郡主在侯府始终不太妙。”
“这你不用担心。”
云裴的笃定让玄亭忍不住侧目,两人已经走到了,薛夫人看见他们并不意外,只是说:“郡主和画儿的事情我和侯爷已经知道了。不管怎么说画儿惹祸还牵连了无辜之人,罚是必不可少的,但怎么罚一切等你从宫里回来再说。”
后一句话是对云裴说的。
“裴儿,你爹在前厅等你。”薛夫人看向玄亭,“郡主已经醒了,阿慎你去看看他。”
玄亭看了一眼薛夫人,没推拒。
未婚男女婚前见面都是万分小心,只能借着重大场合偶尔得见,但长平久居深宫又不受宠,云慎又体弱多病,各种场合几乎不露面,因此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玄亭走到外间就停了。
昨夜长平被平无顾送来的时候除了一只手脱臼,身上有些许擦伤外并无大碍。她醒了有一段时间了,隔着纱幔,影影绰绰,她不自觉想到学宴两人匆匆一别。
是她找到云画的,她们以花灯为信号,想让她帮忙和云慎见一面。
自从知道云慎身体好转,她想要见面的心思便按捺不住。
所以她偷偷出宫,在皇城各处打听侯府传闻,却不敢再近一步,如同还处在幽暗宫闱中,她彷徨地想掩盖自己探索的行径。
虽然知道对方可能看不见,但长平还是抬手指了指,“云公子请坐。”
虚影动了,在一旁坐下。
“郡主的声音比昨日虚弱些。”
隔着纱幔的声音带着些难辨的感觉。
长平下意识捏紧身上的被子,“你是怎么认出我的,长平记得我们从未见过。”
“听声音瞎猜的。”玄亭淡声说,“昨夜也只是见郡主行色匆匆,见到我又面露惊慌,不欲多事才说的那番话罢了。”
听了他的话,里面低低地应了一声。
玄亭嘴里还泛着苦,他问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郡主。”
“公子请说。”
“郡主昨夜被劫,可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没有,对方身影极快,我什么也看不清。”
“郡主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一醒来就在侯府。”
玄亭缓了缓,声音再次透过层层纱。
“郡主好好想想,当真什么都没有吗?”
长平努力想了想,可当时她处于昏迷之中真的什么都不曾感知到。
玄亭声音低缓,因为尚在病中像含着沙砾,喑哑着引导着她。
“郡主受伤,因痛惊醒,途中所见都是线索,分外重要。”
捏着被子的手缓缓松开。
长平在钝痛中明白了言语中的目的。
她想了想说:“城外有灯节学宴,我心生向往和云画约好,以花灯为号在书院见面,不料我被妖物抓走,期间受伤,我惊叫一声惊扰到了它,因此在半路将我丢下,幸好云将军及时赶到,这才幸免于难。”
“途中,妖物负载着我却身轻如燕,大概是在混战中才慌忙丢下我。”
“这便行了。”
门外传来响动。
长平的药由薛夫人亲自领着侍女过来,她们没敲门,站在门外等候。
“郡主好好休息。”
玄亭起身离开,脚边的衣袂扬起却在半空突然转了个方向,长平扬声叫住了他,声音有些大,可以看见外面的影子分明离得远些了。
“云公子,可否送我去宫里。”
“……”
“一入宫后长平就出不来了,途中想从玄武街转一圈再回去,公子可以吗?”
长平言语中的祈盼并不遮掩,急切得几乎要溢出重重叠叠的帷幔。
玄亭本想拒绝的。
但和从前不同,他有一瞬间的摇摆不定,让他不敢直视门外薛夫人的眼神。
连询问好奇都是温柔似水,尽数交付给仅剩的云裴的躯壳。
云裴已经等着他了。
沿着来时的路,云裴知道长平的要求,想了想对玄亭说:“长平郡主不受宠,在宫里也白沾一个郡主的名头,她跟你有婚约也是因为父亲的缘故,被当作歉意的礼物罢了。”
云裴说完自顾自笑了,一夜的操劳笑容很疲惫。
“皇亲国戚,面上的身份有了就能被顺理成章地卸下兵权,做富贵闲人。”
有泼天富贵,生死也建立在金银之上。
金银冰冷,里面却被掏空了。
云裴的马都没牵进王府,就在府外由小厮牵着,见到云裴很有灵性地扭动脖子,鼻息呼出一团团白气。
“伤亡怎么样?”
“还好,比我想象的好得多。”
昨夜两人算是摊开来讲,云裴啃不下驺俦岭他就不白费力气,他想保泰平侯府,也想保整座城的百姓,因此他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昨夜一事,百姓中有不少人自发参与进来,今后城中恐怕会有不少激进的声音。”
玄亭明白他的意思,虽是佛门圣地,但皇寺和侯府的关系一向不错,死而复生的事情过去没几个月,更遑论数年间薛夫人投给皇寺的大把大把的银钱。
“皇寺屹立多年不会因此有什么大事。昨夜的小和尚是我让人带出去的,他能安抚达官贵人有这一层关系在所以不必担心。让他们失去信任的不是皇寺,而是妖物袭来的恐惧。”
玄亭回忆了下昨晚的情形,他远远地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