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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不短的距离他们看不清彼此,但平无顾知道红灯摇曳处有人注视着她。
为尘也看不清平无顾的表情,伶仃身躯却很明显,莫名地他脑海中浮现一张熟悉的脸。
脸上含着不知真假的笑。
她在笑,笑猎物们上钩了。
三十七
它们迫于形势,自发咬钩,释放恨意压力。
鞭子打不走他们的数千年的忠诚,只能透过瑶思,增长对天庭的怒火,释放对天族的仇恨。
在东海深处一场隐秘的责罚,让天族失去了一个忠诚的伙伴。
杨公把玩龟壳,在最后一鞭落下的时候抓住了鞭尾,执鞭人稍挣了下,心有顾忌地看了杨公一眼后退下。
杨公瞥了眼垂首的元涧,“回去吧,好好养伤东海现在还离不了你。”
元涧肩膀动了动,霎时涌出不少新鲜血液。
方才的一番话,一顿鞭子抽去了他的主心骨般,他面朝地面颓然倒下,身下绵延不绝的液体蔓延着。
“活着是为敖之,若你都死了等敖之回来一大摊子事情他又有谁可以托付。”
沙子糊了元涧半张脸,他嗫嚅着嘴里都是砂砾摩擦的刺痛,眼中是比砂砾更坚实的坚定。
他不会绝于此。
杨公坚信,他望着被拖出来的血迹,无言地用脚踹起一小片沙子埋上。
和着鲜血的沙子凝成一团,乌糟糟得被一只又一只脚踩过,很快黑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它们独树一帜再也融不进雪白的细沙中。
“你可还要【创建和谐家园】中?”
亶渊微愣,很快反应过来是在问他,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了,此刻回去也没什么用。倒不如留在这里,还能帮衬你们一二。”
他微微低头,发现了什么问道:“您手里摸着什么呢?”
杨公漫不经心地抬手,“前些天丢了三枚铜钱,刚巧找到了一枚。”
铜钱很久,周围是被经常抚摸的痕迹,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心爱之物。
杨公将铜钱揣入怀中,临君也瞧见了,无视杨公冷漠的眼神,扬唇轻赞:“杨公好运气。”
亶渊看见杨公胡子抖了抖,似在笑,声音称不上多开心,“巧合而已,老夫的运气其实一直很差。”
鱼儿争先恐后地上钩,圈子一点点缩小,最外围的黄鼠狼妖已经死透,尸体被挂在上空,双手双脚如木偶般垂下,小六抹了把脸上的血迹,刀上是新鲜的血。
老赵猛地拍在他肩上,“发什么呆!不要命了!”
“这不是……”话头猛地止住,小六黑漆漆眼珠子一点点往下,木然地盯着庞然巨物。
他问自己,这玩意儿是驺俦岭上的?
平无顾微微拢拳,银镯就多收紧一分,从刀枪棍剑到火把灯笼,火舌舔上怪物的身躯,火光转瞬溢满所有人的眼眶,照亮他们汗津津的面庞。
初冬的天,所有人都热得发汗,盔甲下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动一下热气就从衣领缝隙中汹涌地溢出。
云裴吐出一口浊气,征伐声几乎穿透他的耳膜,那是无数人在呐喊,他望向头顶灰蒙蒙的天,让剑尖对着视线中心,他的一举一动鼓舞士气,他指着天却看着自己的兵和百姓,热血没能撼动风云,锋利冰冷的兵器却能改动战局。
为尘没带过兵,但仍知道这是一场敌人强太多的战争,云裴赢得很吃力,却很漂亮。
火光照亮了半城天空,雪密密匝匝,轻柔得没法熄灭任何东西,在手指冻僵的时候平无顾才回来。
她身上挂彩,手确实热乎乎的。
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对僧人更为严苛,他们无意打破。
平无顾自认给了时间给为尘思考,丝毫不顾及场面如何艰辛,红彤彤的脸上是满足的笑,多少显出点真情实意来。
下一个目的地仍是墙头,他尚且没法探究出平无顾对墙头高楼的热衷,就被扭过头和园中哭得不能自已的书院院长对上眼。
耳畔呼吸发热,鼻尖冰冷,为尘不知道自己的耳朵受哪个影响更多些,就听见平无顾在他耳边轻声道:“瞧见没,跟着胆小院长一家家上门就好,小和尚你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那么强,我相信你一定能顺利完成任务。”
天色泛白,逐渐夺走灯火光辉,日光下的脸无论是兵还是民都很疲惫。
他们默不作声,刀枪插在妖物的身上。
日光一点点纯澈,照亮了妖物的形态。
没有黑夜的遮掩,它们的尸体在人类眼中可怜又恶心,连血迹干涸的伤口都是可怖,令人难以直视的。
突然,有人沉沉吐出一口气,紧接着是一声啜泣。
像一颗石子投入水中,涟漪波及到了每一个人。
一夜奋战,参加过战斗的普通人抵抗不住扑通跪下,撑地的双手微微颤抖,面上肌肉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后怕在不停抖动。
妇人的啜泣声回荡其间,男子胸膛剧烈起伏地喘息着,呼吸着劫后余生的空气。
空气里有血和硝烟的味道。
小六指挥着将人分批安全送回家中,老赵留在云裴身边收拾残局。
“将尸体一具不落保存好,时间先压着等我回来再送到宫里,还有学宴受惊的人家若是闹起来你们先安抚,若是不行再报给我。”
云裴吩咐老赵,老赵听完说:“牛大哥刚才来过,学宴受惊的人家院长已经携人连夜上门安抚,昨夜动静不小,那些人家都怕得很,因此院长带人过去没说些什么就消了这件事,以后估计不会再提起。”
云裴脸上残存几道黑痕,“他哪找的人?”
“不清楚,”老赵抿了抿唇,“说是从天而降的一个和尚,而且长得眉清目秀很能唬人。”
“倒是那和尚自己说了,是牛大哥请他来的。”
云裴愣了下,“牛翠?”
这小子突然这么灵光?
老赵觑了眼云裴神色,说:“是二少爷吩咐的。”
云裴:“……”
“你先下去吧,这几天城中乱得很,我怕有人浑水摸鱼,再辛苦兄弟们几天。”
云裴忽然想起来:“和尚呢?”
老赵:“没走,就在外面等着。”
“我去见他。”
云裴吹了声口哨唤来自己的马。
玄亭常常想起南棠最后的话。
她对天宫的憎恶和失望远在他意料之外,或许在知道真相之后,等待她的只有玉石俱焚。
如今的她干干净净,再没有能够掩人耳目的面具,她又重回了茅山的小师妹,或者说她一直是茅山的小师妹。
他想到枝叶繁茂的神仙树。
明明都是凡人因果,却冠以神仙之名。
道清说他戾气太重,他却还是听到了千万声的诉求。
经此一役后,不知道那棵树会不会秃了一根。
少年时他在堂庭山学艺。
道清封印他们的仙力,从入阵本源开始教授他们源法起始,因此堂庭山出来的基本功都扎实得不行。
老者指间聚的一小团火变幻莫测,下一秒又变成水的模样,只是颜色猩红,十分刺母。
下一刻融入阵中,从老者脚下开始,周遭景色开始不断变化,时而生机勃勃时而枯枝败叶,下一刻画面便是烈火燎原,他们置身火海,身体上都是灼热的疼痛。
眼前的烈火幻化出人形,最明显的是两个眼珠子。
烈火焚身的人向他们冲过来,似乎带着必死的决心,两个眼睛瞪得极大。
他们几人刚刚被封印仙力,下意识便要使出仙诀,可火人动作极快,没有仙力压制转眼那刀光就要劈到眼前。
电光火石之间,玄亭比旁人反应快但还是慢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火光淬炼的兵器,势不可挡地劈开烈火。
一截枯枝穿透火光。火人的动作滞了下,被那人抓住先机。
火人似乎大叫了一声,明明没有实体,却好像张开嘴,不顾一切地喊出痛苦。
烈火在一瞬间退去。
四周又恢复原先的山清水秀。
山水与火光交界,他们迎来的姗姗来迟的地狱来的小师妹。
道清并没有评价阵中他们的反应,只是说:“这是堂庭山入门的阵法,所为基础但也最为深奥,只需你们一点精血辅以阵法就可以得到你们最想要的功效。”
当时敖之便笑道:“那岂不是天底下最简单容易的阵法。”
道清摇了摇头,“你们当真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你们进堂庭山是自愿还是迫于天威?”
“再进一次阵法,面对敌人是当机立断斩杀还是先抓泄愤?”
“遇见抉择,是思考再三还是遵从本心?面对不公,当真有把握迎难而上?你们思虑再三企图掩盖的时候,阵法就会将你们最本真的渴望揭露。”
“当最后一层阴翳散去,或者其中真相你们自己都觉得可怕。”
第一堂课,道清就让这群桀骜神君沉默下来,让他们置疑自己的本心。
有两个人除外。
慕成垂眸不语,玄亭默不作声,脸上也毫无思索的神色。
站在第三者的视角,他才发现他们何其相似。
道清还在授课,话语突然一顿,恍惚间仿佛对着一个方向,沉沉开口。
他太老了,在自己的梦境中,玄亭却因为他苍老说出的话深信不疑。
“不要怀疑,它就是你的念,它就是你的欲。”
梦境中的每一个人都面朝着他。
他们一遍遍麻木地重复着道清的话,将真实的欲念尽数剥开,送到他面前。
他们五官模糊,幻化,逐渐归为两张面孔。
一张覆着面具,另一张眉眼浓丽却冷淡,脸上是明显的稚气。
少年时的玄亭面具只能拿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