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若真要将你们斩草除根就不会只派我一个小辈过来。”
“陆知羽的唯一亲徒也算小辈?”
“辈分上不算。”平无顾说得坦荡,丝毫没有贬低自己的感觉,“实力上算。”
“我给你们追了那么多天今夜才反击,录妖堂的诚意已经足够了。”
刀刃上是比月色还凉的清辉,逅戚和平无顾一来一往,注意力却丝毫不敢从刀刃上撇去分毫。
“现在人在我手里,诚意留给你们自己吧。”逅戚将人往上掂了掂,手掌贴在腰带上,“顺瑞的能力可以让驺俦岭短时间内实力大增,不再为人鱼肉,届时不知道这诚意录妖堂会不会认,敢不敢认。”
平无顾冷笑一声,眼中始终蒙着的三分笑彻底淡了。
这是没得谈了。
刀刃遽然转了个方向,逅嘁目光一凛,同时向后脱离数丈,背后突然一冷,仿佛被凶笼中的野兽盯上,野兽的目光嗜血冰冷,只是审视着他的后背。
逅戚身形一转,腰间的人长发划出弯月的弧度,他正面迎上杀意却仍觉得如芒在背,腰间抵上坚硬的物什,腰侧的肌肉霎时间僵硬住,逅戚瞳孔猛缩,身体一动不动,瞬时做出最准确的反应。
短打轻便,电光火石之间却撩动着最深重的压迫。
逅戚又一次听见身后的声音响起,同样略微带着冷淡,可没了上一次的循循善诱。
“她身上的伤,你需得有个一模一样的。”
一句话仿佛打开了身上的某样开关。
他的胸膛起伏,仿佛喘息的是世间最后的气息。
骰盅还在怀里,逅戚头一次觉得老赌鬼在天有灵,在保佑他。
平无顾蹙眉,杏眼闭上又睁开。
狂风乱作间,那道声音却很清晰。
“殿下那边交给你了。”
“我骗不过。”
“不用骗,如实相告就好。”
她咬了咬牙,又一次想开口被打断。
“傀儡被我使唤引开禁军的注意,现下灯节人最多,你待会将傀儡引到那里当众诛杀,留下个壳子给禁军和灯节上的人瞧个仔细。”玄亭说着,白气刚出口就散了,“钟虞山有什么花里胡哨、能唬人的【创建和谐家园】都给我往上堆,最后的壳子留给禁军,如何用云裴心里有数。”
平无顾敏锐,便是还有事情嘱托于她,只是碍于时机。
玄亭言罢,她看向风中纵马的人。
她不晓得天子三殿下原本是一张什么样的脸,但云慎五官偏柔,常年卧病更让他少了普通男子的锋芒,所以他阴郁寡言,像山间竹林永远无终的密雨,让人无端低落。
而玄亭,或者说如今的三殿下是一柄出鞘的刀,刀是他,握刀者也是他。但兵器本就锋利,即使收放自如也难消煞气。
煞气缠绕,让清秀的眉眼冷硬锋利。
平无顾觉得熟悉。
本质上,他们是一样的。
可将刀柄抵在逅戚后腰的人心有顾忌,三殿下却毫无挂碍掣肘。
“殿下…”
“到了。”
玄亭勒马,在起伏的小山坡上借着月色他看清前方的一小队人马。
仿佛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东西,一小队人面对巍峨山岭,星点灯火无声而立,整齐肃穆。
三十四
无声暗巷,挤进去火把带来的一大团光明,顷刻驱散阴暗,里面有几只破篓子,旁边横陈几条被虫蛀的木板。
一切都无所遁形,火把微动。
“别看了,这里没人。”
举着火把的小兵向里又张望了一眼,随后才跟着离开。
煌煌火光脱离阴暗,连尾音都是脆弱的。
“将军吩咐过,小心为上。”
另一个声音回答:“还有一大片没检查,我们也…”
剩下的话渐远,夜色重新占领了小巷,破木板咯噔一声敲上底部的砖石,交叠起来的破篓子嗡嗡颤抖,抖落沉积的灰尘,忽然仿佛被人从中炸开,破篓竹编陡然破裂,细碎的东西炸开,木板瞬间多了两只活物。
两只活物相互驱赶,毛发微耸,张狂地在对方身上驱动利爪,嘶吼声像是从喉咙中硬生生挤压出来的,带着压抑的疯狂和狠意。
上面的一只狠狠咬住下方活物的肩膀,如果那两个小兵还在,就会闻见很不属于陈旧巷子的味道。
气味逐渐浓郁,带着血气的声音被刻意改变过,像是用石头相互摩擦,粗糙刺耳。
“不听二哥的话!居然私自下山来抓人,还想抓泰平侯府的小姐,就不怕惊动云裴,到时候正面对上凡人,惊动了录妖堂和天上那群神仙,你要怎么担待!”
“那又如何,你去看看驺俦岭现在的情况,不抓几个人怎么让顺瑞度过这几天。”下面的声音同样带着狠,“更何况就是二哥带我下来的,我抓两个不过是备用,二哥已经抓了一个回岭,这会只怕快要被几个兄弟分完了。”
“那人是谁?”
“谁知道。”
他对答案并不满意,细长的爪子将黄鼠狼的脖子扣到破木板上,腐朽的气息混合着臭气,在浓郁的气味中遥遥的声音竟显得模糊。
“除了你,还有谁?”
“……”
它沉默片刻,回答道:“不清楚,这次顺瑞似乎预料到了什么,提前和大哥布置好了一切。”
“小四,你先回去。”
牛翠一路找人,转了个口就和小六正面撞上。
“去哪儿了!”牛翠找人找急了,“这种时候擅离职守?”
小六一半脸隐在墙边斜下来阴影中,和平常有些不一样,牛翠举着火把往前探,火光逐渐照亮一张普通又年轻的面容。
不怎么好看,但神情很熟悉。
小六挠了挠头,轻微喘息着,“牛哥,我见有黑影从白鹿书院冲出,灯节惊扰了不少百姓,现在百姓都被安置好了,贼人还没有落网一直在里面流窜,赵哥接了我的兵,我脚程快,就先回来找你。”
牛翠听完没察觉不对,心先提了起来,大致将扰乱白鹿书院的人和灯节的对上,但他还是问了一句。
“在晃动前还是晃动后。”
“晃动前。”小六说,“那人把我们耍得团团转,晃动的时候我们差点晕头,是晃动后才确定去的灯节那边。”
这就都对上了。
玄亭的吩咐他还记着,白鹿书院剩下的人都送完了,他又留了几个巡守,带上送云画和路萦怀回府回来的一并去了灯节,小僧的事情他先行告知了白鹿书院的院长。
院长五六十岁,学书上造诣非凡此刻也丢了一半魂,牛翠说什么他就应什么,就差现在就一个个上门道歉去。
…
驺俦岭下,平无顾很自觉地隐去身形。
她和南棠在布阵的时候留了心眼,怕周边山民无触阵法,已经在周围又布了一层足够使常人无法到达的阵法。
这阵法是南棠布置的,她很熟稔,平无顾一眼就能看出她是老手且功力深厚,才有了后面的话。
有南棠的阵法在,云裴派了一波又一波的人都是徒劳,无功而返的人都战战兢兢,不敢看云裴风雨欲来的脸色。
云裴没有多说什么,剩下的人也大气都不敢出,他刚想扬手脚下的大地突然又一次震动,和之前的迅猛不同,这一次震颤更加明显是从眼前的山岭中传递出来。
玄亭微抬下巴,下颌连着脖颈一条清晰起伏的线条,他身形有些清瘦,在山川震动时目光微动。
目光好似落在山川中的某一处,眼中晦暗难明。
草木茂盛,密集的沙沙声中山石滚落,扬起大片尘土,而山脚下士兵勉力稳住身形,几十匹马却难控制,求生本能让它们焦躁地想要脱离缰绳的桎梏。
马声嘶鸣,短暂的晃动中,云裴艰难地控制住自己的马,它跟了云裴很久,此刻只是难耐不断在原地打转。
听到嘶鸣声,云裴控制的过程中扭头看见玄亭骑马而来,本该在摇晃中躁动的马匹在他的控制下却无比乖顺。
摇晃停止,他勒马恰好停在云裴对面。
两人视线持平,手心被缰绳摩擦,【创建和谐家园】辣的触感似乎顺着掌心直逼他的眼睛。
他在山下徘徊良久,面对驺俦岭头一次生出无力的感觉,他用打量的目光从温顺的马到熟悉的脸。
微麻的掌心一点点疼起来。
看着自己死而复生的“亲兄弟”,他的喉结动了动。
“阿慎,”云裴说,“画儿已经回家了,你也回去。”
玄亭两指搓了搓缰绳粗糙的边缘,“我知道。”
云裴没说话,玄亭接着说:“你能抓的东西不在这,现在回城里还来得及。”
“哪里都一样,两方我都不能放过。”
“战胜妖兵的孤安只有一个,况且千百年前的事情你并不相信。”
“可现在不得不信,我们不能仰人鼻息地活着。”云裴抚着马背的鬃毛,顺下毛躁的边,他语气微平,“阿慎,或许对山中的他们来说城中的人只是蝼蚁,他们高抬贵手蝼蚁就能苟且偷生,可没人问过蝼蚁愿不愿意。”
“蝼蚁不愿又能怎样。”
玄亭见过抗拒的,密密麻麻的生命,他们还是一个接着一个被抛进烈火灼烧的深渊中,在绝对的力量下反抗无用,偷生也是奢望,没人会问蝼蚁的意愿。
他太清楚掌握生死之力后对生命的轻慢。
仙妖的区别或许就在这,仙冷漠,妖轻怠,只有蝼蚁才会自怜。
“云裴,”他头一次直呼云裴姓名,“我能活下来是因为你和你的家人,让你回去也是因为他们。”
“妖怪不是无功而返,他抓走了长平郡主,长平如何就是皇家的脸面如何,云画还小,你为了她来到驺俦岭想要孤注一掷,要想想后果。”
发丝被吹到眼睫下,玄亭微眯了眼,握着缰绳轻轻拽了下不安分的马头,“皇帝现在正敏感,你无论做什么都要承受皇帝的怒火,可怒火过后会不会收了你的刀、你的兵,全凭现在的选择。”
“你救了一家子的那次不是意外。”云裴微敛着眉,山风呼啸在两人之间,“你能救一次还能救一辈子吗?”
对于那次算计两人心知肚明,呼吸间是晃动后草木泥土的气息,在风中玄亭的声音近乎淡漠,“力量积聚也是杯水车薪,你是将,知道这样的仗会有多难打。”
“是啊,杯水车薪…”云裴叹息,白雾顺着他的话散到空中。
天太冷了,玄亭看着白雾消散,等待冷夜侵蚀着一位将士最后的坚持。
“面对汪洋,我们便是前赴后继的先者。”云裴勉强笑笑,“但你是我弟弟,无论如何我都会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