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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无顾听到三殿下的名头并没有多少惊讶,温热的茶水唤醒了她的身体,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如此今日多谢你和三殿下了,那帮黄鼠狼追了我好几个月,跟跟屁虫似的,真是投错胎了。”
南棠倾身,盯着平无顾狡黠的笑,慢条斯理道:“黄鼠狼妖在寺外蹲了你这么多天,若不是玄亭的仙体让他们动了不轨之心,只怕也不会这么早出来,你收了妖身还诱来禁军拖住我们手脚,总不会是为了瓶子里的两滩脓血吧。”
平无顾笑容不变,她能出现在这里说明是友非敌,玄亭此刻只是个凡人,南棠不清楚周边妖势分布,有人送上门来没道理不用。
南棠扬手,两侧大门霎时推开,玄亭缓步而入,手里握着一卷书。
“希望你的理由担得起我的责罚。”
南棠温茶,“后院的小师傅处理好了吗?”
“当然。”平无顾扬眉,“小和尚心善好糊弄,即使没有阵法也不会乱走动。”
南棠回想蓉院出声阻止他们的小沙弥,看着确实不是个活络的人。
“在下平无顾,是录妖堂小小掌录,师承钟虞山长卿真人门下,是个地道的道姑。”平无顾如江湖人一般,很洒脱地抱了抱拳,“来京城二位也应该明白是为了城外的黄鼠狼妖而来。”
南棠问:“录妖堂都是人间道士?”
“非也非也。”平无顾晃了晃脑袋,将茶杯中残余的茶水倒出,手指划出两个圆来,又在两个圆之间划出一道横,建立起湿润的联系。
“录妖堂不仅有人还有妖,便如同这桥梁一样,它不属于人或妖怪的任何一方,只管人妖之间理不清的烂账破账。录妖堂是受人与妖认可的,道门和妖王就是录妖堂最有力的后盾,否则人妖两界都得罪光录妖堂也就不复存在了。”
平无顾说:“城外有驺俦岭,山岭中有一窝黄鼠狼妖,本在皇城外能沾些灵气黄鼠狼妖修炼也比寻常妖怪更容易些,但两月前我发现京中出了不少死于非命的怪事,录妖堂便派我出来,我到京中发现是黄鼠狼妖所为就一路摸到驺俦岭,却没想到反被黄鼠狼妖察觉,然后逃至皇寺修养几日。后来听说云慎起死回生,我便留意了泰平侯府,这才发现渥梅轩仙气冲天,知道黄鼠狼妖也盯上了你们想要蚕食仙体。”
“所以你将计就计,利用我的仙体将追杀你的黄鼠狼妖引到后巷,不仅能为自己铲除后患还能借我们之力帮你铲平驺俦岭。”玄亭凉凉道,“天庭一向不掺和人间事,驺俦岭的黄鼠狼妖已经替你赶走,剩余的平姑娘自己应对吧。”
平无顾笑容一滞,她没想到玄亭如此不留情面,下意识转向南棠。
南棠叩着茶碗,声音不急不缓道:“平姑娘有幸能摆脱妖群不如想想今后如何应对黄鼠狼妖的反扑,殿下下界本就是秘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毕竟回到天界要处理的事情不少。”
平无顾算是看清了,这对主仆都是仙人皮囊恶心肠,明里暗里都是敲打她别找事别掺和的意思。
这是要把她知道的都刮干净!
平无顾轻吁一口气,坐正了身子,“我不是害怕黄鼠狼妖的反扑,实在是驺俦岭的妖群奇怪得很,不知道哪里找来了一个妖怪大哥,铜皮铁骨一般的身体,不知痛不知疲倦也就罢了偏偏功力增长惊人,城中几起事件都是他搞的鬼。我发现他所为跟了他好几天,被他觉察到因此手上困居皇寺。”
“那妖奇怪,久不除必成祸患。”平无顾手腕银光一闪,南棠只看见宽大青袍下一半【创建和谐家园】在外的银镯。
玄亭没说话,轻叩茶杯的手一顿,南棠问:“那妖什么模样?”
“蓝肤白发,红瞳长须。”
平无顾得了想要的回答就离开了,但离去前并没有解开阵法,守宝依旧睡着,南棠在阵法上稍加改动,以后每每入夜,到了一定时辰渥梅轩其他仆役就会入睡。
“走了?”
“走了。”
玄亭一只手支着脸,烛火朦胧,凡人的身体是个弊端,他感受不到周围气息流动,暗涌深藏,最大限度只能听见风吹草木,感受阴晴冷暖,他压制在这幅皮囊下,力不能及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
玄亭说:“在东海易族并不是居于深处,它毗邻鱼阳族,三百年来海岸边的黑衣人能不惊动鱼阳控制易族根本不可能,就算有龙王的施压在要想悄无声息的事件难事。”
南棠说:“易族海妖逃至京城,若真如平无顾所说只怕他身上已经沾了离火,只是不知道又何种原因压制下来,脾性不像呴猿暴躁不安,反而能时刻保持清醒和黄鼠狼妖图谋殿下的仙体。”
茶杯已经空了,南棠低眉沉思,她下意识拿起茶壶,茶水在壶中不安分地晃荡,溅出来的茶水恰好落在一边圆圈之间。
玄亭握着书卷,眼睛锁着她。
“谁告诉你呴猿是因为离火侵染魂力而暴躁的?”
南棠背脊一阵阵发凉,书卷盖上茶壶,力道不重却让她动弹不得,手中的茶壶一瞬间似乎有千斤重压住了她的呼吸,她缓缓将茶壶放下,茶底磕在桌案上“噔”一声唤回了她的意识。
“那是青冥将军送给殿下的沾染魔气的神兽。”
绿夭的话犹在耳畔。
铜川所有人祭离火,天宫只知道是魔气所致。
贴着茶碗的手指缩了缩,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诸多画面,三日木牢相处、瑶池受惊遽变、东海离火肆虐…
书卷抵着茶壶,让它寸步难行。
“呴猿受伤的时候伤口就附着了少量火碎,幸好当时天宫无人识得。”
转瞬之间,解释天衣无缝。
“啪”一声,汩汩茶水氤氲出的水汽淡化了凝滞的气息,玄亭松开手,像是接受了。
“殿下,今日路萦怀在皇寺说的应当是真的,云慎和路萦怀的确有过来往,来往的内容恐怕就是压倒云慎的最后一根稻草。”
用做贼心虚来形容路萦怀再合适不过,他也许只是好心却也确实因此让云慎自戕,云家失子。
玄亭翻开书,书页一角被折他很顺利就打开了之前看到的一页,这本书记载的是云家历代战功赫赫的先辈,可以说如今朝堂安稳一大半的江山都是云家打下来的,祸乱都是云家平定的。
天界的战争史籍比这厚得多,包含了各界纷争战乱,玄亭看过不少。
凡间的一册书能记载的很少,不能像天界一样幻化出景让你亲眼看到过去的战争,只能一笔一画每一日记下战场的变化。
战争瞬息万变,每一日都变化莫测,前后一页之差也许就是千条人命,血流千里。
他翻过一页,目光落在书上,“地府的云慎腼腆自卑,想必在想通之前十多年的人生他都认为是负累,经路萦怀一番话后才会果断离去。”
南棠托着下巴,耳边是书页翻动的声音,“云慎是腼腆自卑却重情义,即使身死也放不下身后之人,殿下逼路萦怀说出真相也算了了他的一桩心事。”
玄亭此刻很想笑,他学着南棠的样子倾身,将书反盖在桌面上。
“了了谁的?云慎还是路萦怀的?”
书本盖在湿漉漉的水迹上,晕开了墨色渲染出来的生命。
“南棠,药官的小仙和你说过我不少事,你知道天帝天后如何看待我,知道数千年来我的所作所为,东海那次我一手策划,甚至你我如今的局面都是我牵住了你心心念念的真相。”玄亭说着眼中没有半点笑意,“我做的事情在众仙眼里算不上一件好事,我重诺却不良善。答应过云慎的三个愿望,又事关云画,路萦怀的秘密我必须知道。”
“东海筹谋,殿下用尸体赶走渔村人,设下阵法要捉幕后真凶,先前应该一早就拿捏住了所有人都心思,东海也是,龙冢也是。”南棠说,“殿下算计人一向只给选择,不给后果。”
“所以老龙王会替敖之解决离火,路萦怀能轻易和盘托出是他做贼心虚。”玄亭眼含嘲讽,“南棠,我们俩的秘密加一块可两只手都数不清。”
从一开始,元明珠就将他们的目标抓到一处,数不清的秘密里偏偏牵动了最要命的一个,他们都将自己放进尘埃里,所作所为都是污糟糟的,无间中的那副躯壳同她袖中的银刃一样,在人间见不得光。
如释重负一般,南棠笑了笑,“殿下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揭下蒙眼的纱。”
玄亭说:“蒙眼纱就是笼中兽,我向来喜欢驯兽而不是困住它。”
他控制所有人的选择,若有朝一日算计落空,轮到后悔的情绪爬上他的面庞,凡人力有未逮,神仙也会困于自守。
数里之外的驺俦岭,小小的喷嚏让浅金毛发的毛团浑身一抖。
二十四
秋雨冷瑟,玄亭卧在书房的小塌上,身上盖着一本书。
书本摊开,蓝色封皮上斑斑点点是浸透的雨水,被风吹动的书页在手掌下又恢复平静,仅剩一角还在风中顽强不屈。
阴雨绵绵,裹挟深秋的阴冷,南棠和平无顾蛰伏在驺俦岭,驺俦岭树茂林深,远远望去山林间尽是浓重的晨雾,不多时南棠就觉得身上的衣物吸饱了水紧紧贴在身上。
平无顾一马当先,踩着竹叶几个起跃便攀到一处巨石,巨石像是山中横生出来,遮蔽出下方一处干燥的地界、上面雨水淋漓,两人只能一直暴露在雨水正面,两手紧紧攀附着嶙峋怪石。
竹林扫在身后,两人对视一眼看向巨石下方时,喉间不自觉一紧。
巨石下方有两丛火,一丛火燃烧着,不时有断木烧裂的破碎声,另一丛火将石壁照得红艳张扬,火光舔舐着石壁,架起的木枝旁是死不瞑目的一双眼。
南棠和这双眼对视,死前的痛苦和可怖尽数体现在深色瞳仁中,死人的眼睁得极大,装下了山上两颗突兀的脑袋,很快目光中的脑袋被掐住,完整的瞳仁被尖爪抠出,血淋淋的眼珠子在牙间研磨,混合着同一个人的血肉在喉间滚动。
两个黄色的脑袋还在拱死人的腹部,那里有最鲜嫩的内脏。
利齿在雨中咀嚼,石头上坐着敞胸露怀的黄鼠狼妖怪,衣服卷在腹部上面架着一条被啃得七零八落的腿。
南棠不自觉咬着嘴里的软肉,望着石下最原始的一幕。
痛觉让她清醒,弱肉强食的世界才是驺俦岭,驺俦岭是妖物的天地。
为防止打草惊蛇,她俩都不自觉屏息,直到一股更大的威压袭来,两人仅露出一双眼睛紧盯着出现的黄鼠狼妖。
“二哥,”敞胸露怀的黄鼠狼将手中的一条腿甩出去,“最好的肉给你留着。”
因为天冷下雨,在巨石下几只妖围坐间升起一丛火,火周围遍布的已经不能算作一个完整的人,脑袋被妖啃了个干净,血丝黏在眼珠上,如那妖所言,半截大腿冲破雨水落入一只大手中。
逅戚把大腿扔回去,“环声,吃了几个了?”
南棠目光一凛,环声踢了踢脚边黏着血丝的骨头,“三个全是家中无人的猎户,都是大哥挑选的人不会有人发现的。”
“是啊二哥,你不在小八和十六都不和咱一块吃人肉了,瞧瞧那俩憋屈样!”
附和的声音让小六和小八面露尴尬,他们不是不吃,只是自从成妖食雨露就能饱腹,早就没了还是动物时对血肉的渴望。
至于环声那一群自从顺瑞和大哥联手,仿佛重回了当年食肉的本能,行事狂狷不说,城里死掉的几个人的尸体也大多是他们兄弟几个分掉的。
小八和十六是为数不多全都为人形的黄鼠狼,听到这话有些讪讪,逅戚在石头上坐下,黄发微卷,毛毛躁躁得沾着雨水。
麻衣将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大手掐住扔过来的大腿时借力往回一掷。
逅戚将怀里的色盅扔给小八和十六,“小八去河边洗洗,刚走地上掉了,十六去看看山坳里的人,那人金贵着找点东西给他吃。”
环声轻嗤,山坳里的那位现在不过有些微末法力,金贵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逅戚也是,学着人类行善积德,明明是妖怪天天守着人类皮囊。
妖就是妖,他把怀里的色盅看得再宝贵也不是给畜生用的。
环声狠狠咬下一口肉,血腥气弥漫到南棠和平无顾鼻尖,南棠和平无顾点了点头,平无顾挪动身体,飞速在巨石上攀缘却没有一丝声响,她紧跟小八和十六而去。
南棠继续屏息等待。
下方的气氛不知不觉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人形的逅戚在一众牛鬼蛇神中格格不入。
环声磨了磨嘴里的那块骨头,“二哥,听说你那色盅是个老赌鬼死前塞给你的?”
逅戚的湿发挂在额角,从南棠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不羁地坐着。
“老赌鬼快死了,唠唠叨叨好几句,那时候我灵智刚开哪里知道他说的什么东西,至于什么用也是之后知道的。”
小八拿着色盅回来,里面是三个【创建和谐家园】,看模样这一套都年岁不小。
“也是,二哥念旧留着就留着了,不过是个凡人,几十年寿命而已不值一提,二哥留着那么多年不知道的还以为那赌鬼是你什么亲戚不成。”环声大笑起来,将色盅连带着逅戚第一次见到的生死一块贬低。
逅戚没回话,小八倒是忿忿不平地瞪了眼环声反被磨牙的环声吓到,缩了缩脖子不说话。
虽说妖没有人族阶级可他们等级划分却比人更加简洁粗暴。
力量能堵住一切声音,所以顺瑞能顺利接管驺俦岭的黄鼠狼妖,环声跟了黄鼠狼族的大哥,自身又能力不弱,有些时候连逅戚都不放在眼里。
“哎呀,又说了二哥往事是小弟的不对。”环声说这抄起半截在火里烧着的大腿肉,“二哥别介意,这腿就是小弟给你赔罪的。”
逅戚没动,环声眯了眯狭长的眼,不怀好意道:“二哥看不起小弟的诚意连肉都不肯吃一口?难道还要大哥来不成。”
“大哥正忙,你们在这守着不就是因为大哥在跟顺瑞谈事。”逅戚笑了下,大马金刀地跨开腿,拿过小八手里的色盅,“吃肉算什么,哥几个都是山野间食肉饮血出来的,如今这肉算个彩头,山下还有不少新鲜的,跟二哥赌这一局。”
“赌什么?”
“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