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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玄亭淡淡瞟了他一眼,“东西准备好了就出发。”
守宝直觉不能和现在的少爷直说,只能跟着玄亭出门后拉着南棠问少爷真的喝药了?
他怎么觉得盆栽里的药味比少爷身上的还重。
南棠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喝了,我亲眼看着少爷喝下去的。”
“真的?”
守宝不相信地问了一句,南棠突然正色道:“守宝,你最近越来越不信任少爷了。”
守宝讷讷,“哪哪哪…哪有。”
一句话出,他脸色红透,的确少爷醒来后不仅不爱用他,平日说话举止也和之前差了很多,他觉得不对,最直观的便是言语中表达的不信任。
守宝的声音有些落寞,“只是少爷和从前不大一样了,我…有些不习惯。”
南棠说:“少爷经历生死,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守宝你是少爷自小带在身边的、应该明白过去的十多年少爷过的是快活还是不快活。”
守宝的思绪回到往日,他发现最多的画面竟然是少爷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不说话、不喝药,侯爷夫人来看也多半是拒之门外,从小到大他都没见少爷身边有什么旁的亲近的人。
孤零零的身影躺在床上,立于廊下,最常见的就是对着房门。
等待敲门声渐起渐弱,等待门后的身影消失再木然地眨了眨眼,回到属于病人的地方。
经年累月,云慎身形明明愈发高大,可守宝却觉得某些东西正在从他的身体中消失,甚至在大雨那日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用袖子用力地擦了擦,眼睛一片通红。
两人落在人后,守宝神情凄苦得像被人遗弃的狗。
“从前少爷过得辛苦,身体不便内心忧愁,如今能排解实属不易,守宝你愿意看着少爷跟以前一样困苦忧愁离意气风发的少年愈发远吗?”
南棠轻声,不算质问,可愧疚跟荆棘藤蔓一样密密匝匝缠绕住了守宝的心脏,他抬起袖子狠狠得按在眼睛上,掷地有声道:“守宝今后一定待少爷好!”
明明是舍不得让别人伤心的好少爷,他怎么能因为一点变化就不信任少爷了。
南棠先行一步,让守宝平息眼中热潮。
玄亭踩上轿凳,一掀帘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即使太医说玄亭的身体并无大碍,但在这些事情上薛夫人依旧小心,早早就让人熏热了轿子,软垫和座椅都是温热柔软恰到好处,她对玄亭招了招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阿慎,天凉,快坐下吧。”
轿子并不逼仄,玄亭选择在另一边坐下。
薛夫人也不在意,将手中的热茶递过去。
薛夫人是将门之后,家中也是世代征战军功赫赫,和云魁是门当户对。薛冒彤生在武将之家却不爱舞刀弄枪,而且自小身娇体虚,家里人只得了一个女孩儿都跟眼珠子一样看护,云魁还是个混小子,没有建树整日带着世子名头在军营里插科打诨时,看上了来给哥哥送吃食的薛冒彤。
人生际遇难断,云魁也没想到被一个小姑娘套牢了,从此薛家如何爱护薛冒彤,云魁就比他们更珍惜,更宝贝,把人放在天上仰望,放在心里藏着,不声不响鞍前马后两三年直到建了军功才敢上门提亲,才有底气将大雁送到薛府门口。
可以说薛冒彤的一生除了生云慎时候的一场磨难,其他时刻都顺风顺水,她留着武将的血却活得比文臣家的姑娘更温婉。
玄亭在她脸上看不见人生的锉磨,在看到薛夫人时动作微顿,衣袍敛在身后遮盖了不必要的一切。
薛夫人问:“娘给你的佛经都带上了吗?”
玄亭点头,“都在守宝那放着。”
薛夫人含笑的目光依旧放在玄亭身上,玄亭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身子,帘子被微风轻轻吹起,南棠走到了轿边。
“从前你都不爱出门,娘想带你去皇寺祈福你都拒绝了,今日你能出门娘很高兴。”
玄亭看过云慎生平,知道他平日甚少和父母交心,“从前因为身体困居房中,四四方方的天地便知足了,现下身体好些了自然想要出门看看,总比无人深院要好。”
薛夫人说:“我和你爹从不想拘着你。”
玄亭淡声道:“是我身体的原因,侯府琐事多,您和父亲尽心照顾多年,握梅轩也没什么不好这几年我在里面过得清净。”
薛夫人笑了笑,“那今年年节的守岁是躲不掉了,画儿最会那些玩意把戏,投壶射覆你大哥也擅长,今年你要被他俩缠着了。”
轿帘被冷风吹起,刮擦到南棠的鼻尖,一句话顺风而出,薛夫人指尖一顿,玄亭低头摸着手间的红穗玉佩,没看见薛夫人的神色,南棠眼一瞟却看得十分清楚。
轿帘寒风将这一时刻拉长,夺去轿中半数温暖后遽然离去,薛夫人在寒风中走上自己的轿子,玄亭将碍事的轿帘整个别到一边,勾着玉佩的手伸出来。
“哪个是你的,穗子还是玉佩?”玄亭指腹挑起最末端的红穗,“碎玉不吉利。”
“昨夜风大,将玉佩吹掉,我捡起就加上个穗子放在桌上,守宝不认识还以为是你的,便给你挂上了。”
南棠抓着红穗子的一端,想着接过,穗子在中途被抽走,掌心的感觉比微痒还弱些。
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自身后响起,“少爷,这玉佩您不喜欢吗?”
玄亭勾着玉佩,呴猿脖颈上的一串挂着铃铛,他的玉佩挂着红穗。
目光一下变得不善,南棠注意到了,她像抽回碎玉却在中途抓了个空。
轿帘被放下,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南棠轻轻吸气,平复过快的心跳。
二十二
皇寺人多薛夫人已经想到了,因此早早到了后舍佛堂,住持已经在佛堂等候,袅袅佛烟伴身,倒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手边的小沙弥也是眉目温和,一股子佛气。
玄亭不免想起自己在西方佛祖身边修行的兄长,只怕也是这么个无悲无喜,无欲无求的佛陀样。
“方丈,小儿自身醒多亏了方丈连日祈福,如今我带着小儿前来感念方丈恩德。”
薛夫人双手合十,让身边的侍女和守宝将佛经供上。
住持让身旁的小沙弥从佛堂内拿出祈愿幡,“夫人爱子之心上天已然成全,这些经幡是老衲和小徒为尘所做,也是为云慎施主积福祈愿,聊表心意。”
薛夫人又是一揖。
住持对身后的小沙弥说:“为尘,带云施主去榕院那将祈愿幡挂上,薛夫人在此叩拜礼佛,待到礼成将血经焚烧诚心便能传达至西天。”
为尘应声,走在最前方,玄亭跟着踏出佛堂却在中途莫名停下。
佛堂处在后山,秋季仅剩的熹微已经从后山褪去,慈眉善目的佛陀居佛堂中央,金箔贴身的身体高大得似乎顶起一整座庭院。
薛夫人的身影很渺小。
南棠走在最后,关门将薛夫人的身影关在里面。
她目光沉静,玄亭一怔,好像透过她的目光看到了另一处难以言喻的地方,在那片地方,他无所遁形。
红穗子在半空打了个转,南棠紧跟而上。
榕院的位置很巧妙,毗邻后门居于幽静又和正殿不过一个舍院的距离。皇寺本就安静,人来人往也不及朱雀街上的吵闹,佛音裹挟沉香的气息,为尘布置经幡,守宝在一旁帮忙。
古榕巨大,连接高墙黛瓦,彩色的经幡在风中摇曳,仿佛振翅欲飞。
“少爷,看清楚了吗?”
“站稳点,太晃了看不见脸,太医说他气色不错,我看着一群人都挺不错的。”
“不…不行了少爷!”下面的声音憋足了劲,“撑不住了!”
“哎—”
墙头窸窸窣窣不断,很快肉体坠地,闷重的声音惊动了院中的人,为尘依旧安安静静地布置着,守宝却大喝一声,“什么人!”
泰平侯出门,会武的家丁仆役自然带了不少,此刻都在院子中守着,守宝一声大喝立刻倾巢而出,几下就将墙头下鬼鬼祟祟的两人捆了个严实。
守宝眼下对玄亭的衷心程度在南棠三言两语下到了一个巅峰,只恨人不能捆得再严实些,他三两步跑到人前先将泰平侯府的威风耍了个痛快。
经幡随风飘扬,佛祖的地盘上,玄亭毫不客气地让人动了武力。
玄亭问:“怎么进来的?”
路萦怀老老实实回答,“那边…有个洞。”
那边是墙根和外墙的连接处,不远的后门连着一条小巷子,可惜被锁住了。墙根下不大不小的一个洞,主仆俩刚够。
玄亭挑了挑眉,头一次有人为了见他爬狗洞的。
玄亭喜怒难辨,路萦怀先露了怯,“云少爷,我是路萦怀,我们认识的。”
玄亭还没发话,守宝却气得跳起来,“胡说!我从没见过你,少爷也从没说过有你这个朋友,若是真的当初少爷去—危难的时候你怎么不来侯府,如今还敢鬼鬼祟祟地来攀关系!你你你…你骗人!”
最后三个字整句话的气势就降了一半,可路萦怀还是被守宝说得眼神飘忽,嗫嚅道:“那天我来了,可看门的说不认识我,不让我进去。”
守宝哈了一声,“果然。”
路萦怀小声坚持,“可我真的认识云少爷。”
“你说认识我,那说说我们怎么认识的?”
“朱雀大街。”
“为什么认识?”
“就…聊了两句,互通姓名。”
“聊了什么?”
路萦怀吞了吞口水,久久才说:“没…没说什么。”
玄亭最后问他:“你逮着我出门的时候偷看,是想确认什么?”
路萦怀的脸色陡然煞白。
玄亭居高临下,目光落在路萦怀的头顶,微倾身贴着路萦怀耳边道:“是云慎还活着?还是究竟是不是云慎?”
他向前半步,踩碎脚下落叶,清脆的声音隐藏在院外被堵住而分外凄惨的哭声中。路萦怀浑身一抖,猛地扭头看去,恰好见一人开门进来,山水画一样的眉眼,蓝衣木门的间隙是一双伏倒的脚。
“少爷,此人的小厮说在玄武街相识,当时您和他的确说了两句但没有互通姓名,他应该是之前就认得你。”
南棠的声音清楚地传入每个人耳里,路萦怀被吓傻了,他只是想来看看云慎醒来还是不是真如太医说的身体康复,他只是想确认一下。
还有云慎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到底是不是云慎?
路萦怀不敢回头,深秋的天气两鬓已经被汗湿。
“云少爷,我真的认识你,我是云画的同窗,我和她一同在白鹿书院读书的啊。”
路萦怀哆哆嗦嗦地说出自认为的保命符。
云画…
身旁气息一变,南棠突然抬眼目光扫过飞檐斗拱,寺后连绵群山。只有她能感受到群山气息暴起,妖气冲天。
在说出云画前,玄亭本来真想放过他的。
“你还是没说我想听的。”玄亭轻飘飘道,“连同外面那个,套上麻袋找个地方好好伺候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