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但到底年纪小,耐不住好奇。
“师兄,那究竟是个什么状况给我说说吧,”
“见过的人好几天都吃不下饭,两臂和脑子都被吃空了,待人发现的时候除了身下一滩子血其他是一点都没乱溅。寺里不杀生,你想想山下卖猪肉的摊子就晓得那些人的肚子是什么模样了。”
为尘轻飘飘得说着,话语中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却将小沙弥吓得连说了好几句阿弥陀佛,手中苕帚扫得飞快,擦在坚硬的地板上比小沙弥的心跳还嘈杂。
天刚擦黑,师兄弟才打扫完大殿前往饭堂吃饭。
休憩的时候,两人住一间屋子,胆小的小沙弥睡不着就看看另一边安稳的睡颜,在劳累和安慰的作用下,抵不过睡意迷迷糊糊闭上了眼。
睡前还想,为尘师兄胆子真大,怪不得住持爱带着他。
夜色吞噬眼前景,也噬攫最后一丝防备,身处梦乡被人割喉断手,到了第二日才发现气绝人亡。
两个月来,这样的惨案有七八例。
一豆灯和愈发寒冷的空气只有一窗之隔。
暖融融的烛光在廊下撒下层光辉,人影在光辉中显现,南棠举灯贴近脚下的身躯。
不过两三眼的功夫,原本的人身化作毛茸茸的原身,京郊多黄鼠狼,又毗邻皇城,偶尔有一两只化形的也正常。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难怪仅有两三百年的修为就敢觊觎天界殿下的精魄,精魄对普通小妖来说是一跃成仙的仙品。
妖怪循着仙气而来,想走捷径的妖不止他一个,日后也必定会源源不绝。
玄亭披了件真青色的袍子,底下是雪白单衣。
云慎的身子骨瘦弱,他拿着灯,身后高大的黑影跃到墙上,像蛰伏着什么东西。
两色对比浓烈,仿佛冷夜和烛光最清晰的界限,南棠别开眼,“香饽饽”蹲下身,“黄鼠狼啊,难怪一整天都有股怪味。”
“没了殿下的身份,这副仙胎灵魄竟是个可图谋的东西。”
视线从勾起的嘴角移开,烛光中玄亭的笑凉得很,鄙薄对准了三殿下的身份,也对准了自出生便人人称羡的强健仙体。
味道仿佛随着黄鼠狼妖的死而消散,玄亭不顾忌冷,直接开了窗。
南棠处理完黄鼠狼妖的尸体,回到渥梅轩中屋里亮堂堂的,照亮院子里还未开花的梅树。
寒冷的空气中梅树无人打理,野蛮生长姿态诡异。
“这是第几个了?”
“第六个。”
六个小妖太多了,超出了他们预计的范畴。
“第六个了,六个你都是一招解决的。”
与玄亭相处越久,暴露的也就越多。
眼角是一抹温润的颜色,玉佩断成两块,南棠顺手捡起它和被打落的剪刀。
剪刀剪了烛火,烛花一爆映照在她脸上明亮些许,“日后还会有更多。”她扭头道,“殿下可知道少修炼万年时间的一条捷径对这些小妖有多诱惑。”
诱惑到可以以命相搏,即使知道是自不量力。
“小小的黄鼠狼妖只知道开膛破肚,太过残暴,做不来断人双手,吸人脑髓的精致活。”玄亭捻着手腕上真青色的袍子,意有所指,“两个月城中这样的事情有七八起,人间的皇帝将京城布防交给云裴,至此京城中出了什么事都能落到泰平侯府上。”
“云裴一介凡人,抵不过大妖的能耐,”南棠说,“殿下恰好来了,起死回生的事情被穿得沸沸扬扬,神乎其技,皇寺住持破了民间无信之局,皇恩重临泰平侯府,泰平侯夫妻二人也得以保全二子,重获皇恩。”
一场法事将这件事推向高峰,此后无论如何泰平侯都不会被重责,泰平侯和薛夫人顺水推舟,只要云慎活着就稳如百姓心中的定海神针,一切都还有希望,泰平侯夫妇算计得恰到好处。
其中曲折,过去的云慎不会思量,玄亭却是无师自通,每一步的算计在生死中见缝插针并将其纳入其中。
夜色最容易给人蒙上一层寂寥的色彩,人影成双成对些许动作就能破除寂寥的阴翳,南棠问:“殿下受伤了吗?”
南棠指了指玄亭按着手腕的地方,他似乎常常不自觉会碰碰自己的手腕,“殿下手腕有旧伤?”
玄亭指尖动了动,撩起白色的单衣,属于云慎的肌肤上没有刺眼的两道疤痕。
玄亭在手腕虚虚划了两道,“这里原先有两道疤,没好的时候时常碰,渐渐就成了习惯。”
思考的时候,说话的时候甚至发呆的时候总爱搭着手腕,那两道疤倒是不常注意,可一日日的习惯下想到了些什么怕是老天都不知道。
南棠的讶异很明显,玄亭理所应当地想天界什么灵丹妙药没有,会留下两道疤痕?
可偏偏留下了。
玄亭有些快地遮住手腕,好似一同盖住了自己曾经的心思。
那时伤口多深多长,除了冰冷的利刃,只有手握刀刃者和流血受伤人知晓了。
南棠想起玄亭曾受过雷刑,伤口密密匝匝交叠在另一具身体上。
她垂下眼眸,在抬眼已经摒除了一室莫名的气氛,“有小妖作祟,最开始几桩离奇的案子慢慢没那么被人在意了,云裴终日巡逻也只是将目光定在某个神出鬼没的行者身上,并未有过其他怪力乱神的想法。”
人向来短视,眼前的东西都被无限放大,一旦被眼前怪力乱神的事情遮住双眼,先前的一切便不作数了,只着眼于他们认识的,能擒获的目标上。
玄亭问:“最早的一桩是什么时候?”
“两个月前,十月初三。”
十月初三,是东海出事的那天。
在地府南棠就知道京中有易族残党,阎王能让她来只怕残党身上也有离火的气息。现在她几乎时时刻刻都陪在玄亭身边,要想撇下他独自去捉人是不可能的,但除非他们目标一致。
南棠说:“东海事未毕,敖之还在修养,殿下要东海如何从离火中抽身?”
玄亭觉得好笑,“抽身?离火是架在所有人脖子上的刀,只有想怎么逃的,没有想怎么把刀折断的。”
“就像铜川。”
南棠被这两个字吸去心神。
玄亭继续说:“铜川被灭如果是无奈之举,东海和息剑族逃不过那位的猜忌,离火肆虐东海,可刀子不在离火中,握刀的人也不仅仅是黑衣人和龙王,就如同现在,小妖一个接一个上赶着送命,背后发泄的又是谁的怒气。”
如果是无奈之举?
如果真是无奈之举那么握刀的人就永远不止一个,刀锋两侧是息剑和铜川,是高累的白骨。
南棠喉头发紧,仿佛看见了刀锋斩水,水中是两节断开的龙身。
龙还活着,在最亲密的水中身体挣扎扭动,诉说最后的生机。
不知不觉,铜川哀鸣千年不止,甚至已经传达到了东海。
南棠问:“听殿下的意思,这次不打算直接杀了幕后之人?”
“活捉更有用。”
玄亭目光投向她,烛光下南棠还是没多意外,好似对他的所有抉择都十分顺从。
屋内只有一盏灯,温润的灯光照着她圆润的指甲,掌心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先前她赤手空拳降服妖怪,手不粘血,实实在在地干脆利落。
“凡间没有能锻造的好材料,不然你的身手该配上一件上好的兵器。”
“小仙没这个福气。”南棠敷衍他。
玄亭没顾她,自顾自地说:“最好是锋利轻巧为主,平日能藏在袖子里,动手时刀刃专寻动手灵便之处,要快、要狠,游走间饮饱热血。”
银刃贴在袖口处,话语一瞬间化为实质在她手中描摹成形,冰冷的器具因为认可微微震动。
在玄亭说话间,南棠已经抬头,她把手里的玉色藏下,心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试探还是怀疑,但无论是什么他们之间的屏障正在逐渐剥离,直至露出最真实一面的时候不远了。
木门阖上,外面如墨一样黑,南棠半边身体被黑暗吞噬,右边脸感受着烛火的温暖。
温暖包裹着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先前的一切情绪褪得干干净净,和夜色一样纯粹。
二十一
后半夜刮起大风,守宝却睡得很香。
他到了正院,果不其然廊下已经有人在煮药了,火光舔舐褐色的药罐,发出燃烧的脆弱声响。
自从南棠来后,守夜的工作已经不必守宝来了,白日大部分时间也是南棠跟着少爷,他跟着的时间越来越短,守宝眼神一黯,难免想难道是之前少爷落水和自己有了隔阂。
守宝进屋伺候玄亭起身,在挂玉佩的时候说起薛夫人的交代。
“二少爷,夫人说您佛堂的佛经供完这两日就去皇寺还愿,否则心不诚佛祖要怪罪的。”
玄亭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
说佛无私付出的是他们,说能被佛轻易怪罪的也是他们,自相矛盾却还无比虔诚,皇寺的盛况已经好几日不曾消退,昭示百姓至今不安,云裴职责所在整日带兵四处巡逻。
去衙署前,云裴和泰平侯云魁在书房商议。
“爹,近日来城里没什么大的动静,我想是不是暂时减少兵力,否则城里面…”
云魁摇了摇头,“继续两三日,两三日后兵力也不能散只能尽量不惊动百姓,明面上绝不能有任何懈怠,还有皇寺那边要特别注意,但是不要贸然出兵,最好…不出兵。”
“……”
云裴不是刚出来的毛头小子,知道云魁的意思,贸然出兵只会人心惶惶,如果不能一击抓到罪魁祸首皇帝对侯府的不满只会越老越深,他要顾整个侯府,这次如果不是云慎只怕侯府少不了一顿重责。
“阿慎这几日怎么样了,除了最初的几天,我很多天没去看他了,”云裴叹了口气,“这次也幸亏有了阿慎。”
提到云慎,云魁神色微微放松,“阿慎恢复得不错,太医看过几次就让我和冒彤放心,阿慎的身体现在和常人无异,能活得长长久久,不用跟之前一样再小心翼翼了。”
云裴拧着的眉头松开,“那便好,阿慎起死回生之后难免有些变化,爹娘都能接受就好。”
死而复生谁都没经历过,但生死之后的变化令人难以忽视。
云裴早年在军营,军营里什么人都有,军纪限制的就是一颗颗不安分的心。
他是主帅,旧部众多,太平年间很快就退下来,担了京畿职务,然而这次重新上阵,军营中磨砺出来的比猎鹰还利的眼睛让他轻而易举就能观察到云慎的不同。
在云慎醒来的第一日云裴赶回来,对视的第一眼,云裴就敏锐地感知到兄弟的身份或许已经不适合他们。
云魁喝了口微凉的茶水,他站起身和云裴一般高,年过半百依旧如少年人一般挺拔却比少年人更加健硕。
他摸了摸云裴的头,在云裴略有些僵硬的目光中拍了拍云裴宽阔的肩膀。
云裴已经长大,和父亲间亲密的动作很少,乍一下的接触让他不知所措。
“你们都长大了,父亲和母亲都老了,已经老眼昏花,还记得你们小时候都才这么点尚不及我的腰,那时候我将你们兄妹三人看作孩子,更看作是上天的恩赐。”
云魁捏着结实的臂膀接着说,“现在你们也是我和冒彤的恩赐,我们很早就知道阿慎身体不好,可我们留下他了。数年间你去打仗,画儿学艺,我和你母亲自私地将他留在身边,这次的事情画儿不懂,阿慎不懂,但你能看清楚,这些年是我们不懂他。”
南棠端药进来,守宝出去后玄亭顺势倒进一边的盆栽中,刚刚倒完守宝就拿着叠佛经进来,恰好见到玄亭收碗的姿态。
“少…少爷?”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