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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
“滚。”
玄亭不耐烦,清清楚楚一个“滚”字。
守宝眼神一亮,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匆匆地往外跑。
玄亭独自在房中,原本身体上困了他许久的痛楚消失,两双腿却还没完全适应另一个灵魂,他等着双腿恢复知觉时,门外突然一阵嘈杂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赶来。
先跑来的是一男一女,见到他便呆立在了门口。
两人一字未说,看见他时女人脸色发白,下意识扶上了一侧的门框,男人腰上系着白绫,腿侧的手倏忽握紧。
玄亭难以理解夫妻二人此刻内心的激荡和他们现在紧紧压制的喜悦,像碰见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只要高声说话梦就碎了。
他们不敢上前,不敢说话,小心翼翼地注视着活生生的云慎,将每一秒都当作上天的恩赐。
即便这个儿子眼神冷淡,令人陌生。
不多时,门口浩浩荡荡挤满了人,看着他的目光不外乎是惊讶恐惧,离奇不解。
在镜中玄亭已经单方面认识了泰平侯—云魁,泰平侯夫人—薛芪。
玄亭嘴唇微抿,亲近之人他还是略装一装为妙。
守宝从人群中挤出来,兴奋得说:“老爷、夫人,刚才少爷骂我了!骂我滚!”
“……”
得,现下没法装了。
玄亭肩膀微耸,见着侯爷和薛夫人听见守宝的话眼神从欣喜惊讶逐渐转为不可置信。
他扬了扬唇,做着和这张脸完全不符的随性的笑容,“父亲,母亲。”
薛夫人双目陡然红了,双手微颤着将玄亭冰冷的手掌暖在手心中。
薛夫人:“儿啊,再骂一句给为娘听听。”
“……”
在一场秋雨中云慎死于落水,然而天恩眷顾,泰平侯的二公子在死后不久莫名起死回生,连身体也康健不少,宫里的太医把脉是连连称奇,除了气息稍弱竟没了从前的病弱之症。
只是…
太医觑了眼卧在塌上,腿上披着狐裘的二少爷。
以往他来侯府诊脉的时候二少爷都寡言少语,对谁都是拒之千里。不像现在这位,目光偏冷话也少,可随性闲适的模样似乎不把人放心上。
大概是经历生死的缘故,还是一样的脸,一样的人,可感觉是天差地别。
守宝送太医出去,刚打开厚厚的门帘一阵悠长浑厚的声音便从远处传来,廊下被擦拭得很干净,踩上去竟也是温润的触感。
泰平侯为了防止之前的事情再次发生,命仆人日日不停擦拭长廊,不能有一点积水,甚至在下面藏了一条条水管,每日热水维持温热,廊下也重新铺了防滑的石子路,周边种下不少梅花和松木。
泰平侯将当初落水的地方修筑围栏,薛夫人则感恩老天,自玄亭醒来的那日便请了皇寺的住持【创建和谐家园】来府中诵经祈福,感念天恩。
出了渥梅轩,守宝送太医出门,路上碰到了一队由小沙弥引路的仆人,都是眉眼清明之人。
小沙弥双手合十,太医和守宝回礼,两方人别过,太医在鼻子前挥了挥手,香灰味太重,他闻不惯。
“守宝,【创建和谐家园】还要诵几天经,我看二少爷如今已经康健不少,身子骨也比以前强多了。”
“也就这两日了,最近城里不太平是夫人嘱托【创建和谐家园】为公子挑选几个有福之人在院里伺候,希望能多添福气。”守宝说,“刚才小师傅带的就是。”
太医哦了声,以往因为云慎的身体泰平侯便时常往庙里捐香火钱,更别说每年的善举,大把大把的银子为云慎积福,如今云慎起死回生二老更加信奉这些也正常。
“薛夫人爱子之心,上天一定会明白的。”
作为一个大夫,病人生死只能挂在老天爷的心情上就是他们无能为力。
守宝耸了耸肩说:“夫人和侯爷都这么想可少爷好像不是,不上香磕头也不祈福感念,偶尔到外面走走也不进去参拜,估计是不信这些的,倒是大少爷和小姐,常常跟着夫人在佛堂抄经诵读。”
太医叹了口气,“经历生死性子变化大也正常。”
守宝送太医出侯府大门,外头一辆青灰色的小轿子已经等着,只等太医一上来就出长巷,流入熙熙攘攘的大街。
守宝回到渥梅轩时小沙弥已经离开,带来的几个八字合宜的仆从已经安排好了,其中一个在廊下支起药炉子,蒲扇起风吹旺了药炉下的火。
“嘿,叫什么名儿?”
守宝是个自来熟,大大咧咧在一边坐下,用干布包着药罐盖子一提往里瞧了两眼。
南棠报了自己的名字。
守宝说:“你们这一批都是【创建和谐家园】测过八字才送进来的然而侍奉的时候仍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少爷娇弱可禁不起你们造了。我盼着少爷好也盼着你们真的能用八字旺少爷,希望日后少爷都能逢凶化吉,别再出上一次的事了,否则我可对不起自己的名字。”
这一段话说得密,南棠很难将娇弱二字和玄亭联系在一起,玄亭身中焚心身体变弱,但羸弱不经风雨并不适合他。
他被老龙王打到龙冢,在礁石处静静蛰伏只为诱出她的动机目的,身体在他眼中也只是个筹码。
“我才来不久,还需要守宝你多多关照。”南棠叹了口气,“好在这次逢凶化吉,只是少爷身体这么差上次怎么就落水了呢,看来日日夜夜都要小心警醒些。”
守宝深有同感,“上次是意外。我去给少爷熬药,其他人竟也没跟着就由着少爷的性子,真是该罚!所以现在我都让人在廊下熬药,侯爷夫人把我送过来,出了这档子事没将我打死就是我的福气,我要一辈子好好伺候少爷。”
“确实挺巧的,竟一个人也没有。”南棠道。
“你是侯爷送过来的?”
“是啊。”守宝兴高采烈地说,“瞧我这名不就知道了,守宝守宝,守的不就是—”
木门推开的声音哗啦一声,将守宝的话断在一处。
“少爷,药还没好您怎么出来了?”
玄亭看了眼南棠,说:“母亲送来一卷佛经守宝你去供好。”
守宝哦了声,蹬蹬跑下廊往小佛堂跑去,途中被梅树横生的枝节挡了路,身子扭着躲开倒也灵活。
下方热水源源不断,玄亭席地而坐。
药已经熬得差不多了,倒出来一碗浓浓的泛着苦味的汤药。黑乎乎的药水盛在碗中,蒲扇在南棠手中打了个转,她扇了会,散了散身上的药味。
“这药苦,三天来殿下喝了几回?”南棠说,“云慎是药罐子泡大的,喝药跟喝水似的。”
她倒也知道晚了三天才来。
南棠估摸着装三天是极限,但听太医和守宝的话貌似是她往好的地方想了。
“左右也寻不到你,除了等还能做什么。”
这话换个人说哀怨的味冲得人鼻酸。
“总要找个正当的理由进来,凡间随意对人动用仙法要受反噬。”
玄亭端起药,“所以你的八字就真的…旺人。”
南棠挑眉,“的确旺少爷。”
少爷是阴间的云慎,不是凡间的玄亭。
池边的围栏,脚下不平的小路和木廊汩汩而动的热水,到了冬日满园的梅花也留不住云慎,药水浇在最近的一株梅花下,热气自跟而起,不过几寸就在半空被扼杀。
手边汤碗渐渐变凉,玄亭指尖抵着碗沿,问:“地府中,自戕会如何判?”
“三十年刑罚,三十年苦役,三十年等待入轮回。”
“整九十年 ”空了的药碗被随意搁置在地上,玄亭说,“生死簿能不能查到云慎生前见了谁,说了什么。”
他说着看到南棠的动作,问:“你做什么?”
“毁尸灭迹。”
南棠扇了扇那阵烟,又将草往回拨了拨,动作娴熟。
能准确说出刑罚已经是她大意了,南棠摇了摇头,“但司命的命簿上应当会有记载。”
说了跟没说一样
玄亭:“云慎残身拖着十八年没道理下了场雨就长了胆子,敢一头栽进水里。”
镜子中云慎落水的情景他们都看过,扑通一声毫无挣扎,任谁都能发觉其中不同。
玄亭不信她没觉察到。
南棠:“十八年的病痛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要说这些废药吊了他一条命,倒不如说是府里的几个人牵着他的生机,若真是失足,见到我们第一面估计就会明言,哪里还会和我们一样看尽后事才恍然大悟。”玄亭倾身,一张全然不同的脸却好像渐渐和九重天高高在上的三殿下重合。
“和最亲密的人阴阳相隔,云慎尚且会大着胆子和我做交易,更何况旁人。”
问地府自戕的刑罚不是玄亭心血来潮,他似乎热衷将眼前的纱布一层层剥下来。
南棠笑道:“但他心甘情愿,殿下何必问这么多呢?”
二十
侯府二少爷起死回生的传言一下传开了,再经过薛夫人请住持在侯府做法,一回到寺中皇寺的香火到达了一个顶峰,不说达官贵人,不少平头百姓都会来寺中叩拜祈福。
一时间,皇寺门庭若市。
寺庙中有沙弥为香客焚香诵经,递上签筒,也有专门的师傅解签解惑,日头西斜,香客络绎不绝也总到了人流稀疏的时刻。
两个小沙弥整理佛前用具,清扫佛堂。
“师兄,今日求平安签的人比平常多了一倍。”
另一个小沙弥回答,“这两个月城里不太平,陆陆续续已经有七八个人死于非命,弄得人心惶惶的。”
“怪不得泰平侯夫人请了住持去做法,估计也是怕城里的邪气侵扰了二少爷。”
为尘沉默片刻,扫地的沙沙声再度响起。
“这事咱们还得感谢云少爷。”
“怎么说?”他被勾起了好奇心。
“我听住持说作乱得不像是人干的出来的。”
为尘不自觉低下声,在嘈杂的扫地声中,平淡的一句话也带着讳莫如深的味道。
佛门圣地,说起鬼怪也是慎得慌。
“死的七八个人都是两肩撕裂,额头破了个大洞,里面几乎被人掏空了。两个月还没有一点线索,陛下震怒斥责了京兆尹好几日,天子脚下百姓惶恐不安,皇寺本就声名在外却降不住妖魔,百姓自然淡了心思。”
“可不久前,云二公子落水起死回生,泰平侯府又请了住持过去。起死回生啊,放在太平年间也是能传千里的奇事更何况现在,城中惶惶不安一下被冲干净了,且不论百姓如何想,陛下肯定又要提一波泰平侯了。”
为尘跟着住持来往下山,一向少说多听,三分的事情能听出来七八分来,将对面的小沙弥说懵了,先前城中妖异足够让他一晚上睡不安稳。
但到底年纪小,耐不住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