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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先前押自己的鬼差就要上前,铁链声凌乱,云慎急急上前两步。
“在、在下有几个请求,希望诸位仙上成全。”
云慎目光无助地逡巡,很快就落在椅子上。
他虽然都不认识,但直觉是椅子上的仙人需要他的身体。
阎王眉头一跳,默默远离玄亭两步。
鬼灯幽幽燃着,给每个人脸上增添暗色阴影,玄亭扬了扬下巴,高挺的鼻梁下阴影一划而过,露出苍白的双唇。
“你说。”
呜咽声还在继续,阎王收了观像的镜子,一屋子大部分都是鬼魂,镜子一关竟静得有些可怕。
云慎松开拳头,舒了口气,“慎短短十八载人生虽短,但得亲友爱护,然在人世时看不分明,现在有三个愿望希望能得仙人成全。”
“我因为自幼身体病弱,平日对亲友十分冷淡,一则封闭自己,二则觉得若是自己将来真的应了太医所言,家人也不至于太过伤心。”
云慎惨淡一笑,“可说来惭愧到了今日才发现自己太看重生死,竟忽略了最该珍重的东西,人生苦短,若是不珍惜眼前,那才是白来一遭。”
云慎尴尬得摸了摸鼻子,这些话他连父母兄妹都没说过,竟统统说给了第一次见面的仙人。
玄亭和云慎仅有几步之遥,隔着一张方桌云慎站在烛火最光亮的地方,绿幽幽的鬼火在他身后竟透着股柔和,没了地府的狰狞姿态。
他陷在长椅中,静静等候云慎说出要求。
南棠站在为数不多的阴影中,墙面冰冷,她缓缓靠上。
目光自上而下,她能看清玄亭脸上薄薄的烛光。
“若能回去一愿仙上能帮我善待父母,替我略尽孝心。我妹妹云画到了到了待嫁的年纪,二愿仙上能为她择一门好亲家,夫妇和顺,琴瑟和鸣,三愿…”
云慎紧张干咽闭眼,一鼓作气道:“当年为了弥补我娘险些丧子,当今圣上将郡主许配给我,如今回去婚约必然是要继续的,可为了不耽误郡主佳期,望仙上能帮我和郡主都体面地退了婚事。”
最后的声音弱下来,云慎的一双手绞皱了衣角。
他不敢抬头,注视着脚下的地砖。
阎王挂着一张笑脸,很是无所谓的态度,心中却早就盼算起了下一个人选。
云慎和玄亭的性子差了十万八千里,别说装三个月了,三天都够呛。
耳边声音一停,阎王留了个适当的空隙,才开口说:“殿下,兹事体大不能多生事端,不如再斟酌斟酌。”
然而一个殿字刚出口,玄亭就出声打断。
他答应了。
阎王明显地愣了片刻,直到判官咳嗽两声,他招手让鬼差将云慎带下去。
既然都答应了,再多麻烦他也管不着了。
事不宜迟,阎王赶紧将“瘟神”送到轮回镜。
奈何桥千万条,轮回镜便有千万个,到时候是投生牲畜还是草木、人类,都看的是今生功过,前世未偿的业障下辈子统统还上。
老天的公平在这上面显露无疑。
玄亭踏上桥头,回身的动作把所有人弄得一愣。
“南棠,到了人间本殿下身家性命都托付在你一人身上了。”
南棠没抽动手,说:“小仙和殿下是交换。”
你若真死了是她亏了。
“这便行了。”
玄亭放了手,无所谓地笑了笑,还是冷冰冰的交易最能安人心。
玄亭转身,“阎王,我的仙身有劳你看管了。”
阎王笑容一滞,这是要往他脖子上架一把刀,他张嘴道:“殿下…仙体尊贵啊…”
他磕磕绊绊说完剩下的话,“地府的守卫终究是比不上东海的。”
玄亭一只脚已踏入轮回镜中,说得漫不经心,“东海战乱未定,地府阴气重能藏仙体,很能掩人耳目。”
身魂分离的滋味慢慢袭来,不消阎王多问,失去魂魄的身体软软倒下,在中途被接住,仙身逐渐包裹上地府的阴暗之气。
南棠扶着躯壳倚在桥边,怀中躯壳的脸毫无血色,但也比气得发青的脸要好看得多。
阎王阴测测地瞪着轮回镜,好半晌才横了判官一眼。
判官会意,接过玄亭的躯体,跟着阎王和南棠一路往地府深处走去。
山石中空,铁链为道。
每一层的地狱里都充满了赤身裸体接受刑罚的恶鬼。
地府里没有血肉的气息,只有绵延不绝的惨叫【创建和谐家园】缠绕耳畔。
像魅人的女妖,勾到一点耳肉就能瓦解自以为坚固的意志。
在一片洗清曾罪孽的声音中,阎王的话很沉,被烈焰黑烟裹挟,击退了南棠耳边的女妖。
“方才你都听见了,三殿下和黑衣人应当都不知道离火和地府的关系,但经过东海离火的事情只怕要摆到台面上了。”
南棠轻轻嗯了一声。
黑衣人尚且在东海蛰伏了三百年才将易族化为兵魂,否则之前也不能从青冥的眼皮子底下瞒过去。
而这三百年,对地府也毫无怀疑,但阎王不能冒一点险。
南棠感受着脸上的热度,轻吐出一口热气,“我的兄长师傅如今可还好?”
阎王拾级而下,走过拐角时抬指点了点命簿。
判官赶忙翻开生死簿,两指快速划过书面,“他们几人魂魄都已经结好,除了长苍,其他都已经第二世轮回了。”
阎王难得大度,收利息的动作也很快。
“南棠,人间变数大,本君还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一行人已经到了地狱之下,这里极热极寒的交汇,是承接天地阴阳的一处密牢,密牢名为无间牢。
不知何时,先前此起彼伏的哭嚎统统消失不见,放眼看去黑洞洞的一片,判官翻动生死簿的唰唰声在黑暗中刮擦的他们的双耳。
玄亭的身躯被安置在一处床榻上,应该说黑暗中只有一个床榻,这是三界最隐秘的地方,藏在十八层地狱之下,藏在阴阳交汇之处。
身子放平的一刻,判官的诵读也快接近尾声。
“易族化为兵魂,阖族上下顺妖为首,还缺一妖,尚在人间。”
判官说完,阎王的要求不言而喻。
漏网之鱼尚在人间,易族究竟被谁控制就能从他身上一一解答,而地府和离火的关系也要从他身上彻底斩断。
“南棠一定不负所托。”
南棠一如既往答应,没有丝毫犹豫。
“阎王,在东海有一头身上挂着串铃铛的呴猿,麻烦替我寻来塞到玄亭身边。”南棠说,“呴猿被离火侵蚀过,我能驱策它。”
阎王答应了,对东海和地府如今的处境来说这是件小事。
他们将玄亭的身躯留在黑暗中,南棠和阎王走在最后,但阎王快了南棠半步。
鬼差引灯在前,青色的光到了无间牢外便十分脆弱。
南棠走在最后,指尖带着门慢慢合上。
走时,她回身望了一眼,头一次觉得自己待了千百年的地方黑得可怕。
黑暗吞噬唯一的躯体,阎王、判官和鬼差都看不见,关门时里面缓缓而生的微光。
“之前让司命捎给你的东西收到了?”
是清凤和临君成婚那日,现在想来玄亭看见元明珠的时候就已经对南棠上心了。
南棠笑道:“都收到了,司命的那份她也很喜欢。”
阎王轻哼,扯了扯嘴角,“她在地府的时候可是嫌弃得不行,都是慕成给你们挑的,也算不得本君的心意。”
南棠问:“您明晃晃地试探玄亭,现在看玄亭应该已经放下对慕成的心思了,也不必再在地府躲着了。”
“她哪里还在地府,女儿家大了这两百年心思也野了指不定哪处游荡呢,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回来看看。”阎王笑意稍淡,显然拿慕成没办法。
阎王负手背在身后,搓了搓手指说:“你去天宫百年,慕成很念着你。”
南棠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十九
泰平侯府一片缟素,金丝楠木的棺椁已经安置在堂中,云裴和云画还在往回赶的路上,丧讯来得匆忙物件却是一早就准备齐全的,样样都是好东西。
云慎还躺在先前的床上,泰平侯和侯夫人正在前厅办理其他事物,万事匆忙只留一个小厮正守着云慎。
小厮哭肿的两只眼还在不停歇得往外流眼泪,他也不明白,云慎怎么就失足落水了,还是在雨最大的时候,待在屋里连声音都听不着。
小厮哭得咳嗽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玄亭一睁眼便是白花花的帐顶,旁边是咳声连连的守宝。
他僵硬地动了动脖子,刚刚融合的身体还有些许陌生,但好在没有多少排斥感。
他听了会哭嚎声,最先恢复自如的是指尖,其次是手臂,最后上半身逐渐恢复知觉,玄亭尝试按着床边支起半个身子,略一起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他又重重砸回被褥中。
守宝咳嗽声停下,他已经看呆了,见自家少爷起身失败后不甚耐烦地捏了捏眉心,他推了推少爷的身体,声音发虚道:“少爷啊,你活了呀~”
南棠觉得玄亭能装三天是极限显然高估了他,三殿下可一刻都没打算装作旁人。
“起开。”
许久未开的嗓音很沙哑,但其中的陌生才是让玄亭缓了动作的原因。
右手远离眉心,阳光下是一双不同的手。
骨节修长,手很细腻,虎口指腹也没有老茧,是一双细弱的、未经风霜的手。
玄亭看得入神,一旁的守宝很聒噪,沉浸在少爷起死回生的喜悦中。
他抹了两把泪,跪着往前蹭了蹭道:“少爷活了,少爷你真的活了。你吓死守宝了,守宝就没见过老爷夫人那么伤心,大雨天的都怪守宝没守好您,白布一挂小的还以为白无常索命来了,现在你醒了守宝一定好好守着你,绝不让少爷再发生意外了。”
守宝一边嘚个不停一边往玄亭身后放了几个软垫,玄亭慢慢坐起身,守宝说了半天床上没点回应。
他揉了揉眼睛,只见自家少爷青白的一张脸无端透出些戾气和烦躁。
“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