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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棠扶着玄亭,目光飘到了临君身后,诡异的面具在一众凛然的将士之中格格不入。战中隔着一块面具两人擦身而过,直至她被一片玄色挡住视线。
从此,教他拉弓的师傅也没了,而世间钺彭早就死了,活着的一直是东海龙王。
钺彭是,敖之也是。
十六
依照钺彭的遗愿,尸体随意葬入东海某处荒芜所在,和龙冢相距甚远,那张弓也被随身葬在一起。
被离火侵蚀的身躯在被杨公找到不久后就化作白骨一堆,草草安葬。
临君和付生华从天宫带来的天将处理最后的战场,离火的真相众人并不十分清楚,因此龙王的骤然离世收获了不少将士的敬重,在众将士知道龙王丧事草率时,不少幸存的将士拖着残躯来到玄亭或者敖之的房外请求。
杨公和临君正巧从里间出来,见到一堆人守在门外临君颇为意外,“都还受着伤出来干什么?”
有人回答:“回神君,末将听闻龙王战中不幸牺牲觉得不该如此潦草地安葬,请神君让龙王都以归龙冢。”
不怪这些人惦念龙王,天界除了邵谷一向平和,天宫的将士大多第一次经历如此残酷的战争,对龙王心中优待也是常理。
临君眉眼一沉,龙王的所作所为杨公已经都告诉他了,上天请封临君绝对做不到,但要给众人一个交代。
“龙王的事情不是本君求情能决定的,天帝圣明奖罚自有决断,不是你们能质疑的,法度也不是随便因情而变的!”
他语气微顿,俯瞰下方一张张伤痕累累的面孔缓和了声音,“龙王因离火而死,可见离火已经逐渐侵入天界,你们因而获新生要坚定心志,往后还有比今日更为艰难的时刻,诸位心中有大义更不该被死后的一点哀荣分去心神,本末倒置。”
众人踌躇起来。
临君望着下方一张张犹疑的脸,战场残留的血色似乎都还没他们身上消失殆尽,满心满眼都是一往无前的赤诚,浓浓的赤诚将临君口中的真相堵住,一丝都露不出来。
杨公轻咳两声,接着说:“敖之殿下两肩伤口颇深,治愈不难只怕后症颇多,这几日怕是不能过多忧思再受打击了。”
一番话恩威并施,唱完红脸白脸,又轻易勾起了将士们稍稍平复的热情,点燃了眼中热火。
目送一群将士离去的身影,临君没了刚才威严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敖之伤势还好,没那么严重。”
杨公以为他被自己说敖之伤势的话吓到了,人一走就转了口。
临君笑了笑,“没有,只是觉着这群人太平日子到头了,以后有得罪受。”
杨公迈开步子,“不是他们便是别人,里面躺着的不是敖之也可能是你,你这感怀来得莫名其妙。”
“好日子过久了一朝改变并不适应。”临君跟着走下阶梯,龙宫光亮太盛,他低下眸子将三两台阶收入眼底,“能做太平人当然最好,但他们到了乱世也不惧,身先士卒义不容辞。”
杨公活了上万年,一副冷硬心肠早就修到家了,除了算卦没东西能打动他,经此一役却也生出些多愁善感。
他回头瞟了一眼,“放心吧,看你面相活得肯定比那两小子久。”
这句话杨公深觉无错,一个双手跟断过一次无异,刚经历丧父之痛后又有东海打理,殚精竭虑的日子只怕长。
还有一个身中咒法,看着能跑能跳,可心里头弯弯绕绕的程度从东海这件事可见一斑,早晚自己把自己呕死。
临君愣住,有些哭笑不得地说:“承您吉言。”
敖之外伤居多,诊治比较快接下来便是修养为主,因此杨公先去看了敖之,等两人到了玄亭的屋子的时候,后者正好端端地坐着,除了脸色有些白看不出异样。
玄亭、南棠和付生华在房中,南棠一人闲坐无所事事便专心剥着手中的橘子。
杨公没多废话,直接坐下来把脉,另一只手将一边胡须尾捻成细细一条。
玄亭很顺从地递过手,捏了捏眉心对付生华道:“你上天跟天帝说东海一战虽然不知敌情但也坏了战中良机使宸宫将士元气大伤,东海必须担责。”
“是。”
“离火平白无故在东海出现三百年之久酿成今日之祸,仴丹、朔行、青冥和东海都难辞其咎,仴丹的疯女人老老实实回去接着反省,少碰东海的闲事。”
付生华道:“仴丹一早就上书陈情,东海都未曾发觉仴丹更有理由,天帝怕是会不愿意。”
一只手在把脉,玄亭闭眼摊开了另一只手,掌心向上,指尖的方向赫然是南棠所在。
南棠橘子剥了一半,摊手手掌上出现一支箭,将箭放在玄亭手中,玄亭转手扔给付生华。
“她若真的来了便留几天,多和将士走动走动。这是害呴猿发狂的箭,上面还有仴丹的印记,届时你再将这个呈上去,天帝能明白这个就好。”
玄亭让付生华先去天宫,天帝不会直接下仴丹族的面子,东海已经成了无主之地,但仍旧是块香饽饽。
朔行不必说有天后在肯定一早就盘算好了,玄亭又让临君和青冥都上书想要尽快接管东海,逼天帝早下决定。
一个儿子把老子的路样样走完,杨公把着脉,玄亭每说一句手就眉毛抖一下,半边胡须被他捏成细细的一根面条似的,他终是忍不住纳闷道:“他到底是不是你老子?”
玄亭歪了歪脖子,半点没病中人的沉闷,“货真价实。”
杨公嘟囔一句听不太清楚,无非不过是议论天族父子关系的那些话。
这话不敬,当事人却没什么反应,南棠剥完一个橘子,连橘络也剥得很干净放在玄亭面前,“殿下消气。”
用橘子给人消气,是不是成心的瞎子都看得出来。
玄亭脸色未变,临君逡巡一圈开口问:“杨公,玄亭如何了?”
杨公说着,看的方向却是南棠,“他中的是焚心。”
焚心对他们来说是陌生的。
它是古法,今世很难寻,除了些仙人洞府还有些许记载天界已经很难找到了,临君也是曾经在一篇古籍中偶然看过记得了,但其中并未记载如何解除焚心。
临君看向玄亭:“你如何会染上焚心?”
玄亭摆了摆手,临君眉头遽然紧皱,却发现除了他其他人的脸色都毫无变化。
付生华带着面具,面具下的神色陡然沉郁,除此之外连轻微的动作都没有,显然早就知道。
果然,南棠下一句便说:“书中有过记载,焚心需要元明珠和堂庭山的独门心法辅助才能解,如今元明珠在月老手上只怕是难了。”
杨公跟月老也算同辈,清楚他的脾性,元明珠只怕没了指望,南棠该是早就知道如此所以才会来找自己,希望会有别的法子解开焚心。
杨公沉吟片刻,说:“也不是别无办法,焚心伤在魂魄,一旦动用仙力便会引起烈火烧魂之痛,看你的症状起码有三次,但这次痛入魂魄,已然没了反抗之力,现在就算有了元明珠也无济于事。”
杨公说得一点不错,一次他去取珠晕在堂庭山下梦见往昔,一次收服呴猿在殿内躺了三天也无济于事,只能靠琼浆麻痹自己,最后便是这次,痛了醒醒了痛,反倒麻木了。
杨公也不多卖关子,直截了当道:“伤在魂魄便重新历练,找个好胎以凡间清气滋养凑足九九八十一天,洗魂炼魄就能彻底去除焚心。”
人间变数太大,东海战事刚刚结束,背后之人尚未查清,以仙胎在凡间将进三个月,其中危险不知凡几。
临君当即道:“我和你一同去。”
“不行。”玄亭说,“敖之没醒来之前东海只能交给你,其他人我不放心。”
之前种种不过是烟雾弹,觊觎东海的人越多越好,水越浑才越好分辨各方势力,天帝疑心重宁可再培养出一个可掌控的仙族相互持平也不愿一家独大。
玄亭看了眼一旁默默剥橘子的人,“南棠和我去。”
“不行!”这回轮到杨公斩钉截铁地拒绝,“她还有许多五行卦术没教我,不能跟你去凡间。”
杨公活了上万年让一个年纪只有他零头的小仙娥教他五行术法,玄亭原以为造两具假尸体已经是极限了。
玄亭两指捏着一瓣橘子,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月老还真是什么都教啊。”
杨公半点不遮掩:“废话,不然谁给你治病。”
这话说得大不敬,玄亭目光一凛,细密如织,又牢牢将漫不经心坐着的人拢入视线中。
玄亭为了元明珠甘愿做了回梁上君子,只是没想到清凤送得急,转眼就到了月老手中。
南棠阴差阳错地拿走元明珠,后知道自己中有焚心,第一次遇见杨公时只怕就约好了让杨公替他拔除焚心。
遇杨公在造尸体和布阵法之前,天晓得她什么时候算好的,
元明珠不是什么圣物,除了堂庭山的人外人并不知晓,若不是他中了焚心,只怕一辈子都不知晓南棠和堂庭山还有些许渊源。
只是这渊源,恐怕只有南棠自个知道了。
临君觉得自己该好好审视一下这位陌生的仙娥,瑶池的事情他也从自家夫人处听说过,清凤说得比传言详细得多,但言语中也绕不开一个小仙娥。
临君和杨公下去,既然要悄悄去凡间要打点的就多了,杨公临去前还不放心,“我就在龙宫守着,你可哪也别想去。”
南棠扬了扬手中的橘子,“但能如您所愿。”
杨公被一句话气得脸更黑了,忿忿地甩上了门。
一阵重重的关门声余音仍在,玄亭疼得恹恹的,撑着头打量的目光随即落下,如秋风扫叶,南棠觉得身上不停有眼风扫过。
玄亭:“你对坦诚的定义似乎不一样。”
橘子皮被南棠剥得跟朵花似的,她说:“所问必有所答。”
这是怪他没问了。
“当日为何出现在战中?谁告诉你要找付生华的?”
“小仙在海滩遇到一黑衣人,他手法与龙王相似都在操纵着什么,因此略有分心小仙得以控制住他。”南棠眼眸微垂,从怀里拿出样玄亭熟悉的物件儿,“只可惜是个傀儡,只留下一片金叶子。”
金叶子是芳椿树的树叶,芳椿树早不是朔行独有,堂庭山和还清殿各有一株,想要拿到并不难。
玄亭说:“顺妖曾【创建和谐家园】纵着对我说过许多话,不像其他易族只知道打杀,应该便是海岸边的黑衣人控制的,他背部也贴着同样的叶子。”
金叶子被他拿在手中,在明珠的照耀下在桌面折射出奇特的形状,不似插在琉璃瓶中跟朵雾中花似的开在雪白的皮肤上。
玄亭背桌上的光刺得有些痛,目光移开,他轻飘飘地说:“龙王临死不回头却只为他人做嫁衣。”
半生谋算尽付东流,龙王被离火侵蚀没有魂魄不入地府,也无法泉下有知与自己合作的人藏着多少大逆不道的隐秘心思。
玄亭黑漆漆的眼底浮起一层淡淡的嘲讽。
南棠说:“我大胆对黑衣人猜测邵谷也许有离火泄露,那人意外却并未反驳,想来此事极为隐蔽他认为我知道就错不了。”
“他知之甚多不可能是普通散仙,又会傀儡操纵,对天族了解甚多,应该出自仙族嫡系或是重要成员。”
最好还和天族隔着血海深仇和他关系密切。
玄亭扔开金叶子,这一条太过讽刺。
南棠想起黑衣人最后的话,问道:“殿下,天界幸事有哪几桩?”
天族千年战事不多,但能称作天界幸事的只有那几件。
玄亭说:“没溪、缠援和邵谷三战,三件事情为天界化解三场灾难。”
没溪和邵谷南棠知道,缠援从未听过,黑衣人说东海此战或许是天界幸事,南棠将脑海中的场景一一对上,发现史籍中寥寥几语的几件幸事却都流血千里。
“当真是灾难?”
话问得轻,玄亭却听明白了。
玄亭抬眼,黑沉沉的眼里是意味不明的轻讽,“可别让本殿下的第三次这么快就破。”
十七
除了临君后带来的宸宫兵将,东海剩下的都是残兵,杨公分身乏术,一个不留神玄亭和南棠早就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