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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捂着脸，从来没有这般痛恨过自己的青紫胎记。
第三章 落水
“对了，不仅是个贱籍，还是个天下少有的丑女呢！元连墨，你的寡妇娘可真是给你找了个好靠山！”
赵天瑞的笑声越发肆无忌惮，周围的哄笑声越发刺耳刺耳，元连墨的眼眸逐渐地冷下来，黑得像是墨染开了。
说着，赵天瑞傲然地走到元连墨身边，手背随意一拂在他的肩上，像是拂去一粒尘土。
“元连墨，你就算书读得再好又如何，还不是要娶一个贱籍丑女！都是【创建和谐家园】胚子，你有什么好嚣张的！”
他一口吐在地上。
元连墨看向地面，声音冰冷：“把面巾捡起来。”
“把面巾捡起来！”他又重复了一遍，戚宁才意识到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她赶紧捡起面巾重新将脸蒙住，含着泪抬头，却发现元连墨眼中的冰冷碎裂，燃烧出一种令人惧怕的火光。
可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哄笑声中拉着她快步走了。
一直进了竹林深处，元连墨才甩开她的手腕，那上头留下了十分清晰的红印子。
“说罢，你找我什么事？”
戚宁被他的举动吓得有些结巴，她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紧紧攥着的糖葫芦递过去。
“连墨哥，这个买给你吃……”
元连墨看着她那好似无辜的眼睛，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你就为了这个东西？”
让他在同窗面前丢尽了脸！
戚宁还没来得及解释，手里的糖葫芦就被元连墨生气地夺过去，扔在了地上。
她愣在了原地，心头骤然涌起一阵酸涩。
元连墨沉着脸，深邃冰冷的目光看得戚宁低下了头。
“戚宁，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像被一拳重重打在心上，戚宁一瞬疼得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自己丑。
从小就知道。
元连墨好得就像是天边的明月，而她就像是那路边的泥沟。
泥沟可以倒映明月，但是明月却永远不能沾上泥水，那是对他的侮辱。
戚宁不是没有自知之明，所以她对他的好从来都是小心翼翼，保持着距离的。
生怕他说出“不需要”。
可她好像还是没有做好……
戚宁喉咙发紧，将心痛强行压下去，她朝着元连墨露出一个笑容。
“我、我知道了。对不起连墨哥……我这就走……”
可元连墨不想再听她说什么，没再看她一眼，拂袖便走了。
他转身那一瞬，戚宁身子仓皇的晃了晃。
她给他丢脸了。
全是因为她。
好半晌，戚宁才蹲了下来，伸手捡起糖葫芦。
她慢慢地剥开那已经沾了泥土的糖衣，将红红的山楂果塞进自己嘴里。
她看见自己手上的茧子和那些还未痊愈的伤痕，眼中涌上一层晶莹。
“……连墨哥没吃是对的。”戚宁的眼泪砸在了山楂上，合着山楂一起被她吞下，“又酸又苦……这个一点都不好吃。”
戚宁一个人走到了沂水河边，这是她每次被欺负后都会来的地方。
在河边平静了许久，正打算往回走，却发现靠近私塾的河边一阵喧哗：“快点快点，书塾有人落水了！”
戚宁心里咯噔一声，她远远就看见河岸边的赵天瑞，还有一众书塾学子，却独独没有看见元连墨！
岸边的人神色焦急，就连赵天瑞也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她往河中看去，就见湍急水流中，一个身穿青色直裰的人正在挣扎。
正是元连墨今日所穿！
惊慌淹没了戚宁，她推开众人，噗通一声跳了下去……
元家。
元连墨看了一眼沉闷欲雨的天，心中总有些不安。
隔壁的戚宁现在还没回家，大概又是去了沂水河边。
想到戚宁，他厌烦的皱了皱眉。
突然，林氏冲进来，抓着他的手厉声叮嘱：“连墨你记住了，今天你可没有见过戚宁！”
元连墨不明所以，他不顾林氏的阻拦走出家门，便听巷子里的姑婆都在讨论。
“书塾有人落水了，戚家那个丑姑娘一听就跳了下去，现在已经被送到医馆，还生死未卜哟……”
元连墨面色就是一沉，眸中带着一抹他自己也未察觉的担忧。
没理会林氏的话，他扭头就去找戚宁了。
林氏急得直跺脚：“连墨，你听娘的，千万别说漏嘴了！”
她没有再拦着元连墨，这样也好……千万不能被戚怀恩知道这件事跟连墨有关，要不然他肯定会赶他们母子走的！
元连墨向来冷静镇定，即便面对这众人的哄笑亦能咬牙忍下来，可此时此刻，他的手却有些发颤。
“这个傻子！”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风度什么冷静，迈开腿就往医馆跑了去。
医馆里围着，中间只盖了白布的人。
那垂下来的手腕纤细，手指上还带着厚厚的茧……
第四章 般配
元连墨神色震惊，他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戚宁，就这样死了？
“连墨哥……”
一个不确定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元连墨回过头，只见戚宁眼神怯懦地站在那里。
他顾不得去嫌弃戚宁畏畏缩缩的模样，立马用那双墨一般的眸子上上下下扫了她一眼，见她无碍，才松了口气。
可是随即，他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骤然变得烦躁起来，脸色也恢复了素日冷峻。
戚宁看清是元连墨，她的眸色先是一亮，随即却深深低下头来。
她又给连墨惹麻烦了吧……
果然，戚宁察觉到他骤然冰冷的态度，心尖一下就揪了起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那个公子穿着青色衣衫，我以为是连墨哥才……”
话还未说完，元连墨就转身离开，压根不愿意听她半句解释。
戚宁一慌，下意识伸手去够他，却连他的衣袖一角都没抓住。
她的心猝不及防地往下沉。
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元连墨的身后，本就瘦小的身躯显得越发的没有仪态起来，元连墨看得直皱眉。
他不由加快了步子，无形中像是要甩下她。
戚宁不明原因，只好一瘸一拐地跟上，飕飕的冷风吹着她湿透的衣衫，让她冻得牙齿发颤。
回到家，林氏正在门口焦急地等着。
看到戚宁并无大碍，她先是松了口气。
可随即她又皱了皱眉，这个丑女像个小媳妇似的跟在自己俊逸的儿子身后，光是看看她心里就觉得膈应得慌。
林氏不动声色地露出一个笑容，瞥了元连墨一眼。
“宁宁回来了，你们两个这模样还真是般配，宁宁以后可要对我们连墨更好才行啊。”
元连墨一听“般配”二字，脸色就顿时沉了下来。
那些嘲讽仿佛就在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创建和谐家园】着他的自尊。
他看也不看戚宁，一甩袖子就进了屋子。
戚宁不知道他为何突然生气，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哪里又做错了，回答林氏的话也显得有些慌张。
林氏却弯了弯眼睛，自己儿子在想什么，她可是门儿清。
“宁宁，快回去把湿衣裳换了吧，伯母就不留你了。”刚说完她又像想起了什么，笑着朝戚宁摊开手，“对了，你今日去过绣庄了吧？”
戚宁反应过来，她掏出钱袋，数着里面的钱给林氏。
林氏却直接一把将钱袋夺了过来，笑着道：“谢谢你了宁宁，连墨也会感激你的。”
戚宁有些诧异林氏的举动，但一听元连墨的名字，心里就觉得满满当当全是幸福。
她什么都不会，能给元连墨的也只剩这些东西了。
回到家，戚宁赶紧趁爹不在换了身干衣服。
此刻她才感觉到因为救人而扭伤的脚有多痛，疼到心尖都在发颤。
虽是初春，河水却冰凉，她那双手冻得血痕外翻，十分怖人。
可是看着看着戚宁却傻笑了起来。
幸好，连墨哥没有落水。
幸好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