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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静茹这才冷冰冰地说：“那正好，我的确是想换个圈子了。”

  　　软硬不吃的宁静茹明显让选角导演没了辙，对面传来一声刺耳的国骂之后，她听到选角导演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可怎么跟古【创建和谐家园】交代……”

  　　片刻的停顿后，选角导演又嘀咕：“要不……弄只真鸡得了。”

  　　宁静茹被选角导演的脑洞大开弄得一时无语，随后就听到选角导演朝远处喊：“诶，刘儿，你去给我弄只鸡……问小吴？问小吴干嘛啊？小吴懂的是这个吗……我说的是真鸡，演戏用的，活鸡，‘咯咯哒’，不是‘啊啊啊’……不是，你他么看没看没过剧本啊？天天在这儿瞎忙，排练你都不看吗？找那种鸡干嘛啊？……别跟我废话了，你去找刘姨，让刘姨明天去早市儿买一只，挑只嗓子好的。”

  　　选角导演半说半喊地吩咐完这些后，突然说：“靠，电话没挂么？”

  　　随后电话就断了，“滴”的一声忙音后，手机重新返回了桌面状态。

  　　宁静茹握着手机思考了一会儿，意识到在她演艺生涯的最后一天，她完成了自己演艺生涯最大可能也是唯一的成就——她促成了一只鸡的演艺生涯。

  　　在卧室的门边伫立了十几分钟后，她得以将这一通电话带来的冲击感消化干净，之后她推门出屋，径直来到客厅的工作台旁。

  　　老爸仍旧板着张脸，目光紧盯屏幕，“咔哒咔哒”地按着鼠标，也不知道是真的全神贯注地在忙，还是单纯就在怄气。

  　　“爸。”宁静茹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老爸循声抬头，这时玄关的门开了，加班加得心烦意乱的老妈推门进屋，转出玄关后，她看见“大小二宁”又凑到一起，神情瞬时一紧，估计是在猜测这爷俩今天又要如何花式作祸。

  　　宁静茹在心里念了句：“刚好。”就向后退了几步，确定自己的视线可以将老爸老妈全部囊括，才清了清嗓子，郑重地说：

  　　“我不演了。我要找工作了。”

  　　明天第一场床戏！

  -9- 庆祝

  　　“我不演了，我要找工作了。”

  　　宁静茹神情郑重，语气却平淡——在回家的路上，她反复练习了数十次，才成功地将这句话说的庄严又爽利，不带一丝懊丧。

  　　她知道，老爸等自己说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所以她很好奇老爸对这句话的反应，在她的想象里，老爸就算不会欢呼雀跃，也至少该轻轻挥动紧握的拳头，说一声：“终于。”

  　　结果老爸只是平静地点头，说：“嗯嗯，挺好的，你做了正确的选择。”

  　　这让宁静茹多少有些失落，毕竟这句话，她虽然竭尽全力地说得平淡，实际上却代表着她表演梦想的终结，日后回忆，这将是她人生的一次重大转折，本不该被这么轻描淡写地带过。

  　　就有一点儿像是在拍戏时，你把一场哭戏演出了无数层次，从神情的一时呆滞到眼角微微的抽动，从低眉的一声苦笑到渐渐红了的眼眶，然后是仰头深深吸气，继而第一滴泪水划出，引发了山崩海啸般的痛哭。

  　　你哭得撕心裂肺，见着动容，在导演喊卡后，你还一边想着这段表演会成为你演艺生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一边因哭得竭尽全力而引发阵阵干呕。

  　　然后导演说：“嗯，过了，下一条吧。”

  　　不过这种失落感也没持续多久，宁静茹就看到二老快速地对视了一下，在这一瞬间的对视中，两人的目光交换了海量的信息，随后各自的脸上都焕发出一层浅淡的光华，积累数年的疲态被一扫而光，他们的双眼也变亮了几乎两个半色号。

  　　不说立地成佛吧，至少有种枯木回春，各自年轻十岁的既视感。

  　　宁静茹不失落了，开始感到自己的自尊被他俩深深地伤害。

  　　“你们是有多想让我放弃？”宁静茹在心里想。

  　　这时老爸站起身来，在客厅的柜子里拿出一张崭新的合页简章，郑重地递给宁静茹。宁静茹接过来一看，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招聘启事，她一时怔住，没想到即使那天两人闹成那样，老爸还是默默地为自己保存了一张，等着她回心转意。

  　　她的心里一阵感动，手却出于惯性，不太自然地抖动起来。

  　　老爸看了看她蠢蠢欲动的手，语气森寒地说：“你要再敢撕，就离家出走吧。”

  　　宁静茹干笑两声：“哪儿能父亲大人，这是感动的，感动的。我明天就投简历。”

  　　老爸老妈本着“见好就收”的警示良言，没再这个问题上多做什么讨论，然而无处释放的喜悦情绪却通过其他方式表现了出来——宁静茹坐在在沙发上啃着苹果时，老爸一圈一圈地在客厅踱步遛弯儿，嘴里哼着小曲。老妈则是从柜子里翻出了落满尘土的瑜伽垫，明明都晚上十点多了，还把发黑的垫子擦出了粉红色，继而练起了瑜伽。

  　　苹果啃完，宁静茹恨恨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卧室的她刷了会儿剧，客厅的灯就关了，老爸老妈结束了他们的“庆祝”，整个屋子也冷清下来。宁静茹的心里涌上一股奇异的情绪，她没敢去仔细分辨这股情绪的由来与意义，只是扔掉手机，抱起枕头，并逐渐睡去。

  　　这不算踏实的睡眠没能持续太久，宁静茹就被浅淡的尿意唤醒，她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三点半，她挣扎着起身，双脚在地板上来回划拉了几下，也没找到拖鞋，索性就光着脚出了屋，去往卫生间。

  　　她这时还介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在经过爸妈主卧门外时，她听到“嘎吱嘎吱”的响声，一时恍惚，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冯老师的培训班，在观众席中空的木台上踩出深深浅浅的响动。

  　　然而片刻之后，她就发现这“嘎吱嘎吱”的响声与自己的脚步有着完全不同的节奏，她困惑地驻足，发现响声果然没停，还混上了压抑的、交相起伏地喘息声。

  　　“孩儿她爸……”

  　　宁静茹猛地打了个激灵，浓郁的睡意在这一瞬间四散炸开，她慌忙地捂起耳朵，像是吞了一颗原子弹一样，感到自己的身体和意志瞬时灰飞烟灭。

  　　在原地僵直了几分钟后，她缓慢地转过身，厕所也不上了，蹑手蹑脚地逃回自己的房间。

  　　这之后她再也无法入睡，尿意和另一种混成着羞愧、懊恼以及世界观崩塌的情绪交替反复地摧残着她。

  　　“这算什么庆祝方式啊！”

  　　她平摊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向天花板，不停地安慰自己：“没什么的，没什么的。要不然你以为你自己是怎么生出来的？”可那如同鬼畜的声音却一遍一遍，不可阻挡地往她的脑海里钻。

  　　“孩儿她爸……”

  　　“孩儿她爸……”

  　　“孩儿她爸……”

  　　快到六点的时候，爸妈起了床，开始忙活早饭，宁静茹被尿憋得厉害，又扛了半个小时，才不得不起床，顶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装作刚刚睡醒，起床进了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后，老妈招呼她吃饭：“醒得这么早呀，刚好，快过来吃饭，你要困就吃完饭再睡。”

  　　已经没有灵魂的宁静茹顺从地走到餐桌旁坐下，她不敢跟爹妈对视，只是低着头四下扫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看到这两口子明显是一个脚步虚浮，一个脚步轻快。

  　　爸妈落座后，宁静茹开始无声地喝粥。可能是觉得气氛有些过于安静，老妈恍然大悟般地提起了一个话题：“茹茹，你昨晚说梦话了，你知道吗？”

  　　宁静茹心里一紧，立刻反驳：“不可能！”她随后又意识到自己昨晚还是睡了一会儿的，又问：“前半夜还是后半夜？”

  　　老妈看了看老爸，说：“凌晨三点多吧，三点一刻？”

  　　老爸点头：“嗯，对，是三点一刻。”

  　　宁静茹立刻明白，这两位在进行不可描述的事情前，还本着科研工作者的严谨态度，去自己的房间查了个岗，却只能尴尬地“呵呵”两声：“不能吧……我都不说梦话的。”

  　　老妈笑：“你都不知道你说了什么。”她推了推老爸，“老宁，你学一学。”

  　　老爸皱了皱眉：“我怎么学啊？你学你学。”

  　　老爸老妈来来【创建和谐家园】地推辞了几下，倒是成功地引起了宁静茹的好奇心，她把各种各样的可能性都在心里过了一遍，唯一一种有可能让爸妈羞于启齿的似乎就是——“莫非是昨天见了那位低配‘王一博’，动了春心？”

  　　眼见着爸妈猜起了拳，宁静茹忽然烦躁地提高了嗓音：“你俩有点科学家的样子好不好？”

  　　两人被宁静茹的突如其来的脾气搞得有些尴尬，老爸试着清了清嗓子，却马上老脸一红，说：“我真来不了这个。”

  　　老妈笑了笑，说：“行了行了，不逗你了，也没什么，就是你大半夜的忽然学起了鸡叫。”

  　　宁静茹一时怔住，她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老爸老妈，目光却仿佛穿过了他们，朝向更远处望去。

  　　片刻过后，她的耳边响起遥远而荒诞的喊声：

  　　“咯咯哒，咯咯哒，咯咯咯咯——”

  　　船戏怎么样！（不要打我……

  -10- 表演课

  　　七点一过，精神矍铄的老爸老妈就去了学校。临走前老爸还不忘嘱咐，让宁静茹也别干巴巴地等着学校的辅导员招聘，多投投简历，碰一碰，说不定也能遇到别的好机会。

  　　宁静茹连连答应，将自己再也无法直视的老爸老妈送走后，她打开手机下了一大堆求职软件，什么“中高端求职招聘”、什么“职场社交平台”、什么“职场人脉应用”，什么“找工作我要跟老板谈”，反正只要是自己听说过的软件，全都下载了一遍，花花绿绿的，填满了整个屏幕。

  　　软件下载完，她就得到了满满的充实感，仿佛是做出了什么伟大的成就一样。她还为自己的自豪感找到了理论依据：“万事开头难。”而她已经开了整整一屏幕的头儿，适度的骄傲也就完全合乎情理。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下载软件并不能算作开头，真正的开头是要从填写简历开始算起。

  　　——在接连跳过“工作经历”、“项目经验”后，她在“证书和奖励”一栏中写下：“校园厨艺大赛二等奖。”

  　　片刻的怔忡后，她将大部分软件删除，默默地打开了 58 同城……

  　　“我可能比较适合这个。”

  　　正在思考去中介卖房和去 4s 店卖车，究竟哪一个更有前景时，一条短信挤了进来：

  　　您的账户 6574 于***年 5 月 13 日 8：58 收入人民币 4100.00 元，余额 4102.13 元。转账，付款方冯一起。【**银行】

  　　宁静茹怔了一下，在记起今天是工资日的同时，又不禁好奇：半个月没去上班，冯老师怎么还给我涨了 300 块钱？

  　　这时冯老师的信息发了过来：

  　　“Loki 已拿下，咱们要进军演员培训这片红海了。”

  　　宁静茹皱了皱眉，心想冯老师别的不说，这自信心的确是世界一流。

  　　随后第二条信息也跟了过来：

  　　“你上午没事儿就过来一趟，和 Loki 约的是早上 9 点。”

  　　宁静茹想要回复，说自己要辞职了，却觉得这事不该通过电话来讲，尤其是在冯老师刚给自己涨了 300 块钱的情况下。

  　　于是宁静茹化了个妆，决定去培训班一趟，把事情一次讲个清楚。

  　　几分钟的路程，她走得却有些伤感，毕竟在这里打工的这两年多，冯老师对自己很好，虽然他时不时的就说自己是他第一个门徒，靠着冯氏表演法在横店无往不利，以此骗学员报名。

  　　宁静茹到培训班时，冯老师已给浑身闪着白光的 Loki 上起了课。平日里，宁静茹只在大班上课时才会进到这里，所以很少见过这样空旷的屋内：几十平米的自搭小剧场，只有冯老师和 Loki 两人对着戏，说出每一句台词都像是被投入深井，激起泛凉的回音。

  　　她小小的伤时感怀了一下，余光才瞟见观众席上原来还坐了一个人，就坐在自己的“专位”——第二排正中偏左，唯一有坐垫的位置上。

  　　那是昨晚跟 Loki 一起来的“黑 T 恤”，可能是因为这时他没站在 Loki 的身旁，“黑 T 恤”看起顺眼了不少，虽然不像 Loki 那样让人不自觉地露出姨母笑，但也是体态匀称，棱角分明，算得上是中等偏上的颜值。

  　　宁静茹见他有些眼熟，却一时说不上是以前见过面，还是他长得与哪个明星相象。盯着“黑 T 恤”看了一会儿后，“黑 T 恤”忽然转过了头，迎着宁静茹的目光望了回来。

  　　两人的目光一撞上，宁静茹的脸就红了，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朝“黑 T 恤”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而“黑 T 恤”的回应却让她气血上涌。

  　　“你看什么？有事儿吗？”他问。

  　　宁静茹没想到“黑 T 恤”一开口就是满满的火药味，她怔了一下，随后踩着“嘎吱嘎吱”的木板，走到“黑 T 恤”的身旁俯视他，然后指着他的座位说：“你坐在我的座位上了，坐垫是我的。”

  　　“黑 T 恤”仰头和宁静茹对视，随即抬抬【创建和谐家园】，将粘在木板上的坐垫扯了下来，“刺啦——”的一声锐响后，“黑 T 恤”看向手里裂开一条大口子的长颈鹿坐垫，自言自语：

  　　“原来是粘在上面的。”

  　　宁静茹一时呆住，她感到自己体内的怒气值飞速上升，可就在她即将变身超级赛……超级美少女战士，与邪恶的“黑 T 恤”一决胜负时，舞台上忽然传来 Loki 的咆哮：

  　　“狗屁甲亢！”

  　　宁静茹和“黑 T 恤”被喊声吸引，一起朝台上看去。

  　　Loki 甩开冯老师的手，指着冯老师的鼻子大喊：“你是不是有病啊？我都告诉你了我想学的是什么了！我不反击，所有人都会看不起我，但我却不能还手，因为会遭到更大的报复，是那种感觉。你跟我扯什么甲亢啊？”

  　　冯老师涨红着脸：“不是不是，冯氏表演法就是从病症入手的，甲亢的表现就和你这种情况很相似。你听一下啊，甲亢是甲状腺激素引起的……”

  　　Loki 大喊着将冯老师打断：“你滚蛋吧你，我还得先得个病才能演戏吗？”

  　　宁静茹瞪了身侧的“黑 T 恤”一眼，心想你俩倒是一丘之貉，之后就快步走下观众席，朝大喊大叫的 Loki 说：“有什么事儿好好说，喊什么喊。”

  　　冯老师一脸尴尬地搓了搓手：“那个，对对，你先别急，咱们休息五分钟，五分钟，Loki 你冷静五分钟，五分钟后我们再细讲。”

  　　Loki 说着：“休息什么休息？”一脸怒气地往冯老师这面走，宁静茹伸手将两人隔开，这时“黑 T 恤”也上了台，拉开了骂骂咧咧的 Lok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