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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主角
宁静茹有个理论:如果把连续的生活剪辑成一个又一个片段,单挑出其中一个片段来观看,你就会感到生活的魔幻,并说:“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就比如现在,她在破了皮的沙发上正襟危坐,听着留有油腻长发、一脸胡茬的选角导演说:“女主角么,我们还是准备让萌萌姐来演,人家知名度高,舞台经验也更丰富。不过你也不要灰心,你那天的试戏给古【创建和谐家园】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古【创建和谐家园】特意说了,咱们剧中有个角色很适合你,虽然就一句台词,但是是咱们这台剧的点睛之笔。”
宁静茹连忙道谢,问导演是什么角色。
选角导演说:“鸡。”
宁静茹:“……站、站街的那种?”
“啊,不是,就是鸡。”选角导演用力扇动着双臂,“咯咯哒,咯咯哒,咯咯咯咯咯……的鸡。”
在选角导演问出“怎么样,你的决定是什么”后,眉头紧锁的宁静茹就感到那股灵魂出窍的奇异感再次将她填满。
她也问了自己问题,还是三个: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怎么就混成这样了?”
很小的时候,宁静茹就觉得,自己该是个言情剧的主角。
倒不是说真的去演个言情剧,而是说,宁静茹觉得自己的生活就该是一部言情剧。
她曾经仔细分析这一念头的成因,第二可能的原因是:小时候被爹妈关在家里,看了太多的电视剧,于是生出这样的错觉。可能性更高的原因则是上了高中后,她忽然意识到:我好像还长得挺好看的。
自打她有了这个念头后,她就一直在等待属于自己的“特殊情节”。
所谓的“特殊情节”是指:大多数的言情剧,都是由一个富有戏剧张力的情节开始的。比如女生因为穿了紧身衣而呼吸困难,掌握医学知识的男生及时出现来给女生做人工呼吸;或者两个急着参加相亲的男女生因为抢停车位而大吵一架,随即却发现他们刚好是彼此的相亲对象。
——在类似这样的情节发生后,故事得以正式拉开帷幕。
所以宁静茹自然而然地认为,只要触发了属于自己的特殊情节,她的生活就会如她所期望的那样,成为一部温馨的言情剧。
在宁静茹的学生时代,有好几次她都觉得:“是了,就是这个时刻了。”
第一次是在她十二岁时,她因父母吵架的事情,顶着哭红了的双眼去上学,早操结束后,她发现有人在自己的课桌正中摆了一颗奶糖。
第二次是在她十四岁时,某天放学,穿着白衬衫的男孩温柔地拦住她的去路,要她在白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电话。
第三次是在她十六岁时,教学楼内的转角,她和抱着一摞东野圭吾小说的男孩迎面相撞。
遗憾的是,这些时刻都不是宁静茹所等待的“特殊情节”。
十二岁的那颗奶糖,宁静茹一直不知道是谁把它放在自己的课桌上;
十四岁的那次拦截,穿着白衬衫的男孩是商户的地面推广,在给新开的舞蹈班“拉客”;
至于十六岁那次的转角相遇嘛……
宁静茹的额头缝了三针,男孩换了一颗门牙。
以及直到现在,宁静茹的高中同学还亲切地称她为“宁铁头。”
宁铁……宁静茹也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她便放弃等待自己的特殊情节,她同样也说不清,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怎样完成从“我的生活应该是一台言情剧”到“我要去学演戏”的奇妙转变的,她只知道高二还没上完,自己就选了一个并不特别的日子,在饭桌上宣布了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我想学表演,当演员。”
短暂的沉默后,一脸严肃的老爸放下筷子,伸出手背去贴宁静茹的脑门。
“我没发烧……爸你严肃点,你别笑……妈你管管他!”
宁静茹后来分析,老爸之所以觉得“闺女忽然变得有幽默感了”,和他们生活的圈子有很大的关系——老爸老妈都是海归的科研工作者,一个学材料科学,另一个则是流体力学,两人回国后在同一所大学任教搞科研,之后学校分了房,他们一家人入住了城内有名的科研巷,左邻右舍全是同一学部的教授,虽然专业五花八门,但基本上都是血统纯正的“大工科”。
而这些工科大咖的孩子们也几乎全都继承了先辈的理工精神,一个一个的,虽然水平有高有低吧,但基本全都学了工科,搞了科研。
最严重的那几年,科研巷里哪怕有谁家孩子去学了金融,都得感叹一声家门不幸。
在这种情况下,宁静茹说自己想去当演员,基本上就相当于你一个华山派的【创建和谐家园】,师父跟你讲:“我华山派的剑法博大精深,仅是入门的剑法就有‘养吾剑法’和‘希夷剑法’两种,徒儿呀,你想学先哪种?”
你答:“师父,我听说日月神教有门神功……”
宁静茹也是最近才想通,老爸选择了“支持闺女去学表演”而不是“断绝父女关系”,很大程度上与他接受的西式教育有关,他笃信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有权力自由选择自己的人生。宁静茹之所以会想通这点,主要是由于最近一段时间,老爸总会时不时地长久地凝视着她,然后摇头叹气,自言自语:“唉,人本主义害死人啊……”
那年的艺考,“临时抱佛脚”的她即没有考上中戏中传上戏,也没去上山艺浙传南艺,而是去了地处国境边缘、并且连本校学生都不知道我们居然有表演专业的一所底层 211。刚进大学时,她也曾短暂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走了邪路”,然而她在专业课上的优秀表现,使得在校期间,她就在老师的推荐下,接了两个公益广告,并因此感到前途光明。
可现在,毕业两年的她……
从选角导演的工作室出来,宁静茹站在写字楼外发了好一会儿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迫使她再度意识到自己的窘迫处境:
一、选角导演竟然让她在舞台剧里演一只鸡。
二、她对此的回答是:“请给我一天的时间考虑一下。”
她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试图说服自己:“也许这是一次不错的机会。”
自我催眠失败后,她给男友曹越发了个短信,汇报自己的“战果”:
“真的,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像是你似的,找份工作得了。干什么不比演鸡强。”
隔了一会儿,曹越回了消息:
“公鸡还是母鸡?”
正在琢磨是该老老实实回答他的问题,还是就地开喷时,老爸打来了电话,说他有个学生回国了,晚上要请他和老妈吃饭,问宁静茹要不要来。
“你应该也见过,叫徐娅,上学的时候还来过咱家,个子跟你差不多高,瘦瘦的那个小姑娘,是 11 年还是 10 年来的,她读研一的时候,你还送了她一瓶护手霜。”
宁静茹的脑子麻麻的,她甚至没去回忆老爸所说的女孩是谁,就已决定开口拒绝——在这个时刻,她最不想、也最不需要的就是跟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坐在一起,听她讲述她的成功经历。
这时老爸又说:“吃火锅。”
宁静茹:“……”
除了那个“将人生剪辑成片段就会觉得魔幻的理论”外,宁静茹还有一个理论: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一个“至高单词”,它可以代表一个抽象的理念,也可以是具体的物质,总之,你愿意为了得到甚至仅仅是接触到“至高单词”而付出一切代价。
这一“至高单词”,它可以是“科学真理”,可以是“道德正义”,也可以是“易烊千玺”,而对宁静茹来讲,她的至高词是“火锅”,确切的讲——老爸补充:“重庆火锅。”
精品肥牛坠入锅底时的“扑通”声在她耳边炸响,她恍惚看到溅起的红油在灯光下绽开,像是奥运会开幕时的礼花。
她咽了口吐沫,故作镇定地说:
“地址发我。”
-2- 猪脑花
老爸和他的爱徒徐娅挥舞着筷子,探讨使用原位固位法合成纳米晶体 AI 是否有商用前景时,宁静茹还在为没能点到猪脑花而生着闷气。
——点餐的平板电脑传了一圈,终于传到宁静茹手上时,徐娅好巧不巧地问她:“好多年没见了,静茹妹妹现在是在读研还在工作呀。”
宁静茹还没开口,老爸就替她回答:“她读什么研,什么也没干,工作也没有,就胡混。”
饭桌上的气氛随之一僵,老妈轻轻地拍了一下老爸,替宁静茹解围:“瞎说什么呀,咱姑娘现在不是在给冯老师当助理呢么?”
所谓的“冯老师”,是广大过气演员中的其中一位,在 80 年代时因出演的某个大热剧里的男配而“一炮半红”,之后就活跃在各种电视购物的节目中,以“亲身经历”给能治糖尿病的百年藏药、能治肾病的神仙水、能治肺病的蜂王浆、能治哮喘的大还丹、能治不孕不育的蜈蚣酒,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灵丹妙药背书。
人类已知的疑难杂症得过一圈后,恰逢有关部门开始大力整治电视购物,无戏可拍的冯老师也就退居幕后,经营了一个稍显特别的表演培训班。
宁静茹从横店回来后,机缘巧合下与冯老师相识,之后就一直在给他做助理,帮冯老师收收钱,应付应付物业,处理一些“著名演员”不该亲自处理的事情。
给冯老师做助理虽然不是什么正经工作,但总比“无业游民”听起来要好上不少。一直以来,宁静茹都拿这份工作当作挡箭牌,可今天的老爸却像吃了枪药一样,不依不饶地、誓要解开宁静茹的“伪装”:
“那算什么工作呀,干了快两年了,连个五险一金都没有。”
按理说,老爸的这句斥责可以算是漏洞百出,完全不像是严谨的科研工作者应该说的话。要在平时,宁静茹一定会拿出手机,搜索出“工作”这个词的官方定义,即:“所谓工作就是劳动者通过劳动(包括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将生产资料转换为生活资料以满足人们生存和继续社会发展事业的过程。”并据此义正言辞地与老爹抬杠,指出是否有五险一金,只能用来评定雇主有没有严格遵守我国法律,并不影响这份工作的事实成立。
可此刻的她却有些心虚,这大概是因为她正坐在徐娅的对面,而这个仅比自己大上几岁的徐娅已经博士毕业,在大学找到了教职。宁静茹实在不好意思在她面前说给一个过气演员当助理是什么正经工作,更何况,现在是冯老师的授课时间,作为助理的自己是请假跑出来吃的火锅。而她提交的请假理由是——“冯老师,我晚上要去吃火锅。”
这似乎也从侧面证明了老爸的论点。
老妈在凳子底下踹了老爸几脚,止住了他的喋喋不休。宁静茹毕竟是专业素质过硬,虽然当着外人的面被亲爹怼得哑口无言,但她表情管理却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仍旧平静地微笑着,表现出不以为意的大度,可心里却早已乱了套,连猪脑花都没点,就把平板交还给了服务生。
“我点完了。”整晚她都在后悔说了这句话。
余下的时间里,她都在期待徐娅能在与老爸的畅谈中抽出空来,贴心的问上一句:“够吃么,还要点些别的么?”
然而她一直没等到这句话,并且被迫旁观老爸和徐娅相谈甚欢。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老爸一定很希望能有一个像徐娅这样的女儿——独立,认真,成绩优秀,又与他有共同语言。
“别说老爸了,我都希望能有这样的女儿。”她在心里暗搓搓地想。
这时徐娅转过头对宁静茹说了句什么,正在溜号的宁静茹一时没有听清,顺口问道:
“怎么了闺女?”
吃完这餐已是晚上 11 点,因为聊得太过尽兴导致不停口渴,老爸和徐娅喝空了四罐酸梅汤。整晚都在喝白水的宁静茹被席间的气氛感染,一口酸梅汤没喝,胃里也是酸酸的。
她把这股酸意转化成几十条吐槽,发给曹越,却一直没等到他的回复,想来又是在加班。
到了结账的时候,徐娅拿着账单起身,宁静茹正想着要不要趁这个空隙给曹越打个电话,假模假样地关心一下,余光就看到老妈像是豹子一样跃起,一把擒住了徐娅。
宁静茹一时有些发懵,心想老妈莫非是心有灵犀,感受到自己对徐娅的敌视后准备手刃徐娅,以解闺女心头之恨?
直到老爸也随之起身,并从徐娅手中利落地夺过账单,宁静茹才恍然大悟:
“啊,是这个情节……”
好失望。
年轻力壮的徐娅拼命挣脱,却还是被不惜使出女子防身术的老妈死死按住。小跑着去了收银台的老爸赶在老妈使出“拿背裸绞”之前,结完账返回,算是帮徐娅捡回条小命。
说好是要请客的徐娅一不小心就变成了蹭饭,她红着脸尴尬了好大一会儿,忽然记起了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你看我,差一点忘了。这是送给静茹的。”
因为“拿人手短”的道德共识,宁静茹对徐娅的少许不满被迫烟消云散,她想了想,在发给曹越的几页吐槽后补上了一句:“其实徐娅姐姐人还挺好的。”
告别徐娅后,她跳上老爸的车,随即“哗啦哗啦”地拆起了礼物。
老爸沉着脸发动车子,还不忘补上一句:“你就拆礼物的时候勤快。”
宁静茹没有应声,礼盒拆开,里面是一张明信片,和自己心水了好久的 LA MER 眼霜。宁静茹激动得要双眼射出镭射,兴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爸,你说我以前送过她护手霜?”
老爸“嗯”了一声:“有一年过年,你把你妈刚买的护手霜送她了。”
老妈接了一句:“哪是护手霜啊,是眼霜。”
宁静茹这才想起徐娅究竟是谁——那年自己高三,正是刚刚结束艺考后的新年。老爸他们组当时在搞一个自然基金的项目,据说是那种做成一次实验就能送半个组的研究生毕业的大活儿,那段时间,老爸的科研组陷入了狂热的工作氛围中,三十晚上,老妈强行把老爸拉回家吃了年夜饭,然而到了初一,就再也没人管得住老爸,只能任由他去了实验室,也就是在初一的晚上,自己奉命去给老爸送饭时,在一楼的实验室看到了当时正在老爸手下读研究生的徐娅。
彼时的徐娅正带着护目镜,穿着发黑的防护服,拿着手持式的冲击镐“突突突”地碎着硬化的型砂,她的身体随着冲击镐的运动而上下左右地抖动,护目镜束带下的长发也在静电的作用下向着四面八方挺立。
对于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宁静茹,这一画面给她幼小的心灵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以至于她瞬时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