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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戴着眼镜，刚刚似乎在研究着什么难题，现在还没缓过来，眉头微皱，看起来生人勿近。

  　　乔宝琳弯弯嘴角，抬手提示了一下时间。

  　　方游谦反应过来，从椅子上站起来，脱下眼镜，低头整理着东西。

  　　乔宝琳正打算离开，却听见他在她身后的声音，像是无意之间的呢喃，可乔宝琳莫名又觉得他在责备她，还带着难以承受的委屈。

  　　他说：“还以为你今天又要聊好一会儿。”

  　　乔宝琳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方游谦收东西的动作一顿，他抬起眼睛，大方地和她对视上，“今天不忙着和网友聊天？”

  　　乔宝琳一愣，听着他这话，突然有一种他已经是她丈夫的错觉，因为上辈子，他也跟她说过差不多的话。

  　　那时她刚回国不久，而方游谦已经个事业有成的青年才俊了。

  　　她稀里糊涂和方游谦绑上了关系，他们从许久没联系的朋友变成了睡在一张床上的夫妻，虽然领了证，有了法律上的关系，却要从很小的地方开始慢慢适应对方，于是一开始相处状态自然是沉默，各做各的事。

  　　她回来还没多久，韦泽森很爱缠着她聊天，即使已经知道她结婚了，他还是一点都不避讳，“我们在国外的这几年，难不成比不上你和那男人的几天？”知道她结婚后的韦泽森甚至变本加厉，还很幼稚地需要乔宝琳的回应。

  　　知道他没什么坏心思，乔宝琳只能哄着朋友，每天都在网上和他维系着友情。

  　　但这样，时间一久，她的丈夫就不满意了。

  　　在她印象中，那是婚内第一次，方游谦对她表露出对她身边其他男人的不满。

  　　那天他陪着她去产检，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乔宝琳的手机响个不停，韦泽森还爱发语音，乔宝琳一直都是转文字的，可他很经常中文夹英语着说话，软件翻译得很奇怪，她需要研究好久才能知道他的意思，后来还是妥协着去听他的语音。

  　　她点开一条语音，还来不及调小声音，便听见那头韦泽森的声音。

  　　“你现在是去给【创建和谐家园】女儿做检查吗？”

  　　韦泽森当时认定她怀的是一个女孩，理由是他比较喜欢女孩。

  　　语音放完之后，乔宝琳也愣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开车的方游谦。

  　　他像是没听到一样，或者说是根本就不在意，转方向盘的的动作都没顿一下。

  　　乔宝琳松了一口气，低头和韦泽森聊天。不知车里安静了多久，方游谦终于开到了医院停车场，乔宝琳正打算下车，却发现方游谦没打开车锁。

  　　她扭头看他，发现他正盯着自己。

  　　乔宝琳心脏一跳，没有什么好预感。

  　　果然，下一秒，方游谦问她：“你帮它认了一个干爹？”

  　　话里的“它”指的是宝宝。

  　　乔宝琳慢慢挑了挑眉，“嗯……”

  　　其实不是她给宝宝认的，韦泽森一知道宝宝的存在，就开始自称为宝宝的干爹，嘴长在他身上，她也拦不住。

  　　韦泽森说久了，她似乎也就这么认为了。

  　　方游谦皱眉，长密的睫毛微垂，遮住了半个眼眸，过了几秒，他抬眼看她，淡淡说：“可我没同意。”

  　　乔宝琳差点忘了，还有这茬。

  　　可她对这便宜老公并不算有耐心，她下意识地皱起眉：“为什么要你同意？”

  　　方游谦没说话，沉默着看着她，过了不知多久，他说：“算了……”

  　　他打开车锁，兀自下车。

  　　乔宝琳本以为他会跟她大吵一架，岂料她刚开火，他就投降。

  　　她觉得没意思，可胸口的那股火依旧没散。

  　　于是在做检查的时候，她脸很臭，方游谦不说话，医生护士也在看两人的眼色，产检全程的气氛都相当诡异。

  　　13.有没有可能是他吃醋了

  　　当天晚上，她将房门反锁，然后在电话里跟她的朋友倾诉今天发生的事。

  　　朋友对她的做法自然是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又跟她讨论方游谦第一次对她展示不满的原因。

  　　乔宝琳觉得他是无理取闹，单纯看她不爽，想要找她麻烦而已。

  　　朋友却提出意见，“有没有可能……是他吃醋了？”

  　　乔宝琳看到这两字后，脑袋短路了一瞬，过了好一会儿，她说：“……有可能是的，但我跟他才结婚没多久，这就开始对老婆有占有欲了？”

  　　朋友开导：“正常，如果他现在跟女孩彻夜热聊，还突然给你的宝宝找了个干妈，你会怎么想？”

  　　乔宝琳不假思索：“离婚。”

  　　朋友在另一头笑：“那你的方式就更加极端了嘛，我听你提起他，总感觉他闷闷的，也不爱表达，今天他可能真是忍不住了，才拐弯抹角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但说得再简单点，就是吃韦泽森的醋。”

  　　乔宝琳挂断电话后安静地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

  　　当然，她依旧是孕育孩子的最大功臣，但方游谦也是宝宝的爸爸，之后养育孩子的大笔费用还需要他承担，方游谦还是有权利去干涉孩子的干爹干妈是谁。并且，就像朋友说的那样，方游谦并不是在因为她帮孩子认了个干爹而耿耿于怀，他似乎只是不满她和韦泽森交往过于密切而已。

  　　夜已经深了， 她思忖片刻，还是下床把门锁打开，走出卧室，发现他不在客厅里，次卧的房门倒是锁得紧紧。

  　　乔宝琳虽然没那么生气了，但也拉不下面子去叫他进屋睡，于是两人就分房睡了一晚。

  　　第二天，她醒来，听到客厅里的动静，知道是方游谦在做早餐，过了没多久，她就闻到烤吐司的香气，肚子咕噜咕噜响着。

  　　他们请了一个阿姨，但那阿姨只做两顿饭，她起得晚，大多时候早饭和午饭会连在一起吃，但方游谦跟她不一样，他是一定要起来吃早饭的，一般还是他自己做的，虽然是简单的吐司鸡蛋和牛奶，但也营养健康。

  　　乔宝琳以前跟他睡在一张床，他知道她几点醒，如果她醒得早，他就会帮她也多做一份，可此刻的情况是——她和他吵架了，还被他的早餐香气馋得睡不着觉。

  　　她在床上翻滚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忍一忍，她的面子还是比口腹之欲重要些。

  　　可就在此刻，房门被方游谦推开，她对上他的眼睛，愣了一瞬，她转身，打算装死继续睡觉，却听见方游谦的声音。

  　　他说：“出来吃早饭吧。”

  　　乔宝琳心想，谁稀罕啊？

  　　她僵着身子装作没听见，可身后那人也没离开，站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房门大开，吐司的甜香从厨房飘进屋里。

  　　乔宝琳的肚子又开始有了动静，她猛地想起，这早饭不是为了自己而吃，而是为了肚子里的宝宝！

  　　这么想着，她的情绪突然不再强硬，一切变得名正言顺，她可以理直气壮的。

  　　她从床上爬起来，穿着拖鞋走向客厅，经过方游谦的时候，她抬头看他，“是我肚子里的孩子要吃。”

  　　意思是她可以饿着，但宝宝不行。

  　　方游谦没说话，等她在饭桌前坐好后，才端上他做好的早餐。

  　　乔宝琳吃饱之后，心情也变好了，方游谦就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

  　　她看着他温顺的眉眼，吐了一口气，还是开口道：“那人只是我在国外的好朋友而已，我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当宝宝的干爹也是一番好心好意，我也不可能拒绝……”

  　　方游谦嚼了嚼嘴里的东西，慢悠悠地抬眼看她，沉吟了一会儿，“好。”

  　　乔宝琳想了想，提前警告：“但你也不能随便给宝宝找干妈。”

  　　方游谦盯着她看，眼神晃了一下，最终只说了：“好。”

  　　乔宝琳知道婚姻内的又一个坎被她成功跨过，她松了一口气，发现这便宜老公还挺会下台阶的，脾气也好。虽然和她冷战多年，但方游谦还算没长歪，没在社会里熏染上那种怎么说都不听的大男子主义气息。

  　　方游谦继续问她：“吃饱了吗？”

  　　乔宝琳想了一会儿，“还有荷包蛋吗？还想再吃一个。”

  　　方游谦没有立刻起身，拿起手机问了一下医生朋友，确定没什么问题后，他才又起身准备去帮她再做一个。

  　　乔宝琳看着他的背影，又觉得方游谦这便宜老公还算可靠。

  　　时间回到当下，乔宝琳最近总觉得自己记忆力太好，明明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她却几乎记得所有细节。眼前这个十八岁的方游谦明明不是她的丈夫，可他模棱两可的话都能让她回忆起过去。

  　　乔宝琳有些恍惚，眼前的男孩年轻又青涩，带着十八岁独有的青春气息，和她那个沉稳的丈夫并不一样。

  　　可她却总是在无意间将他带入她丈夫的角色中，惊觉自己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她将脑中涣散开的思绪及时制止住——

  　　他是方游谦，他只是方游谦，不是她的丈夫，也不是方知扬的父亲。

  　　她重来一次，也只想做乔宝琳，不会再成为方游谦的妻子和方知扬的母亲。

  　　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后，她随口说：“也不是每天都那么聊，朋友嘛，合得来就多聊些。”

  　　方游谦抬眼看她，几秒之后，他又垂眸转开眼神，拉上书包拉链，背起包，“走吧。”

  　　乔宝琳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高挺的背影和忧郁的后脑勺，总觉得他们俩之间的气氛又变得古怪。

  　　她好像无法和方游谦成为那种非常坦诚的朋友，因为两人都有不能说的秘密。

  　　她是因为上辈子两人过于亲密的关系，总是在不自觉中将他带入到自己丈夫的身份，清醒之后就会变得别扭。

  　　而方游谦……她也不知他为何总是对她沉默，为什么总是在愉悦的时候倏然瘪下嘴角，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地用一种悲伤的眼神看着她。

  　　……

  　　时间过得很快，乔宝琳在补习机构上班的最后七天一下就结束。但下岗的只有她一人而已，方游谦和余衍晴之后还需要继续在机构里给学弟学妹补习，听说是那些学生很喜欢他们，强烈建议机构老师把他们留下。

  　　乔宝琳一点都不嫉妒，因为她来机构只是为了接近余衍晴而已，如今目标已经达到——

  　　她已经拿到了余衍晴的联系方式，两人也已经算得上是朋友了。

  　　不过她在机构也有一些意料之外的收获，比如……机构里姐姐们的喜爱。

  　　她嘴甜，长得漂亮，活了快七十岁，情商更是高，每次都把那些姐姐夸得笑得合不拢嘴。

  　　姐姐们很喜欢她，每次吃好喝好的时候都会给她带上一份，甚至还决定在她下岗的这天晚上，给她准备欢送宴。

  　　乔宝琳自然答应下来，顺便问了余衍晴和方游谦要不要一起出来。

  　　她打算一次性和两个朋友增进感情，最后两个人都答应下来。

  　　欢送宴的地点就在机构后的菜馆子里，这些姐姐平时经常在这里吃饭，跟菜馆的老板娘也熟。

  　　姐姐们把她们当小孩儿，一开始在餐桌上对他们嘘寒问暖的，关心他们的高考成绩、同学关系还有校园生活，吃到一半，就开始慢慢聊开，问他们恋爱问题，第一个自然是逮着乔宝琳调侃，“宝琳高中恋爱过吗？”

  　　话一落地，饭桌边的所有人都用灼灼眼神盯她。

  　　乔宝琳被看得不自在，心跳加速，却还是游刃有余地回答：“很认真地在当学生。”

  　　姐姐们不相信，“漂亮又活泼，肯定很多人追吧？”

  　　乔宝琳抿唇，卖了卖关子，“……是有那么几个。”

  　　大家起哄，笑着问她有几个。

  　　乔宝琳的眼神扫过她们因激动而变得通红的脸颊，一个个看过去，发现她的两位朋友也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