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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远仍然执意立我为后,他不知犯什么疯魔,哪个大臣反对,就斩首哪个大臣。
我只觉得可笑,他这个样子又做给谁看。
后来,中宫发生了一场大火。
我醒来时,在边关月离开的军队里。
彩云不在。
边关月跟我说:「这是她自愿的,耶律远没有那么好骗,总要有个他认识的尸体才行。」
我于边境跟她道别,边关月对我说:「翻过这座山,就是你家乡了。」
我勒紧缰绳,「那已经不是我的家乡了。」
我转头对她说:「还是要跟你说一声谢谢。」
边关月一身盔甲,道:「只是不想看你继续留在皇宫罢了。」
我调转马头欲走,她又喊住我:「晚儿!」
我回头,她踌躇开口:「你知道小九他……」
我点头。
只是少年的心动易失,情爱也总不能长久,如今蜀国已亡,他便再不可能有蜀国皇子妃了。
至于耶律远,他不爱吃绿豆糕的秘密,从此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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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军营。
「吁——」
大营前,边关月勒紧缰绳,不远处练武场声音贯耳,她利落翻身下马,问道:「四皇子没来吧?」
牵马士兵回道:「四皇子今日没来。」
边关月在军营里的时间比在将府时间还要长,母亲觉得好不容易家里有个女孩,就该娇娇地养着,学些插花女红,闲暇时与其她【创建和谐家园】贵女赏花赋诗,做个娴静温婉的女孩子。可不想父亲却觉得边家人不管男女都该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所以隔三差五就把边关月拎到军营里去。
边关月还有两个哥哥,都是在战场上九死一生 身上有军功的少年将领。她心气高,誓要比兄长更厉害。
练武场上众将士精神抖擞,刺喊声震耳,边关月见大哥边雁山正在阅兵台上,一身黑衣显得他气质沉稳。她三步并两步跑上阅兵台,士兵对她行礼,边关月摆摆手算是见过,对边雁城道:「大哥。」
边雁山人高马大,他点头道:「嗯。」
天气寒冷,说话还会哈白气。边关月心里惦记着跟边雁城一较高下,装模作样看了会士兵操练,按捺不住对边雁山道:「大哥,剿匪前你说我如果赢了回来就跟我比试,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
边雁山还没有回答,另一边阅兵台楼梯下传来调侃的男声:「妹妹又要自讨苦吃吗?」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与边关月模样七八分相像的男子自楼梯口出现。
正是边家二子,边凤城。
边关月自小跟边凤城不对付,二人见面就吵,她哼道:「你打不过,不要以为我也打不过。」
边凤城不甘示弱:「你那小胳膊小腿,大哥一个打你俩。」
边关月看了眼自己纤细的手腕,道:「若是比刀,我自然不如大哥。但要说比射箭,我当真有这个胆量。」
整个大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边家小女的箭法若称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边凤城不跟她论长处,避开话题往阅兵台下看,结果发现了什么,呵得一乐,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边关月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干什么?」
边凤城抱臂撞了下边雁山肩膀,笑道:「大哥,我们小妹看来是皇子妃的命啊。」
话一出边关月立刻变了脸色,她扒着栏杆向下一看,果然看见了耶律远。
边雁山教训道:「不可胡说。」
边凤城转又跟边关月道:「最近四皇子来军营很频繁啊。」满意地看到边关月吃瘪的表情,他接着道:「去家里也很频繁。」
边关月踢了他一脚,耶律远根本不是对她感兴趣,而是对她手里的弓感兴趣。
耶律远已经走上阅兵台,边家三人齐行礼,「拜见四皇子。」
耶律远应该是疾马而来,浑身上下散发着热气,他对边家兄弟微微点头,而后直接走到边关月面前:「你曾答应教我边家箭法,可食言了?」
边关月自然不能说食言,她行礼道:「四皇子想学,臣自然倾囊相授。」
边关月跟着耶律远走下阅兵台,下去时她回头看了眼两位兄长,边凤城仍旧是一副看热闹的欠揍表情,边雁山看着边关月,眸色深不可测,几不可微地对她摇了摇头。
边关月看着前面耶律远的背影,论强壮体魄他远不及边雁山,但胜在比例好,宽肩窄腰,一把窄刀挎于腰间,步下生风。
她打量一番,心想道陛下这么多儿子,只有四皇子像点样子。
她几步快走跟上去,稍稍落后一点耶律远。
弓箭场不远,两个人走得快,一会儿就到了。边关月吩咐士兵:「将我跟二哥的弓拿来。」说完她看了眼耶律远,耶律远正在一旁背手站着,见她看过来,面无表情地点下头。紧接着好像又意识到这样不太好,于是轻轻动了下嘴角,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来。
边关月莫名地别过视线,深呼吸后自言自语道:「不要紧张,你现在是他师傅。」
士兵取来弓箭,边关月拉弓示范,给耶律远讲解要领。耶律远也拉开弓,然后试了几下,问道:「还有更重一些的吗?」
边关月暗自惊讶,边凤城的臂力在军营中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四皇子竟然觉得轻吗?
她吩咐道:「取大哥的弓来。」
一番讲解示范后,耶律远跟边关月一同拉弓搭箭,弦松箭出,破空而去。
她十发十中红心,耶律远十发九中。但这不是关键,她的箭射进靶子,而耶律远的,射穿了靶子。
边关月必须要承认耶律远在军事上的天赋,她自认是天才,然而耶律远是比她,甚至比大哥还要厉害的存在。
她跟二位兄长是千万将士心中翻越不过的高山,而耶律远是她翻越不过的高山。
边关月道:「四皇子您天赋异禀,很快臣就没什么可以教您的了。」
耶律远收起弓箭,他身上并没有皇室人的高高在上,衣物配饰也看不出高贵,他仿佛不像个皇子。
耶律远道:「你还有很多可以教我。」
边关月道:「四皇子说笑了。」
射箭场空旷,天空高远澄澈如洗,耶律远对边关月道:「当你以女子之身杀敌时,你在想什么?」
耶律远看向边关月。
当我以女子之身杀敌时,我在想什么?
边关月看着耶律远的眼睛,她好像就在一瞬间明白了大哥跟父亲告诫她的话。
离四皇子远些,只做个臣子。
她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眼睛线条流畅,是好看的桃花眼形状,盯着人看时很容易会产生被认真看待的错觉。
她心脏在胸膛里剧烈跳动,她仿佛被那双眼蛊惑了,她说:「我要做女子从军的第一人,我要超越两位兄长,我想在自己有生之年让大辽更加强大,疆域更加辽阔。」
边关月还有一句话没说,当她以女子之身站在千军万马前,她不是一个人,千千万万的女子正通过她的眼睛看见黄沙漫漫,浴血战场。
耶律远接话道:「这就是你教我的。」
他看着边关月,一字一句道:「道阻且长。」
边关月情不自禁张口跟着耶律远念道:「行则将至。」
耶律远忽地弯唇笑了下,这次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许多,他问边关月:「第一场雪后,去不去打兔子?」
冬日长空万里,空气干冷,边关月呼吸里胸腔感到无比的干净。
她扬起下巴,神采飞扬,「我可是百发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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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辽后,到了宋。
听百姓说,蜀国的皇帝皇后城破时被大军统领当场斩首,皇子们四散逃命,公主们被烙上奴印送到军营充妓。
我颤抖着声音问:「那长宁公主呢?」
那农妇听我口音,小心将我拉到角落里道:「这话别再问了,这天下如今姓赵了。」
我恍神,谢过农妇。
我打听到长宁公主失踪了,也有人说她死在了那把烧毁皇宫的大火里,也有人说她因为貌美被掳去了大宋皇帝后宫里。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安慰自己,长姐那样尊贵美丽的人,不能去军营当妓。
我如今住在一个叫邓县的小地方,镇上南北两条大道在中心交汇成十字。南面有座庙,供的是哪位菩萨我不认识,但每月都要过去一趟,奉几炷香,认真叩拜,求菩萨庇佑长姐安康。北面有个私塾,我书读得多,先生看我可怜,留我在那帮忙。在四王府时我练了一手好字,私塾不忙时我便替不识字的百姓代写书信,也能赚些钱。
当初离开辽时,边关月给了我些钱,我身上也有些跟彩云计划逃走准备的金银珠宝。不过我没把那些珠宝拿出来变卖,可能是我太胆战心惊,觉得耶律远无所不能,所以一点马脚也不敢露出来。
其实我并不害怕他,甚至有些盲目可悲的自信他会给我世间所有人都羡慕的无上尊贵。我跟边关月一样,一边笑自己愚蠢,一边又可怜地自欺欺人,骗自己他也曾对我动过真心。
可是我不愿意回到那个地方了。
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很无聊,很普通,一眼就望到了头。
而彩云,我后悔没有问过她家在何处,父母姓名。我空有许多金银,却不知道该送到何处。
宋与辽又开战了。
听说这次带兵的仍旧是耶律霄,边关月也一起。他越来越像当初战无不胜的耶律远,甚至有隐隐胜过之势。
我想起那时候耶律远抱着我,对我承诺一定会把蜀国的领土夺回来,我自然不信。辽跟宋一定要争的蜀国,原因有很多,地势,粮食,资源,唯独不会有我。
我只是他美化雄心壮志的一朵花罢了。
此次战争辽势如破竹,大军直入,很快就能打到我现在的这个小县城。我收拾好自己为数不多的财产,想了想还是在后院大树下挖出了在辽皇宫里带出来的金银珠宝。
我拿出彩云放进去那些,细致地擦拭干净后装进包裹,剩余的那些又埋回去。
我跟着镇子上的人一起向南逃,路上走丢的,突发恶疾死去的,被辽军追上杀了的,等到了安顿之处,几百人已经寥寥无几。
我没有地方住,只好在破庙里睡觉,过了几天,破庙里又涌来一批逃亡的百姓。
我学过一点医术,便每天去采点草药煎熬喂伤病之人服下。他们对我感激涕零,甚至有点把我当成最后救命稻草的感觉。可我其实很无能为力,我只会那么多,我只会简单地包扎,我只会制作简单的弓箭射杀野兔,我什么都能不为他们做。
偶尔我会望着天空想起那段我还在蜀国皇宫当不起眼小公主的时光,想着想着又会想到在大辽做四王妃的时候。抛开与耶律远,边关月,耶律霄的纠缠,那段时光是我最值得珍惜,最快乐的时光。
白日太疲惫,夜里我很快睡去。
模糊里我感觉到有人在解我的腰带,我心中一惊,立刻睁眼,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与我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