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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与不好，朕如何不知呢？远在它乡，颠沛流离，她一个小姑娘，怕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靖德帝说着捶自己胸口，又放声大哭，“可怜的嘉宜啊！静妃，是朕对不起你，是朕对不起我们的孩子……”

  　　孟千悲默默蹙额。

  　　他听着靖德帝放声大哭，内心无比厌恶。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还是虚伪到必须在他面前做戏？

  　　原本不打算继续给他丹药，听着哭声，想到被迫和宁霓分别的苦楚，孟千悲硬起心肠。

  　　他拱手说：“圣上一定要保重龙体。”随即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陛下若真的忧思难解，臣这里还有一些清心丹。虽不能为陛下遗忘痛苦，但却能让陛下暂时好受些。”

  　　靖德帝不愿去想顾秉怀的事，真相未明之前，一切都得压在心里。听孟千悲有丹药，忙伸出手道：“快，立即给朕呈上来。”

  第一百四二章 念头

  　　孟千悲的丹药有奇效。

  　　靖德帝服用后，耳热眼花，渐渐忘却不愉快的事情。他心情出奇的好，仿佛之前宁霓失踪、懿华出嫁、太子身死、顾秉怀有异心等等全都被风吹散。靖德帝心情一好，便欲找嫔妃去御花园饮酒。

  　　孟千悲见状，起身告退，并叮嘱靖德帝，丹药无毒但数量稀少，非不得已不要吃。

  　　靖德帝颔首，表示知晓：“是药三分毒，朕都明白。”

  　　闻言，孟千悲这才离开。

  　　他回到自己的府中，没有休息，而是一直让【创建和谐家园】去宫中打探消息。接近黎明的时候，宫内传出消息，说御花园丝竹悦耳整夜不休，靖德帝翻了两位嫔妃的牌子，子时又临幸了一名【创建和谐家园】，现在都封为官女子。

  　　孟千悲有些惊愕。

  　　这清心丹的药效这么厉害吗？靖德帝都亏损成那样了，还能整夜寻欢作乐？

  　　他心里不踏实。

  　　北狄虎视眈眈，送去和亲的公主脾气暴躁，也不知能安抚多长时间；而扶桑那边蠢蠢欲动，不然为何劫掠送亲队伍？且扶桑皇庭对此事毫无反应，好像并不知情。国库空虚，百姓难过，苛捐杂税日复一日。如此一来，孟千悲更担忧了。

  　　万一靖德帝对清心丹上瘾，突然出事，后继无人，朝中有谁能站出来力挽狂澜稳定民心？

  　　顾秉怀？

  　　孟千悲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按照之前宁霓透露给他的消息，顾秉怀怕是……马上凶多吉少了。

  　　清心丹药效刚猛，靖德帝本就内里亏虚，吃过一次之后很快就不能摆脱。一旦清醒，朝堂上的政事和心中的苦闷纷至沓来，只有服用丹药，才能忘却烦恼，好似到了云宫仙境。渐渐的，一瓶清心丹很快用完，靖德帝再次召孟千悲入宫。

  　　孟千悲早已猜出靖德帝的意思，他从容道：“陛下，并非臣不愿献出丹药，而是炼制清心丹所需药材十分难得。其中一味药名叫雪莲白参，乃是鸟兽将参种刚好播到生长天山雪莲泥土中，百十年后长成的白参，极为珍贵稀有……”话还没说完，靖德帝便重重一拍桌子，“如此稀有的东西，国库会没有吗？”

  　　“陛下你难道忘了吗？宁霓公主出嫁的嫁妆中，便是国库唯一的雪莲白参。”

  　　靖德帝喃喃自语，“难道说，要炼制清心丹，只能尽快找到公主的陪嫁？”

  　　“公主生死未卜，即便找到，估计陪嫁也被运去了扶桑。”

  　　“那怎么办？”

  　　孟千悲眼珠转了转，上前一步，小声道：“陛下，臣倒是听闻顾太傅家中，有两支雪莲白参。”

  　　靖德帝闻言松了口气，“这事儿好办，明日朕宣秉怀入宫，让他拿出来便是。”

  　　孟千悲皱眉，犹豫道：“雪莲白参太珍贵，恐怕太傅不愿意……”

  　　“他家有两支白参，若连一支白参都不肯给朕，那他究竟是何居心？”语毕，靖德帝立马想到了那封密信。他脸色阴沉，愈发坚定了向顾秉怀索要雪莲白参的念头。

  　　－－－－－－题外话－－－－－－

  　　这两天生病了没有更新，抱歉哦~尽量加更补上

  第一百四三章 欺瞒

  　　顾秉怀很久都没有参与朝政了。

  　　只在宁霓公主失踪时，入宫安抚过靖德帝。

  　　他疾病缠身，一直在府中养病，除了遍布天下的门生，家中旁支亲戚皆未入仕途。因为为人正派，刚直不阿，深受敬仰尊重。顾秉怀远朝政，所以和靖德帝见面时候越来越少，平时二人见面话也不多，非必要靖德帝也不会宣召他。

  　　这日傍晚，他刚饮完一副药，就听门童来报，请太傅入宫面圣。

  　　顾秉怀正与胞弟在家中闲聊，闻言，他胞弟怪道：“陛下为何这个时候宣召兄长？”

  　　顾秉怀放下药碗，轻轻咳嗽，“想必有要事相商。”

  　　他只比靖德帝大几岁，看起来却十分沧桑，花白的胡子，浑浊的眼，脊背佝偻，老的不成样子。顾秉怀的胞弟在外经商，顾秉怀这些年不方便，很多事都是他经手去办。他知道的东西多，难免有些担忧，“兄长，我怕陛下查到了什么……”

  　　“不怕。”

  　　顾秉怀拍拍他肩膀，“总之不会牵连家中。”

  　　再者，他顾家做事滴水不漏，靖德帝又能从什么地方知道？凭元问衢徐澈亭这些后辈么？顾秉怀看起来病得很重，但他心里门儿清，什么也不怕，坦坦荡荡地入宫去了。

  　　此时靖德帝正坐在暖阁中。

  　　香炉已经灭了，屋内却残留着闷人的香气，让靖德帝头痛欲裂。

  　　他使劲儿揉着太阳穴，一边默默地盘算。顾秉怀若交出雪莲白参，便暂时放他一马；反之，他可以借机发难，质问他和扶桑勾结的密信。暖阁四周空无一人，但旁边却埋伏着十来个禁军侍卫，一旦顾秉怀罪名坐实，便将他抓入天牢拷问。

  　　思及此，靖德帝又于心不忍。

  　　情感上他相信顾秉怀不会背叛自己背叛朝廷，但密信白纸黑字写着他的名字……不能再想了。越想头越痛。

  　　靖德帝正纠结着，门外太监通传，顾太傅已至。

  　　靖德帝立马放松表情，闲适地靠在龙椅上，“快让太傅进来。”

  　　顾秉怀老态龙钟，进殿朝靖德帝行礼。他动作太缓慢，靖德帝连忙赐座，一番寒暄后，直入主题——龙体不适，需要一支雪莲白参。

  　　本以为顾秉怀毫不犹豫就会呈上，却不料顾秉满脸愧疚，直言道：“陛下，臣并非不愿献出白参，而是那两支白参，早就被臣当药引使用。”

  　　他是真的病了。

  　　前两次生命垂危，都靠着这两支雪莲白参救回。

  　　他态度坦诚，但靖德帝却不这样想。靖德帝觉得他是故意藏私，舍不得将宝贝拿出来上交。

  　　想到多年的情谊，靖德帝忍声问：“秉怀，你老实告诉朕，你当真没有骗朕？”

  　　顾秉怀亦是言辞恳切，“臣对陛下昭若日月，不敢欺瞒！假如臣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按理说靖德帝不该向顾秉怀发火，可他总觉得顾秉怀没有说真话，越来越怒。脑子里好似一团浆糊，只想得到那雪莲白参，让孟千悲继续给他炼制清心丹。目光不经意落在苍山来的奏折，靖德帝再也无法控制情绪。

  　　他拿起奏折，狠狠砸在顾秉怀头上，咬牙道：“你都敢通敌卖国了，还有什么不敢欺瞒？”

  第一百四四章 昭雪

  　　顾秉怀十分震惊。

  　　他飞快捡起地上的奏折，仔细一看，上面还夹有密信的拓本。像是被突然抽干了力气，顾秉怀都不知如何呼吸，愕然张嘴，半晌说不出话。

  　　“你当如何解释？”

  　　靖德帝气喘吁吁，怒不可遏。

  　　反倒是顾秉怀冷静下来，目光坦然地对上靖德帝的视线，反问：“仅凭一页纸，陛下便对臣起了疑心？在陛下的眼里，臣做得出这等背信弃义、成为千古罪人的事？”不等靖德帝回答，顾秉怀又道：“即便臣有心勾结外党，为何偏偏是扶桑岛国？旁边的新罗、北狄、南蛮哪个不比扶桑实力强悍，为何臣千里迢迢选择扶桑？”

  　　靖德帝一时说不出话。

  　　确实，扶桑实力太弱，几十年老老实实的给大元进贡，安安静静没有作妖。就连静妃当年，也是由她的外祖从扶桑带来大元的。靖德帝宠爱静妃，其中很大的一个原因，便是她既有大元女子的柔美，又有扶桑异域的风情。

  　　看靖德帝神色动摇，顾秉怀接着道：“陛下与臣结识多年，臣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即便与扶桑书信往来，又怎会大意，将如此重要的密信落在朝廷手中？”他顿了顿，咳嗽两声，“依臣愚见，应该是有奸人故意污蔑臣，挑拨臣与陛下的关系。”

  　　靖德帝有些相信顾秉怀的说辞了。

  　　他沉默不语。

  　　顾秉怀低着头不再说话。

  　　气氛凝固了半晌，靖德帝微微坐直了身子，嗓音嘶哑地问：“那你说……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挑拨君臣关系？你不在朝中已久，谁又会将你视为眼中钉？”

  　　虽然一想事情脑子就痛，但靖德帝仍在最快的时间里找到了关键点，将问题抛出。

  　　顾秉怀沉声道：“臣不知。臣若知晓是何人从中作梗，一定将其揪出，由陛下发落。”

  　　他其实很清楚，现在性命拿捏在靖德帝手里。靖德帝相信密信，那就是他的死期；反之，还能不痛不痒的苟活于世。

  　　靖德帝内心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嚣：坐实顾秉怀的罪名，抄了他的家，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雪莲白参！但另一个声音又在理智地劝慰：不可以这样做！秉怀不仅是他忠诚的臣子，也他多年至交。他身边已经没有子女了，决不能再失去这个少年时的朋友。

  　　天人交战了一番，靖德帝终于力竭。

  　　他靠在龙椅上，摆了摆手，“好了，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顾秉怀松了口气，他一身冷汗的走到门口，到底不太放心。他回头轻声道：“陛下，臣虽然没有雪莲白参，但陛下需要，臣一定想办法尽快找来。”

  　　靖德帝闭上眼，似乎陷入酣睡，什么话都没说。

  　　离开宫殿。

  　　顾秉怀站在午门外，回头望了一眼高耸巍峨的宫阙。红墙映着琉璃瓦，在落日下折射着妖冶的光辉。

  　　身上的冷汗已经将衣衫湿透。

  　　他缓缓抚上胸口，想到之前靖德帝质问他密信那一幕，心依然狂跳不止。

  　　是谁？是谁会找打他和扶桑联系的密信？

  　　明明每一次都焚毁了，怎么还有漏网之鱼？难道扶桑那边的人太过自负，没有按照他的要求焚毁书信？可即便如此，要从扶桑人手上得到他的密信，难如登天。

  　　那个人究竟会是谁呢？

  　　顾秉怀想不明白，他回府后，立即命令胞弟去查探此事，另一边动用所有关系寻找雪莲白参。没记错的话，靖德帝当时有一瞬间的杀意，大事未成，他决不能因为这些事功亏一篑，必须先用雪莲白参吊住靖德帝胃口。

  　　吩咐完这些，顾秉怀还未闲着，又让人去宫内打听，靖德帝好端端的为何突然索要雪莲白参。这药虽然珍贵，但一般不会使用。宫中该死的都死了，无需谁用白参续命。

  　　顾秉怀一夜未睡好。

  　　次日，别的消息没有进展，却得知是国师炼丹需要雪莲白参。来报的线人透露，靖德帝服用太医的药没有效果，只有吃国师的丹丸，才能精神抖擞。顾秉怀一听，有喜有忧。

  　　喜得是靖德帝对丹药上瘾伤身；忧的是宁霓那边未有任何消息。

  　　他对靖德帝的情感太复杂，闻言，【创建和谐家园】了良久，竟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

  　　冬日已过，天气逐渐还暖。

  　　苍山下枯萎的草木，逐渐有复苏染绿的痕迹。

  　　王婳裳和宁瑛一直没有互换回来。互相袒露秘密之后，宁瑛和李砚如整日欢声笑语不绝，关系比从前还要融洽。王婳裳和元问衢却好像陷入了微妙的平衡，两人维持着该有的礼貌，仍保持着距离。

  　　宁瑛好奇二人关系，曾问过王婳裳是如何想的。

  　　王婳裳思考了许久，只道：“元大人乃我毕生知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