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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难时方可见人心,即便是天天和宁瑛打架的宁绩,其实也很好。
王婳裳让馥秋将半只烧鸡带来,哄着宁霓吃了。她守着宁霓午睡,又看望了宁夫人,终于下定决心,去求一个人。
馥秋疑惑,京中达官显贵她们几乎都求了个遍,没一人施以援手。涉及库银案的人如同蛇蝎,避之不及,谁还肯帮助他们。
“还有一个人。”
“谁?”
“……元问衢。”
第二十四章 恼怒
王婳裳并不是想如何干涉对方查案。
她只想知道事情进行到哪一步,怎么将王九华和宁仲常摘出来。至于谁是【创建和谐家园】库银的主谋,谁又是乱臣贼子她并不关心。
王婳裳离开后,并不知道宁霓已经醒了。
宁霓咬着唇瓣,询问身边的丫鬟,“麓春,我是不是很没用?姐姐一直在为家中奔波操劳,我竟还在此酣睡……”
麓春急忙说:“当然不是,小姐你在照顾夫人呢。”
“不,姐姐都要去求元问衢了,我一定也要想办法。”
宁霓站起身,让麓春给她换一套衣裳,她要出门。
“二小姐,你要去哪儿?”
宁霓望着远处,黝黑的瞳仁里倒映着晴朗的天空流云,并未回答。
*
天色向晚。
虽然馥秋极力劝阻,但王婳裳还是亲自来了。
来到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刑部衙门。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无星无月的夜幕笼罩着面前这座建筑,莫名阴森。隔着厚重的大门,王婳裳几乎可以想象到牢狱之中弥散出来的血腥气。
在后门等候了片刻,走出来一名挎刀的魁梧汉子,真是此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陈鼎。
陈鼎态度平平,朝王婳裳拱了拱手,“宁姑娘,我家大人事务繁忙,不能接见,请回吧。”
王婳裳早有心理准备,淡淡一笑,柔声问:“那不知元大人何时有空?”
“属下不知。”
堂堂朝廷命官,哪有想见就见的。
王婳裳“嗯”了声,“既如此,我明日再来。今日元大人不得空,明日、后日……总会挤出一时片刻的。”
说完这话,王婳裳便离开了。
陈鼎想了想,转身将话原封不动地复述回去。
刑部距离宁府不太远,她和馥秋说着话,走了没一会儿,忽然道路后方马车辚辚。王婳裳回头一看,只见陈鼎扬鞭赶来,喊道:“宁姑娘,留步!”
王婳裳愕然,“陈大人,你这是……”
话音未落,马车珠帘轻晃,里面传出一道淡漠冷峭的音色,“你不是要找本官么?上车。”
王婳裳迟疑了一下,正要提裙过去,却被馥秋拦住。
“小姐……”
馥秋目露担心。
马车里可是个活阎王,她家小姐上车去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王婳裳微微一笑,声音沉稳地道:“无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元大人恐怕比我这个官家小姐还有分寸。”
这话是说给馥秋,也是说给元问衢和陈鼎。
陈鼎将馥秋请到马车另一边,王婳裳刚撩开车帘,便看见元问衢正襟坐在里面。
他应该是刚散衙,没穿官服,一身面料舒适的青茶色直裰,腰间系着月白仙花纹带。玉冠高束,容姿俊逸,剑眉之下的眼神如霜刃锋利。
不知怎的,王婳裳不敢与他对视。
她低垂眼眸,目光扫过元问衢放在膝上清濯修长的手,想到那双手曾挖过人眼珠子,一阵恶怕。
“宁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听闻你武艺高强,天不怕地不怕,怎见到本官如此拘谨?”
元问衢在笑,但语气却令人不舒服。
他抬手一指对面的空位,“坐。”
王婳裳这才意识到她一直在车厢半弯着腰。
她提着层叠裙摆,坐在元问衢对面,双手慢慢捋着裙上褶皱,小声说:“宁瑛并非害怕元大人,是……是敬重元大人。”
元问衢不是第一次听她吹彩虹屁了。
他似笑非笑,“宁小姐这么晚找本官就想说这个?”
“这倒不是。”
王婳裳摊牌了,“元大人你聪慧过人,定当明白宁瑛来求见你的缘故。宁瑛别无所求,只想知道父亲宁仲常到底如何了?他被无辜牵连……”
“此言差矣。”
元问衢冷冷打断她,“你可知宁仲常下属给本案提供了最有用的线索?所以,在结案前,你父亲都不能释放。”
马车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缓缓行驶,王婳裳此时却无心询问去哪儿。
她震惊道:“什么线索?香河县商船偷运官银?”
元问衢颔了颔首,“看来徐澈亭跟宁大小姐确实关系匪浅,这件事他对你都毫无隐瞒。”
王婳裳沉默片刻,只问:“元大人可否告诉我具体原因?”
“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王婳裳一时语塞,“我知道的越多,对父亲就越有帮助。”无论是宁仲常还是王九华,都是她的“父亲”。
元问衢冷声道:“恐怕不行,此乃案情机密,不能让无关人知晓。”王婳裳有点着急,“可我已经知晓不少,不差这一件事了。”
“哦?都是徐澈亭告诉你的?”
“……并不全是。”
王婳裳抬起眼眸,第一次鼓足勇气和元问衢对视。他的眼神又冷又深邃,仿佛望不到底的古井寒潭。王婳裳抿了抿唇瓣,说:“我嗅觉异于常人,故此能在春芽楼发现官银非我父亲所有。倘若元大人能找到证物,让我闻一闻上面是否有特殊气味,就能顺藤摸瓜找出真正的主谋。”
“宁大小姐还有这项能力?”
“嗯。”
元问衢话锋一转,两道剑眉微蹙,“如此说来,那日夜探春芽楼的是你?”
王婳裳不知道他此话何意,明明知道是她还要卖关子?
王婳裳道:“那日我遇到的是元大人吧?”
元问衢音色淡漠,不怒自威,“无口谕令牌私闯查封之地,按照大元律例,应杖三十。宁瑛,你可知罪?”
若是旁人,早就被元问衢这话吓坏了。
但王婳裳却留了个心眼,不疾不徐地道:“我知罪。按照律例,我应该去京兆尹那儿领罚。不过领罚之前,得一五一十叙述自己的罪状,譬如我不小心擅闯春芽楼,不小心撞见了元大人,又不小心咬了元大人的手踹了元大人的……”
“住嘴!”
元问衢瞪了王婳裳一眼。
他面目依旧英俊,但王婳裳却觉得眉宇间凭添了恼怒。
元问衢的确很生气。
这等耻辱的事儿她个女孩子也好意思说?
关键是,看王婳裳这做派,她真有可能当着一众官员百姓口若悬河。
第二十五章 拜访
“罢了。”
元问衢右手食指轻轻叩着膝盖,“念在你是初犯,本官便饶恕这一回。”
王婳裳忍笑,“多谢元大人。”她转而又问:“元大人,那有关我父亲的事……”
“宁小姐想知道案情,不是不可以。”
王婳裳坦然道:“元大人有任何要求尽管提出。”
她刚才也想明白了。
元问衢明知闯春芽楼的是她,刚才却故作姿态,估计是想借此事图谋。一计不成,他又生一计,王婳裳有求于他,明知是火坑,还必须得跳。
元问衢没曾想王婳裳如此通透。
“宁大小姐是爽快人,我也不卖关子了。”他轻轻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你和徐澈亭青梅竹马十多年,一定对他很了解?”
王婳裳垂下眼帘,“嗯”了一声。
宁瑛和徐澈亭青梅竹马,跟她王婳裳有什么关系?
此时此刻她只有承认。
“既如此,便请宁姑娘多多帮我打探徐澈亭的消息。”元问衢食指叩膝盖的动作一顿,补充道,“所有消息。”
王婳裳心里一沉。
没想到元问衢追出来找她,是打这个主意,让她当探子【创建和谐家园】徐澈亭。
“我不明白,元大人若想知道徐大人近况,大可自己去问他……”王婳裳顾左右而言他,被元问衢截断话头,“宁小姐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元问衢根本不给王婳裳辩驳的机会,温言细语地抛出橄榄枝,“只要宁小姐应承此事,库银案你可从本官这里得知任何消息。”末了,他又补充一句,“牢中的宁大人,本官亦会好好照顾。”
事已至此,王婳裳别无选择。
她咬紧牙关,半晌才道:“元大人,你应当知道,夫妻尚且有秘密互相不知,遑论我和徐澈亭这样的总角之情?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但大理寺隐秘之事我恐怕探听不得。”
“宁小姐尽力便可。”
王婳裳低垂脸,声如蚊呐:“既然如此……我父亲劳烦元大人费心照应。”
元问衢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又说了几句话,马车在街角拐了个弯儿,不一会便停下。元问衢单手撩开车帘,做了个“请”的手势,“宁小姐,再会。”
王婳裳一看,这是到了宁府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