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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不见王九华，他似乎老了一大截。
王婳裳已经做好了被狂风暴咒骂一顿的打算，未曾想，王九华看见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婳裳，你瘦了。”
王婳裳愕然，她下意识想低下头说“多谢父亲关怀”，可想到之前宁瑛的态度反而在王家站住了脚跟，于是她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王九华对她一直不甚宠爱，就连当初对于冯月、婳裳的母亲，也是辜负多于爱。想到早逝的母亲，王婳裳更不想看王九华一眼。
“女儿身体一贯如此，父亲见我次数太少，故此觉得我消瘦了。”王婳裳语气顿了顿，“其实我一直都是原样。”
被王婳裳的软钉子一扎，王九华略显局促。
秦姨娘的确在他面前说了很多王婳裳的坏话，什么未出阁便跟着县令之子东奔西跑，不知道的还以为私奔；什么上赶着想嫁给李家，简直丢了王家香河县首富的面儿……林林总总，王九华全都置之不理。经过上次的争吵，王九华也觉得亏欠王婳裳太多，眼看着秦姨娘热火朝天的张罗王婉茹王娇月的婚事，而作为长女的婳裳还毫无着落。
思及此，王九华问：“去年惩处了身边恶奴，你身边一直没有丫鬟伺候？”
“是。”
“那要不要让你姨娘再给你挑选两个？”说完，王九华意识到不妥，“你自己去选更好。”
“不用了，我怕找来慧灵那般的。”
王婳裳兴致缺缺，即便再找丫鬟，也不过是找些监视自己的人。像馥秋陌冬那样忠心的丫鬟，可遇而不可求。她意兴阑珊，“父亲若没有别的事，我先回自己院子了。”
王九华见状，只好道：“我这次找你，其实是想和你说一件事。”
“父亲但说无妨。”
“你趁早断了和李公子的那条心吧。”
王婳裳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个。这个不用他说，她也会断了的。只是有点奇怪为何王九华在这个时候询问，“为什么？”
王九华直言道：“长痛不如短痛，我便如实告诉你吧。今日一早，李县令带了三车厚礼，亲自前往京城提亲……李县令独子，这亲事为谁而提，不用为父多言了吧？”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王婳裳的神色，没有意料中的哭喊，反而让他心里七上八下。
良久，王婳裳才“哦”了声，问：“是谁家女？”
“听说是宁御史府上的嫡女。”
“挺好的。”
王婳裳松了口气。
这是好事啊，李砚如和宁瑛眼瞅着要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不知门外两个庶妹一直在偷听谈话，得知这个惊天的消息，王娇月和王婉茹气得火冒三丈。两姊妹跑到角落，义愤填膺。
“我就知道裳姐姐和那李公子走不长久！你看她这次回来，无精打采，对那李公子更是只字不提，一定是姓李的在京城攀上高枝不要她了！”
“可不是嘛。这下怎么是好？县里如今谁不知道裳姐姐爱慕李公子，要是嫁去李府的不是她，那些流言蜚语又该如何应对？”
“哎，裳姐姐这次完蛋了。”
“都怪李砚如！走，我们去打他一顿！”
两姊妹刚转身，就见秦姨娘神出鬼没地站在身后。她神色阴晴不定，冷笑着问：“你们给我好生说说，王婳裳和姓李的是不是闹掰了？”
第一百八一章 想念
面对秦姨娘的逼问，王娇月和王婉茹不敢说假话。
她们本就气愤李砚如对王婳裳的薄情寡义，亲生娘亲询问，两人自然是竹筒倒豆子似的倾诉。
得知王婳裳被李砚如辜负，秦姨娘又好气又好笑。
“死丫头，这下知道厉害了吧，那官宦人家岂是你那么好进的？即便削尖脑袋，做妾都难！”
王娇月闻言，替王婳裳说话，“姨娘，你别那样说裳姐姐，自古男儿多薄情，这是谁也无法避免的事。”王婉茹甚至还不怕死的补充了一句，“你看爹爹，不也那样么。”
秦姨娘不乐意了，“好端端扯你爹干什么？他这些年对咱们娘三儿还不好么？”
“再好又如何，倘若爹爹真是个情种，如何轮得到娘你进门……”
“闭嘴！”
秦姨娘气得差点甩王婉茹一巴掌。
王娇月扯了扯王婉茹衣袖，“别说了。”她将话题重新带到王婳裳身上，“姨娘，你且帮裳姐姐想个法子吧，这样下去我怕她会成为香河县的笑柄。”
“这还不简单。”
秦姨娘冷笑一声，“只要我们再李砚如娶亲前，将裳姐姐嫁一户好人家，便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当真？”
两个庶妹不知其中关窍，糊里糊涂。
秦姨娘解释说：“你们想啊，这外人觉得你姐姐厚脸皮巴结李县令一家，没曾想你姐姐转头嫁给了旁人，这谣言不攻自破。再者，你们说李砚如求娶的是京城大官的嫡女，三书六礼不得扯到过年才能定下吉日？那时候你姐姐早已出嫁，李砚如再娶谁都和她没关系，风言风语自然传不到她身上去。如此一来，了结你姐姐的终身大事，又解决了后顾之忧，两全其美。”
“姨娘言之有理。”
王娇月和王婉茹对视一眼，皆觉得这个法子不错。
“只是裳姐姐她会不会对李砚如余情未了？”
“你们去问清楚不就行了。”
秦姨娘觉得，按照王婳裳的性格不可能知道李县令去京城提亲，还能腆着脸跟李砚如。再说了，婚姻大事当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管王婳裳答不答应呢。她早就看王婳裳不顺眼了，能快些打发出去最好。
思及此，秦姨娘守在王九华门口，等王婳裳前脚刚走，她便后脚进去献计。
王九华那边得到王婳裳的口风，她的的确确对李砚如没有丝毫感情了。在秦姨娘的分析下，为了保住王婳裳的名声、王家的脸面，王九华点头同意了秦姨娘的安排。
他道：“尽量找门当户对的，不要太丑，不能太老，必须是家中嫡子……文采、财富，二者必占其一。”
秦姨娘在王九华面前笑容永远温婉，她拿腔捏调，还真有一家女主的风范，“老爷放心，我是婳裳的姨娘，一定替她张罗到位。”
王婳裳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
她回到许久没有踏足的院落，随意拿起扫帚，清理杂乱的房间。没有丫鬟，没有仆役，有点冷清，她反而十分想念京城偌大热闹的宁府了。
第一百八二章 出现
在王家住了没两日，王婳裳尚未和祖母相处够，第三日清晨，秦姨娘便领着媒人来了。得知消息，王婳裳匆匆忙忙就往花厅赶去。
媒人这次说的人家是隔壁华安县张员外的儿子。
王九华起先不同意，可听了媒婆递来的话后，终究是点了点头。
他向秦姨娘道：“把婳裳叫来，问问她的意思。”
秦姨娘微笑着说：“她一个姑娘家只需遵守父母之命，何须问她多此一举呢？”
“我怕她不同意。”
“张员外的儿子除了长相稍次，家世财富哪里差了？人家还是张家独子，以后那万贯金银全给他一人继承，婳裳嫁过去不愁吃不愁穿，你还担心个啥？”
那媒婆也在旁边帮衬，“可不是嘛，王老爷，目光要放长远些。”
王九华皱眉道：“那张员外的儿子着实身子骨差了点……”
“话不能这么说，你看你家姑娘之前对李县令的儿子喜欢成那样，不也没成么？李县令的儿子体弱多病，还不如张员外的儿子硬朗。”
“对啊，人家张员外儿子好歹长得白胖敦实，婳裳过去了只有被疼的份儿。”
王九华对于儿女的婚姻没什么主见。
媒婆和秦姨娘一左一右架着说，他被闹得头晕目眩，便敷衍说：“好好好……”
“好什么好！”
突然一声厉喝从门外传出，将烦乱的王九华顿时吓一激灵。
几人往门口瞧去，只见王婳裳一袭粉色裙衫风风火火走了过来。她即便满脸怒容，但仍维持着极好的礼仪，跨过门槛，飞快地行了个见面礼仪。
“父亲，我不嫁！”
王九华愕然了片刻，坐回椅子上，“不嫁那就不嫁吧……”
“这怎么行？”
煮熟的鸭子快飞了，可把秦姨娘气得不行。她咬牙道：“婳裳，爹娘是为你好，媒人这次给你说的亲事不错，你不要将大好的姻缘往外推啊！”王婳裳冷笑，“华安县张员外的儿子？这算什么好姻缘？谁不知道他是个痴儿！二十岁的身体，说话行事却如三岁孩童，你们让我嫁给这样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究竟安的什么心？”
王九华面露惭愧，秦姨娘和媒婆却理直气壮。
“当然是好心了。虽然张员外之子低龄天真了一些，但他生活起居都有专门的丫鬟婆子照顾，不用你这個少奶奶操持。”
媒婆跟着说：“是啊是啊，人家是嫡子，和王姑娘你这位嫡女正相配。”
要不是好修养，王婳裳真的想学宁瑛破口大骂了。
她怒不可遏，“配什么配？我并不觉得配！无论如何，这张员外的儿子我都不会嫁！”秦姨娘闻言，眼珠子一转，“难道你还想着李县令的儿子吗？不要痴心妄想了，我听人家说，那京城里的大官已经答应了李县令的提亲，不日便要携聘礼上门了。”
“真的？”
王婳裳倒是替宁瑛和李砚如高兴。
这模样落在秦姨娘眼里，那就是爱而不得失魂落魄。
“当然是真的，所以你还是乖乖嫁给张员外之子吧，人家金银无数，不会亏待你的。”
王婳裳态度冷漠。
她道：“免了吧。无论如何，那张员外的傻儿子，我都不会嫁。”
媒婆皱眉，说：“瞧瞧伱们闺女的脾气，这可怎么好相与？别说附近几个县城，即便是在州府，也不见得会有人喜欢！”
“没人喜欢便罢了。”
秦姨娘叹息，看似为她考虑，语重心长说：“女孩子大了总要嫁人的。在家吃吃喝喝也就罢了，一年花不了几个钱，只是熬成了老姑娘白白耽误了人生，那可怎么办哟？”王婳裳朝秦姨娘厉目而视，“秦姨娘这话什么意思？你认为我在蹭家里的吃穿用度吗？”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裳姑娘，姨娘是替你着想啊。”
王婳裳气得脸都绿了，偏偏王九华还在维护秦姨娘，“好了婳裳，你姨娘的确是为了你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都十七了，迟早要嫁人的。”不等王婳裳反驳，那媒婆也噼里啪啦一通说：“看来王姑娘眼光颇高啊，条件这么好的张员外都看不上，那我只好再想想办法了。你想比着哪样的来找啊？”
“我……”
“她呀，就喜欢李县令公子那样式儿的。”
秦姨娘抢言道。
“那可不好找。”媒婆只对着王九华絮叨，“毕竟人家是官宦子弟，又是童生，才高八斗的，长得貌比潘安，你家姑娘要求太高啦。”王九【创建和谐家园】言，拧着眉道：“不一定非要找那样的，门当户对即可。”
“是啊，那官宦子弟合适的又有几个？衙役捕快倒是有，可王姑娘肯定瞧不上；那京城里的大官么，或许也瞧不上她……”
媒婆说话太过直白，王婳裳脸色发青。
她忽而想到了那个人……或许真就是她不可高攀的月亮。
如果不答应王九华和秦姨娘，这次是张员外的傻瓜儿子，下次又会是谁？残疾的断腿老汉？续弦的年迈师爷？王婳裳不敢去想。秦姨娘和媒婆聊得热火朝天，王九华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好像她根本就是他的女儿一般。
王婳裳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