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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贼窝回来,险丧了命,一直卧病在床,好不容易盼到您来了,可您最关心的……却是我宿在谁的榻上……“言玉低声抽泣着。
失望,无助,痛苦夹杂在一起,言玉真想自我了断。
为什么呀!权势就那么重要吗!
言笠愣住了,思虑了一阵,还是装模作样的去哄言玉,心里却埋怨言玉没出息。
言玉自不再信他的,她知道,言笠无非是怕,怕自己堕落,断了言家的荣华富贵之路,凭什么?要言家高升就要靠往外送女儿,言笠,你够狠。
言玉怒火中烧,还是没控制住自己。
“我绝不会……绝不会待寝,我做不出此等妩媚勾引之事!王爷也从未碰过我!”言玉低吼着。
积压了十六年的怒火,在这一刻爆发,可也只是爆发了一句话而已,事实摆在眼前,她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言笠先是不可思议的瞪着眼,从前府中最乖顺的女儿第一次顶嘴,竟置整个言家的前途于不顾?!
“啪!”
下一秒,言玉原本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血色。
言笠惊恐的收回手,他没控制住,看着言玉别过脸,闭着眼,硬憋回眼泪又再回头冷眼看着他,像是失望至极了一样,可那又怎样?
言笠马上恢复了严肃庄正,挺直了腰板厉声喝道:“那你就呆在夏王府当一辈子老婢女!以后别再认我这个爹!”
错了又怎样?言笠是言玉的父亲,一辈子都压言玉一头,怎么可能向她认错。
夏景言不知在准叙阁门口站了多久,本意是想来探望言玉,言玉救了陆朝芽,就算再讨厌言玉也该来当面道个谢,不想竟听着这一番话。
原来竟是如此,好一个言县官!畜生不如!夏景言命下人开门,冷着脸进了准叙阁。
言笠听见开门声,还当是哪个侍婢不懂规矩,当着他在的时候进屋送茶,都不通报一声,正欲骂上几句出口恶气,谁成想回头一看竟是夏景言,险些把腰闪了,忙扶着座椅起身又跪下行礼,言玉也撑着床榻想起身。
“不必多礼。”夏景言说了一句。
言笠正好未来得及行拜,还暗喜,心里想着夏景言估计也是知晓了自己的女儿马上要做她的王嫂,认了自己这个长辈,刚要起身,却又听见夏景言补了一句:“我说言玉没说你。”
本就如此,夏景言是担心言玉伤势才不必她行礼,言笠还能不拜?还真把自己当号人物。
言笠也只能板着脸再跪回去。
东江的拜礼是要向位高之人叩头的,而且位高之人不允不可抬头。
夏景言一直没回应,言笠就在那儿一直跪着,夏景言慢腾腾的坐到言玉身边,端起桌上的清茶润了润喉,良久才道了一句“起身”。
她就是在耗着言笠,要杀言笠的威风,让言笠看清自己的位置。
“起身”而不是“免礼”,言玉听得出,夏景言就是在刻意与言笠为难,想必是听到了两人方才的对话,言玉心里不觉惶恐。
夏景言知道了言笠送她入府的本意,她会怎么样?会不会赶自己出府?抑或是给言家降罚,那样就完了!可言玉又不敢插话,只能静观其变。
夏景言端坐在榻上,左思右想还是不可冲动,若又闯了祸岂不是给兄长平添事端?还是不管闲事了,家事还是让言玉自己解决,她只负责探望和把事上报给夏景笙罢了。
“这是本郡主令太医特调的珍珠膏,对你的伤有好处,长久使用可去除疤痕。”夏景言从怀中取出一个和拳头差不多大的玉瓶送到言玉手里。
“言玉谢过郡主。”言玉朝夏景言轻点了下头。
“至于你是否真能得到王兄宠幸便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夏景言又凑到言玉耳边小声说:“你救过朝芽,于我有恩,我不拦着你,但我也不会帮你。”
言玉心中一惊,果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过听这话夏景言怕也是无心责罚,也是,夏景言虽年幼,但也通晓世事,自不会因为此事害她。
“谢郡主。”言玉低声道。
快入夜了,夏景言也没什么别的事说,便起身准备离开,叮嘱了言玉一句多加休息便出了门。
陆朝芽就在门口等待,见夏景言出来了,瞪了言笠一眼也便跟着夏景言走了。
言笠坐了没一会儿也入了客房休息,小儿子言安刚睡醒,吵着闹着要见姐姐,言笠无奈,只好请宫人将言安送去准叙阁。
言玉不知言安来了,她在低声哭。
“姐姐……你怎么了?”言安素来是个小哭包,一见言玉哭了,自己也委屈起来。
“安儿!”言玉听见此声惊讶的向门口看,正是她那个最亲的弟弟,“你怎么来了?”
“爹爹带我来的。”言安走到言玉身边,双眼泛着红,委屈极了,“姐姐,你是不是不愿在这儿?安儿想让你回家,安儿想你。”
在外人眼里,言安年少有为,学识深远,十几岁的年纪倒比言笠还博学,武艺也颇可观,是个可造之才,学什么都用功,是个刚毅的小男子汉,也只有在言玉面前,才会是个小哭包的模样。
“没有,怎么会呢,王爷待姐姐极好。”言玉给言安擦着眼泪。
可怜言安这苦命孩子,小小的就没了娘,养在一个妾室膝下,过了没几年,最亲的姐姐也被当了礼物送进王府了。
“安儿,姐姐是个女儿家,终归是要嫁人的,若得以嫁给王爷,是姐姐三辈子修来的福气,姐姐不委屈。”
言玉说是这么说,只是不让言安担心罢了。
“姐姐不哭。”言安掏出手怕,帮言玉擦泪,痛恨自己现在没本事,没法保护姐姐,没法带她回家。
“安儿,你要好好努力知道吗,听学究的话,姐姐哪怕是为了你,也一定要侍奉王爷的。”言玉说着,心里如刀绞一般。
夏王虽好,可言玉与他相识不过几日,有谁愿将一生托付给一个陌生之人呢?
罢了,一个庶女,位卑命贱,有什么资格去求圆满?
次日一早,言笠便整顿行装,一个县官,能在王府留宿一日已是沾了女儿的光,又怎还能再多叨扰,即刻起身出府。
言玉尚不能下地走动,就没送言笠,只几个下等婢女送言笠出府。
这边是安宁了,可西厢那边还热闹着呢!
第三十章 冤家同在一屋檐下
东江边境无人敢犯,天下太平,夏景宸这个做将军的也就闲了下来,一无事了,便时常到西厢寓情阁寻夏景言,这天也是如此。
但不同寻常的是,西厢今日多了个夏景玄。
西厢里,夏景玄又在抽背诗文,恰巧那篇夏景言没背过,看都没看过一眼,所以一句都想不起来,夏景玄便罚她在树荫下扎马步,头上还顶着那本书册。
这抓住一个了,另一个还没查呢,夏景玄正要去逮夏景宸,没想到夏景宸自己送上门来了!
夏景宸出现在长廊尽头的那一刻,正好与往阁外走的夏景玄撞了个正着,两人都先愣了一下,夏景宸最先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冷气转身就跑,夏景玄则在后方狂追。
“哥你今天没政务吗?!”夏景宸边跑边喊。
不对呀!夏景玄近日应该挺忙的呀!怎还有空查诗文?要知道那些诗文夏景宸觉得无用便全扔回仓房里了,一首都没看过啊!
“小样儿!没想到吧!我闲的很!”夏景玄回应着,前一天晚上他连夜批完了所有政务,就是为了今日找夏景宸和夏景言的茬儿。
夏景言见夏景玄跑远了,没人看着了,自然也就十分自觉的坐下了,内心十分感激夏景宸。
有缘千里来顶罪啊!
别问为什么夏景玄这么爱“欺负”弟弟妹妹,问就是他从小也是这么被夏景笙“摧残”长大的,所以他也想给比自己小的孩子一个完整的童年。
夏景宸绕着王府跑了大半圈,一路跑一路躲,见着前方有个新拖进的大箱子,问也没问是谁的便钻了进去。
夏景宸的想法就是:管他呢!反正整个王府都是王兄的,想要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谁能想到,这箱子偏这么巧是周染濯的呢?谁又能想到,周染濯那么记仇呢?
周染濯正收抬自己的院落,救郡主有功,夏景笙赏赐了不少物件,还特许在王府腾出一个院子来给周染濯居住,周染濯见不得杂乱,便命下人采买了好几个大箱子来收杂物,不敢太过招摇,箱子买回来了便遣散了下人自己收拾,正巧他出来搬最后一个箱子,正巧看见夏景宸钻了进去。
“嘿,将军,您在箱子里干什么?”周染濯手杵在箱子口,朝夏景宸不怀好意的笑着。
“周染濯!”夏景宸还窝着火呢,上次不是说了么,让周染濯等着,这不大好时机?
夏景宸蹲在箱子里,伸出手去“招呼”周染濯。
周染濯边躲着,边还奇怪夏景宸为什么不出来打,直到夏景玄的声音从身后小花园传出,夏景宸着急忙慌的缩回箱子里,他才恍然大悟。
注意到周染濯的笑容越发“灿烂”,夏景宸咽了咽口水,对周染濯满是恳求之意,可惜周染濯不吃这套。
周染濯偷摸抓住箱子的盖子和铁锁,给了夏景宸一句“劝告”:“真的,不用太过感谢臣。”
说罢,夏景宸就要往出逃,但周染濯摁着盖子,硬生生的把他摁了下去,边摁边喊:
“将军!您怎么在箱子里啊!里面多闷啊!您躲谁呢!”
那叫嚷声大的传遍夏王府,周染濯盖上盖子,还顺便“贴心”的挂上了一把大铁锁,回头向闻迅走来的夏景玄行了个礼。
“锁里边儿了?”夏景玄满心的想嘲笑夏景宸,但当着臣下的面还是忍耐着些。
“是的侯爷。”周染濯回应,内心狂喜:“哈哈,叫你砍我,活该!”
“好样的。”夏景玄凑到周染濯身边小声说了一句。
不过带着外人欺负自家兄弟让人听见确实不好,所以只小声说,外人听见的则是夏景玄在训斥周染濯:
“你呀,怎可对将军如此不敬,还不快叫人,把将军连带箱子抬到本侯院里!”
当然,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是。”周染濯忍着笑意。
让别人抬多不放心啊?那不得自己亲自来,万一换了旁人,旁人一心软放了夏景宸岂非反了夏景玄的意,那怎么行呢?
周染濯叫上顾允,两人合力将夏景宸抬进了夏景玄的院里。
夏景宸本还想着换个人抬他,他能出些贿赂让那人放了他,结果一听声音,还是周染濯。
得!认栽吧!
夏景宸仰箱子盖长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遇见周染濯。”
夏景笙的政事稍有些减轻,一有空闲便请周染濯去下下棋,一下就是一日,倒觉着与周染濯相聊甚欢,如同知己一般。
“周先生棋艺精湛,倒让本王自愧有些不如了。”
又输一盘,夏景笙笑了笑。
自小到大,除了父亲,旁人与他下棋都是让着他,他知道自己的棋艺只是尚可,还没有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怎可能次次都赢?他对这些“谦让”都有些厌烦了,多少年才又碰上个不让他的,像和周染濯对棋一样,一人赢几盘,一人输几盘,岂非更有意趣?
“臣也就只会钻钻空子,哪比的上王爷。”周染濯故作谦逊之态,实则内心骄傲的很:
“呵呵,你打不过我吧!”
“近日清闲些许,到也有空余请先生来本王这小院喝茶,对对棋子,谈些兵法,甚是愉快,倒是一直没问先生,先生在王府住的如何?可还适应?”夏景笙边说,边倒了杯热腾腾的茶水递给周染濯。
周染濯接过茶水,还没来得及谢过,夏景宸又来了,径直坐倒在夏景笙旁边,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可不,绕王府跑了十几圈,骨头都快累散了。
“累……累死我了……”夏景宸抢过周染濯手里的茶,一股脑儿灌了下去,随即又被烫的直叫唤,谁知道这是开水啊!
把口中的热气吹下去了,夏景宸又拽着周染濯的衣袖给自己擦了擦汗。
周染濯满心的嫌弃,但当着夏景笙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顺着夏景宸。
“景宸,你这是做什么去了?累成这般模样,出兵打仗也未见你这样的。”夏景笙问着,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递给夏景宸。
总也不好让他这么“欺负”周染濯,礼贤下士是应当的,殊不知两人间隔着多大的“深仇大恨”,夏景宸累成这样就是周染濯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