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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少女是罕见的娇声软语,说话时眼里蕴着的笑意浅浅,一双杏眸微弯,将眼底的笑碾碎得星星点点……渐渐地,和他记忆中的那张鲜活生动的眉眼贴合……
心尖忽地急促地一跳。
魏知景宛若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倏地后退了一大步。
在宁簌印象里,魏知景从未有过如此失态,她瞧着对方似乎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一时有点拿捏不准。
方才,明明他的神色已经变得有所和缓了,怎么一下子就忽然……
“宁姑娘。”
但不过一瞬,魏知景便已近乎恢复如常的冰冷,语气生硬:“这里是大理寺,非你肆意玩闹场合,还望姑娘好自为之。”
话落,他人便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牢。
看着他漠然离去的身影,宁簌挠了挠头,只觉得越发不解。
待在这大理寺处理公务,会令人变得性子阴晴不定吗?
可待魏知景走后,不等宁簌细想着什么,便见方才拖走被宁簌坑了的衙役朱十一的那两位,又去而复返。
眼瞅着这两位衙役黑脸漠然的模样,宁簌讪讪地同人打了声招呼:“……大哥们好?”
但……只闻得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牢狱间回响,徒留一阵无比的尴尬。
看来,这回魏知景派来看守着她的人,定然各个都是秉公值守的,可绝不会再发生像朱十一被她蛊惑着在大理寺醉酒的事儿了……
宁簌摸摸无形中碰了一鼻子灰的鼻尖,折回床上落座。
她是想逃出去的。
且不说江蕴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有回音,她若自己都已经了无生趣,躺在板板上任人宰割,便是有人来救也是多几分艰难。
宁簌双手支着下颌,看着窗外秾艳的阳光。
打听到了那些机关暗道什么的,好歹跑出去的时候,不会被明枪暗箭的给伤了去,也能够跑得远一些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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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缘断
华盖殿内。
点燃的熏香自鹤口金炉中缥缈而出,隔着一扇金雀盘龙屏风,殿内寂静无声。
唯有人一声轻叹落下。
“你终是肯服软了。”
乾元帝抬眼看去,立在屏风前的妇人一身素衣,发上斜挽银钗,那清丽的面容平宁至极,周身气度是一如从前的淡雅脱俗。
瞧见她这身打扮,乾元帝不免有些攒了眉心:“到底还是大梁的皇后,这般模样也不怕旁人瞧了去,平得非议。”
“我是服软。但却不是为你我之事而来。”江皇后抬头望去,台上的人却是不同往日了。
当年为她纵马京都的少年郎,数十年过去,早已不复从前墙头马上遥相顾的断肠相许,多年相互扶持的夫妻情谊,早在申招娣入宫的那一刻,便已落子成了定局。
数年的佛光熏陶养晦,江皇后眼里早没了多年前失子时的痛恨和委屈,对眼前的这个从未懂过她的“丈夫”,江皇后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久住佛堂中,佛在眼前,心自虔诚。陛下若是不满,大可以还妾布衣之身。”
她说的话中,态度竟是丝毫不让,俨然对乾元帝会剥夺她后位的言行是无所畏惧。
乾元帝自是被她这话给狠狠气着,他如今是九五之尊,哪里是当初尚在东宫时,后妃中唯她一位太子妃时的随意安然。
原以为江皇后入了佛堂的这些年中,正是潜心为他那死去的嫡子超度,这次肯出来求见他一面,定然是早已将往事淡忘了去,可乾元帝哪里料得到,她竟还是一如多年前的那般冥顽不灵!
“江氏!”
乾元帝斥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江皇后不偏不倚地迎上他的目光,眸光淡然自若,更不似故意赌气,她道:“妾自知蒲柳之姿,不堪为后。当年陛下定了妾的‘善妒’、‘无出’过错,便足以废了这皇后的名头了罢?就是不知,这么多年陛下还在等些什么?”
让她给他的宠妃让道,不是他最擅长做的事儿吗?怎么一别经年,他反倒迟疑不定了起来?
叫她时隔多年,还要受他和申招娣的气,当真是令她够憋屈万分了。
“你!你……”
听了江皇后这些话的乾元帝,只觉得气得额间发疼,他怎么也不明白,佛堂的多年修身养性,竟都没能让他这皇后心宁静半分?
出来时,还是这般一如经年前的满身戾气!
“分别这么多年,陛下便被妾气得如此失态,请陛下废妾后位。”
同乾元帝夫妻多年,江皇后如何不能洞悉他面上的神色究竟是何意,她屈腿拜下身去,首稽在地,伏跪下去叩下大礼。
指尖近乎在挛缩,乾元帝眸光沉沉地望着台下那道清丽的身影,她好似永远都不知晓服输低头是什么,她的脊背从不曾对他弯下——即便是当初失子她自请佛堂时,还是眼下她跪下来自请被休时。
一丝一毫都不曾。
乾元帝忽地就想起了他们年轻之时的过往。
……
他同江氏是年少夫妻。
当初他为太子,正位东宫却被庶兄比下才能,不得父皇另眼相待的看重。
后来,为稳固被颇有帝王之才的庶兄动摇的储君之位,他遵母后之令,迎娶了太子妃。
太子妃是岭南江氏一族,族家虽不在京都,江氏的外祖却是彼时镇守河西,曾威慑百万外敌的骠骑大将军。
太子娶江氏,是借她身后母家之势。
但季琮同江樱南,却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切切情意。
……
彼时,尚在东宫。
顶着母后的问责声,江樱南三年迟迟未曾有后,他都能推掉母后悄声送来的良家女子,对着气得颤颤发抖的母后指天起誓,他这一生的嫡子只能是诞自江樱南的腹中。
那时的他们,多么恩爱。
他甚至,还能清楚地记得母后那般工于心计的一个人,十数年来面对父皇后宫妃嫔的尔虞我诈,她都能笑里藏刀地自如应对,唯独在他道出那句“儿子只是要个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后竟哭出了声来。
是了。
没人比他更懂他的母亲,更懂如何一戳即中让她服软,让她同意自己暂且只有江樱南一人。
因为他就是如此啊。因为宠妃之故,父皇看重庶长子,却漠不关心他这个嫡幼子,哪怕他才是堂堂正正从皇后肚子里出来的嫡出血脉。
可是。
他能以感情牌暂且打动母后,却阻止不了那些拥簇他的官员们,送来的美艳婢子,婢子得了他们的命令,手脚自然不安分。
一日夜里,他喝了酒归来,却被那唤做“窈娘”的婢子故意勾之,房内的熏香中又燃了催情之物。
毫无意外的,季琮未能履行对江樱南的诺言。
窈娘本应在他怒极之下后被打死以儆效尤,可江樱南却拦住了他,那是她头一回在东宫对着他一板一眼地下跪:“求殿下开恩,饶过她。”
“开恩?你真要孤放过她?”
他当时是如何想的?约摸是气极了的罢,否则那日他贴身带着的那只江樱南亲手绣制的香囊,怎么会被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
如今,回头想想,倒也是可笑。
一切仿佛都是命中注定。
在那一夜后,窈娘竟有了身孕。
父皇母后皆喜,拥簇我的朝臣们也喜,就连江氏一族的人亦来道喜,只是还叮嘱他同样要与太子妃多加紧些……
毕竟,只有诞下嫡子才是正道。
是啊,嫡子才是最重要的。
可江氏却与他渐渐离了心,自从那夜他被窈娘暗算后,自从她替窈娘求情后,自从窈娘诊出身孕普天皆喜后,他们夫妻二人开始日益生分。
直至,后来他顺利问鼎帝位。
册封皇后的大典上,他执起她的手,他们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十六岁那年,在东宫正院中,两杯合卺酒,一对少年夫妻在心中默念白头偕老。
他终于瞧见,他的皇后,江氏眉眼中的松动。
窈娘诞下的庶子季黎六岁那年,太医终于诊出了江氏的孕脉。
彼时,她二十七,他二十八。
十一年的夫妻,却让他在瞧见江南水榭的那名绝艳媚骨的少女后,悄悄断了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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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新鲜
季琮当年见到申芝……不,应当说是尚未被他赐名的申招娣时,彼时,少女正在给船坊上的客人斟茶。
一袭轻纱掩面,挡住了那张天下男子尽为之倾倒的面容,少女着一身湖蓝素纱,手腕翻转间,茶香袅袅。
那一瞬,唯有他自己知道,季琮的内心说没有心动是假的。
那时的申招娣,太像当初年少时他初见的江樱南了,身段清丽得如雨中青竹,桢桢秀雅,令他弗叹观止。
一如当年初见,便惊艳了他整个少年时光的江樱南。
许是登基之前,江樱南与他的隔阂仍旧如鲠在喉,又或许是他真的为之情迷,他开始日日出现在那艘船坊上。
申招娣不知他的身份,只当他是个下江南来出游的公子爷,她言语胆大却令他感到新鲜,同她相处的感觉,就像是挣脱了皇宫牢笼的束缚后,来到的仙岛里还有仙子在侧,令人飘飘然。
江樱南到底是他的发妻,如今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嫡子,他又是身居高位的皇帝,同申招娣在船坊内对酒当歌,情迷意乱的相处时日中,他是不曾想过要把人迎入后宫的。
一介身份低下的小官之女罢了,还不值得他冒天下之大不韪。
可事情总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就如当初他同窈娘荒唐一夜后,怎么也想不到窈娘会怀身子一样,申招娣同样也有了身孕。
只是,申招娣却不同如寻常女子那般,要他恩赏她腹中孩子,而是潇洒果决地对他笑道:“若公子不愿娶我,我便独自将他抚养长大,日后也决计不会以孩子为要挟,做什么腌臜泼才的事儿。”
她言语中尽是洒脱,不需要他的负责,同样也不需要他的愧疚。
所以,毫不意外的,他心软了。
他这半辈子,到底是为了江樱南一人,总是这般屈全后退。
为了她,违抗母后父皇的意愿,东宫后院妃嫔只她一人;如今还要为了她,连自己为数不多的一丝丝喜欢都剥夺了去吗?
那时候,季琮在心底里这般地问过自己后,便做下了迎申氏女入宫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