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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内心像是一只有两个小人在拔河、拉锯。
他想要见到她,所以他拼了命地想要站上高处,想要让更多人认识自己,让她瞧一瞧,被她丢下的儿子现在有多优秀。
但同时他也憎恶她,今天的相见场景他在心里模拟过千遍万遍,他骂得酣畅淋漓,无比痛快——
沈明珍的反应也如他所愿。
她懊悔,她痛苦。
但邵逾野心里却仍旧疼。
比以前还要疼上千倍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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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晚晚洗完澡后,就回了房间练字。
桌上铺着毛毡纸,鼻息间有墨香,她单手执笔,动作不紧不慢。
诚然,当哥哥问出选择他还是母亲的那一刻,她心里不可能没有一丝的生气。
年纪小的时候她也会想过,如果当时妈妈没有带她走就好了,她和哥哥可以一起生活。
不过这种幼稚的念头很快就消失殆尽。
她给母亲打去电话,确认沈明珍的情绪已经稳定,沈融表示会好好照顾沈明珍,沈晚晚挂掉电话的时候,罕见地叹一口气。
她一直认为,叹气是对现状无力改变的无能表现。
001小声安慰她:【这是真的没有办法的事情。哥哥在书里就是充满了痛苦的角色。女主一开始会被他身上的破碎感吸引,后面也会因为他的破碎,最终选择了别人。】
【虽然现在剧情的影响力已经比较弱了,但并不代表消失了。】
小光团努力贴了贴她的脸颊:【你不要难过。】
沈晚晚摇了下头。
“我没难过。”
这时手机【创建和谐家园】响起。
祁洛洲打来的。
她不紧不慢地写完那个字,将电话接起,开了扩音,拿着笔继续往下写。
祁洛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冽,微微带着点儿低沉,含着笑意。
“在做什么?”
沈晚晚淡淡道:“练字。”
祁洛洲声音很淡:“好雅致。”
沈晚晚挑了下眉:“有事?”
“没事不能打你电话么。”
他说的一本正经:“婚后是要以后一起生活。我并不希望婚后和我的妻子没有话说。”
沈晚晚过了一会儿才开口:“祁洛洲,你父母并没有催婚意愿。”
那头的男人回得很淡定:“嗯,理由我已经同你说过了。”
“你的借口很拙劣。”
她的语气里有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激进。
电话那头顿了会儿,她听见祁洛洲收了笑意的声音。
“心情不好?”
沈晚晚执手的笔一顿,那一撇完美的捺顿时就有了多余的痕迹。
她长睫垂着,表情淡淡将这一页纸轻巧掀过。
“没有。”
窗外是迷蒙的夜色,隔着听筒,沈晚晚不由地想到那一日坐过山车时他的模样。
她将笔搁下,“我要睡了。”
挂电话之前,她听见他说:“不开心是可以说出来的。”
窗外像是有雷声闪过。
沈晚晚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晚安。”
她挂掉电话,沈晚晚收到了一笔来自祁洛洲的转账。
这操作极其熟悉,她非常怀疑是爸爸教给他的。
但显而易见,巨额的数字让她的嘴角扬起。
钱大概真的能买来快乐。
她给祁洛洲回了个飞吻的表情。
沈晚晚放下手机,走去隔壁敲响了邵逾野的房门。
邵逾野的房间里没有光亮,在听见她的敲门声后,房内才亮起光,那些光线顺着门板下面的缝隙透出来,叫沈晚晚微微晃了一下神。
祁洛洲能感觉到她的不悦,哥哥就一定也能感觉到。
他看似神经大条,但在这一块上极度敏感,上回她没有生气,他都紧张到发微博向大家求助。
“怎么了?”
邵逾野打开门时是笑着的,好像刚才的事情都已经雨过天晴,但沈晚晚看到他眉眼里的倦色。
“睡了?”
“还没。”
“你在干嘛?”
“准备打两把游戏睡觉。”
邵逾野故作轻松道:“你要来吗?”
“可以。”
沈晚晚说:“在这之前,我们要不要聊一聊?”
祁洛洲的话确实也提醒到了她。
一昧的掩饰太平并不能抚平那些深的伤痛。
很多话,也许说出来会更好。
“聊什么。”
邵逾野侧身让开,示意她进房间来。
她歪了下脑袋,也学他一样语气轻松道:“聊一聊……没有你的这些年?”
邵逾野扣在门把手上的指尖微缩。
“嗯。”
这是沈晚晚第一次同人说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和你们分开以后,妈妈带着我去住了徐倾心曾经住过的小区,也去住了一阵子。”
邵逾野的瞳孔猛地一缩。
或许对于对此习以为常的人来说没什么,都是很正常的,会发生的事情。
但是对于她来说是地狱。
由奢入俭难,六岁的她没有什么概念,只觉得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她每天在家哭。”
她就每天看着妈妈哭,或者和妈妈一起抱头痛哭。
“房间就和你刚才一样,全黑着。”
“她那时候也不过就是比你大一点的年纪,为了嫁给邵宏远,和外公外婆都断了联系,婚后又一直待在家里,没什么朋友。”
沈明珍的人格不够独立。
她是需要依附于人的菟丝花性格。
所以在失去邵宏远后,沈明珍的天就塌了。
“我那时候也会想,妈妈如果没把我带走就好了。”
邵逾野怔怔望向她,快心疼死了,激动道:“她怎么可以那样对你……”
沈晚晚对他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我不是想要激化你和妈妈的矛盾。”
“我只是想说……我不认为你做的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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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受到不能承受的伤害时,就会自动地为了保护自己,做出一些过激行为。
当年的妈妈是这样,现在的哥哥也是这样。
邵逾野彻底愣住。
他忽觉喉间梗塞,想说的话很多,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当时也同样地指责了妈妈。”
“痛诉她对我造成的伤害,说如果没有妈妈就好了之类的鬼话……直到我的继父问了我一句……”
“——这样指责完以后,心里更舒服了吗?”
几乎不用思考。
邵逾野心底的小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说了声没有。
他第一次去认真地思考……
那样强烈地指责的背后,真正的诉求是什么呢?
是想要看她哭泣、懊悔、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