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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哪个周?什么郎君?”
千鸿哽咽着,胸腔强烈抽动,说出了她最意想不到的两个人名。
“你替我求求周大官人,让他放过我家郎君!”
周惟卿害刘期归,这不是令她最震惊的。
千鸿竟然能与刘期归在一起,这才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刘ᴶˢᴳ期归如今身在何处,我去看看?”
宁扶蕊略一思索,揣上一包银子,披上遮掩用的披风,趁着夜色随千鸿赶往了大理寺狱。
大理寺狱中阴冷至极,而她也被关过几日水牢,这里的摆设勾起了她的回忆。
她一路走过逼仄的过道,银子花了不少,一刻终后,她终于见到了缩在角落里的刘期归。
“刘郎!”
刘期归听到千鸿的声音,灰暗的眸子一点一点亮起来。
“是......鸿儿?”
宁扶蕊被这肉麻的昵称尴尬到了,她不禁搓了搓双臂。
“你怎么......”
刘期归慢慢爬出角落,头冠早已被摘取,此时披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显得他愈发憔悴。
“刘郎君。”
刘期归颤抖了一下,仰头望着宁扶蕊。
他无奈地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言语中带着歉意道:“让娘子见笑了。”
宁扶蕊恍然望着他,时间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他睡在他那只有半点儿大的家,半夜匆忙起身对她抱歉地说,让她见笑了。
“......”
千鸿紧紧抓着他的手,将身上揣着的暖热吃食都递给他。
宁扶蕊就静静等着二人寒暄完毕,她蹲下身子,皱着眉头问他:
“周惟卿都做了什么?”
第七十七章 前程似锦
宁扶蕊提着一盏灯,微弱的灯光将人的轮廓照得十分晦涩。
狱中透着一股潮湿陈旧的霉味,老鼠隐匿其间,偶尔发出吱吱的刺耳声音。
漆黑的阴翳像块似有似无的巨石,沉重地压在几人肩上。
如今刘期归望向她的眼神中只余深深的无奈。
他当年在江苏监考,经常夜里给弟弟温书,正巧都被路过的赵旻澜碰见了。
如今能拿这件事做文章的,大概也只有他了。
宁扶蕊静静听着他讲述的一切。
“你既知道他与赵旻澜是一伙的,那你为何如此信任他?”
听罢,刘期归笑着摇摇头:“错了,他与他不是一伙的,他从头到尾都只有他自己。”
当年他在扬州初次遇见周惟卿,便觉得他很孤独。
寒冷的大雪天,惟他一人走在街上。
那一袭裘毛披风的背影没有半点温度,轻淡得似乎要将他与这个人世间隔离开来。
被遗弃的孩子,这是他对周惟卿的初次印象。
后来他一路升迁,又遇赵旻澜,才发现果真是这样。
“我只恨自己不能将他从那泥潭拉出来。”
他语气中的自责愈发明显。
“如今期归只是代罪之身,娘子莫要再为我劳心费神,”他从牢里伸出手拉住宁扶蕊,恳求道,“娘子,替期归帮帮他。”
宁扶蕊一堆话哽在喉咙说不出来。
蝴蝶效应引起的连锁反应还是将他的命格颠覆了。
“刘郎!”
听到他这一番话,千鸿早已哭成了泪人,一边心如刀割,一边又拿他没办法。
物以类聚,她何尝不知道周惟卿是怎么样的人?
不过也正是因为刘期归是这样的人,她才会这般爱他。
“哎,大人,您如今不方便进来啊——”
周惟卿皱眉撇开那狱卒的手,径自穿过廊道。
“本官办公的地方,有何不方便。”
宁扶蕊警觉地回过头。
千鸿听到熟悉的声音,攥紧了匕首,仇恨溢上心头,几欲冲上去捅他几刀。
“我要杀了他......”
宁扶蕊身形未动,一边紧紧拉住她,抿紧了嘴唇。
那靴子踩在石板上发出轻响,狱卒抛给她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便赶忙退开了。
脚步声在十米外停住了,她微微仰起头,冰冷的眼神与周惟卿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刘期归那只如枯干树枝般的手,还紧紧抓着宁扶蕊另一边的手腕。
他凝视着那只手,轻声道:“脏了。”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句话?”
气氛沉默起来,天地间似乎静的只剩他与她。
宁扶蕊站起来,一双明眸即便是在黑夜中也同样熠熠生辉。
她对千鸿说:“你别怕,你与刘期归再待会儿,我去解决点事。”
说罢,宁扶蕊淡然走到周惟卿跟前,拉着他走进更黑暗的角落。
她问了一个谁都知道答案的问题:
“你为何要害他?”
“因为首辅只能有一个。”
宁扶蕊果不其然地点点头。
她伸手抚上他的脸。
冰冷的手本应令他瑟缩,但周惟卿只是怔住了。
细窄的窗户中透出一丝惨淡的月光,大概是他的错觉,因为宁扶蕊从未用这般柔情的目光看着他。
“我做错了什么?”
宁扶蕊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端凝着他。
周惟卿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反而心慌起来,他轻轻握住她的手,疑问的嗓音中染上几分迫切:
“阿蕊在想什么?”
“我在想......”
宁扶蕊的指腹拂过他温热的面颊,嘴角勾上一抹淡笑:
“你没错。”
“是我错了。”
是她错得离谱,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心软救他。
她不该救一条毒蛇。
她就应该任由他死在那个寂静的秋夜。
携着无限柔情的眸子静静流下两行泪。
周惟卿的心似乎被一双透明的手狠狠攥紧。
他颤抖着手想替她擦拭,可宁扶蕊像是早就察觉了一般,别开了他的手。
她用袖子胡乱擦拭着泪痕,麻木地转过身,喃喃道:
“是我错了,我不该救你,更不该爱你……”
后半句她说得很轻,比一片羽毛落下的声音还轻。
听在身后人的耳朵里,明明是极温柔的语气,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直刺入他的心扉。
偏偏刀刃还不死心地在里面转了个来回。
剜心剖舌般的痛将他钉在原地,像要将他的灵魂也一同剥离。
原来......
她是爱他的?
宁扶蕊静静走到刘期归面前,轻声道:
“刘郎君,你命数未尽,我现在便救你出来!”
刘期归拧了拧眉,他认真地望着宁扶蕊,摇摇头。
即便出去了,他也再无可能回到殿前任职。
他这条命就是为了朝堂而生的。
宁扶蕊叹了口气。
知他有文人气节,不愿用这种方法逃走。
“那我便竭尽全力替郎君报仇雪恨,光明正大接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