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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芙蕊跟在队伍末尾,暂时没人注意到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老鼠的气味。
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有人的包裹被人撕烂了,掉出几只死状凄惨,身上还凝着血的老鼠。
一群人上前哄抢着。
有的受不了这种气味的,便边吃边吐。
宁芙蕊顿时面如菜色,再看下去她也要吐了。
古代卫生条件差,疫病传染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她赶紧推着周惟卿悄悄远离了人群。
未曾想那便的队伍里有人眼尖地看到了车上的药瓶,又全都跑过来追在她身后。
还好她有点武功基础,步伐极快,大部分人都拖着病体,追不上她。
她发誓,跟宁晁习武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裙子太长实在碍事,宁芙蕊想也没想,直接上手一撕。
旁边有人饿虎扑食般朝她扑过来,身上被刮了几道伤痕,她咬咬牙,心无旁骛地疾驰着。
这些流浪久了的人光拼体力根本拼不过她,很快,身后的骚动声渐渐隐去,前面终于显现出一个城池的轮廓。
甩开了流民,宁芙蕊双手脱了力,一【创建和谐家园】坐在了地上。
想家的心情于此时达到顶峰。
定下心来一看,腿上的抓痕触目惊心,她装的水还剩一点点,便赶紧又拿了帕子沾了水去擦拭血迹。
希望她自己没事。
想起那些人身上的味道,她再也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流民们为了生存不择手段,人性中的贪婪无知一概暴露无遗,既可怜又可恨。
她一边无奈地想着,一边步履维艰地推着周惟卿朝着开阳郡城门的方向走。
似乎是怕流民侵扰,厚重的城门紧闭着。
她叩了好几声,大门开了一个缝隙,探出一个守卫的头来。
这个时候,为了能顺利进城,只有......
她拿出了自己仅剩的一点钱银。
钱没了还能再赚,人没了就赚不回来了。
一张银票明晃晃地在守城侍卫的眼前晃着。
侍卫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地拿过银票,悄悄将门缝又开大了一点。
宁芙蕊顺利进城了。
眼看还剩大半日的时间,她准备先支个摊子把刚刚的支出赚回来。
这样晚上就能去找城里的郎中看周惟卿的病了。
而且她被抓伤了,自己也还要看。
开阳郡并无灾荒的趋势,大街小巷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她来到城中勾栏区,各式商铺林立,也有几位同行在街道两旁替人算着八卦。
她满意地选了个位置,支起了风水摊子。
好像还差点什么......
她看向身旁的周惟卿,脑中灵光一闪,摊子已经支起来了,那便要物尽其用。
她又给周惟卿的大半边脸盖了块布,小心翼翼给他取下了头上的冠,扯了一块木板子,上面写上“可怜孤孀、八十老母要治病”等字样。
八十老母被她这一连串的动静闹醒了,呆呆地望着那块板子:“......”
宁芙蕊朝他讪讪一笑:“咱们得先打一下配合战。”
周惟卿不语,配合地咳嗽了两声。
陆陆续续有几个人注意到了她的摊位。
众人一时见她衣着阑珊,刚死了丈夫,身边还有个病着的八十老母,心中怜悯更甚,便都来光顾她的生意。
赚够了钱,宁芙蕊便迫不及待地去找了家医馆。
大夫神色凝重地看着她。
“这位郎君皮肉结实,稍养一段时间便好,”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继续道,“可娘子你......”
说罢,他欲言又止地指了指她被抓的地方,摇了摇头:
“这几个月还是莫要出门为好。”
宁扶蕊抿着嘴,脸色不虞。
几个月不出门那她还怎么找阵眼,等着阵眼自己来找上门吗?
也不知道赵褚林知不知道梧桐村的消息,若他真反应过来了,到时候她再想破坏阵眼可就难了。
“还有什么别的办法么?”
“我不能不出门的。”
大夫沉吟几许,用手指摆了一个数。
“三十两?”
大夫摇摇头。
“三百两?”
大夫继续摇摇头。
宁扶蕊咂舌,三千两,她一下子哪来这么多钱......
将她整个卦铺卖了也没这么多啊。
“不是我乱开价,而是这药引及其珍贵难求,数百年才能有上一棵!”
“我家祖祖辈辈牺牲无数心力人力,这么多年也只求得两棵!”
宁扶蕊:“......你待我想想办法。”
大夫点点头,朝她和蔼地笑笑,道:“不若先把这几副药拿回去喝了罢。”
第三十九章 纸落云烟
宁扶蕊找了间客舍,因着两间房费用太高,她便折中开了一间有隔断的房子。
安顿好周惟卿,宁芙蕊累极了,连衣衫都没来得及换便躺在榻上沉沉睡去。
隔断的另一边,周惟卿因为在医馆喝了药,此时已好了许多,至少能下地走路了。
他坐在桌案前,思索着郎中的话。
她来开阳郡应是有什么急事,不然也不会如此愁眉不展。
三千两......
他这些年存在钱庄的俸禄拢共有八百多两,还剩二千多两......
思绪一定,他下楼买了点笔墨。
宁扶蕊睡得心神不宁,恍惚间见到周惟卿夜半三更还亮着一盏灯,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问道:
“你不睡会儿吗,你都坐在那里好久了。”
周惟卿似乎在写着什么东西。
她坐起身,披了件衣服走过去看。
周惟卿似乎在画画?
见她过来,他便直截了当地说:“如今你我身上并无多少钱银。”
桌上放着许多张水墨画,山水人物应有尽有。
宁扶蕊看呆了:“你还会书画?!”
只见他挥毫运笔间,挥洒自如,纸落云烟,笔法有力而丰润,画中ᴶˢᴳ人物神姿仙态跃然纸上。
“所以你明天要出去卖画么?”
周惟卿点点头。
他眸光暗暗,转头望着宁扶蕊:“我是不是很丢脸?”
昔日翩翩探花郎,如今竟沦落到当街卖画的地步。
宁扶蕊眨眨眼:“啊?”
这人莫不是烧傻了,怎么这时候羞耻心就上来了?
更何况她怎么会嫌钱烫手呢!
见宁扶蕊不答,他又道:“总归是我拖累了你。”
宁扶蕊嘴唇嗫嚅着想反驳他,若非不是她心甘情愿,又哪来的拖累。
她既然选择了救他,那她就不会后悔。
“......”
她干脆拉了张凳子坐在他旁边。
“那我陪着你吧。”
周惟卿嘴角一勾:“你不累么?”
他方才还听见细小的鼾声,想她应该是累极了的。
宁扶蕊点点头:“累归累,可我睡不着了。”
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为生计发愁。
她歪头看着周惟卿的侧脸,一头墨发只堪堪束起,垂落至肩颈,清隽出尘的眉眼顾盼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