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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骤然凉了下来,院中许多树木也开始发黄,落叶。
秋雨毫无征兆地落了几夜,银杏叶落了满院,只剩那棵桂花树日益繁茂。
终于,在深秋的某个日子,他从榻上醒来,鼻尖便嗅到了花香。
昨日买的糕点还没吃完,今日应该能够继续吃。
他安静地洗漱,穿上了新买的秋衣。
镜中自己的模样变得有些陌生,青黑的胡茬也长了些出来。
他盯了半晌,方才失笑:“我原来都这么老了么?”
昨夜的房门没关好,如今赫然被秋风吹开了。
他缓步来到门口,抬目望去,如他所料,桂花已然盛开。
一丛丛金黄色的小花吐着花蕊,今日的阳光分外灿烂,打照在树上,投下斑驳的碎影。
风一吹过,携卷起数串桂花簌簌落下。
许是因为美景,他的ᴶˢᴳ眼里忽然起了水雾。
在那迷蒙的水雾间,他艰难地看见了一个人。
少女扎着他最熟悉的双髻,穿着粉红罗裙,悄然站在树底下。
一双巧笑嫣然的眸子盈满水光,直直凝着他。
她嘴唇微勾,唇边绽开的笑意如同春日里盛放的芙蓉。
只见她高高伸出手,熟稔地朝他打招呼。
所有心念皆被牵动,他一步一步向着那人走去,似乎一切迷惘都有了答案。
那便是他忘记的那个人。
他全记起来了。
无论是那山村中无数个风雨飘摇的夜,还是身处高位日日提心吊胆却依旧心满意足的日子。
现下他全都记起来了。
他流着热泪,枯竭的心底瞬间被爱意浸满。
怎么能忘记了呢……
少女虚幻的影子在他身前不断变化,最后定格在了老妪的模样。
她轻轻转过身子,缓缓走进那片深秋。
他道:
“我爱你。”
闻言,老妪回眸望着他,唇角依旧带笑。
他也随着她的身影,走进了那片深秋。
……
天启四年秋。
年轻的两朝首辅周惟卿薨殁于家中,享年贰拾捌,一生无子。
民间里一直流传着他的事迹。
据说他被邻居发现时,他便是抱着那块无字牌位,靠在桂花树旁,唇边带着一抹安详的笑。
像是睡着了一般。
(正文完)
番外(一)
“今日患者精神状态比较稳定,再观察几日就可以出院了!”
护士一边笑着取下女孩手背上的针,一边同女孩的妈妈说道。
女孩的妈妈正值中年,听到护士的话,面上浮现出久违的喜色。
窗外阳光正好,隐隐传来香樟树清新的气味。
宁芙蕊凝神望向窗外,她已经回来三个多月了。
她爹从病房外拿着保温壶进来,亲切地跟她说:
“秋老虎来噜,咱们蕊蕊宝贝要打秋老虎咯~”
宁芙蕊无奈一笑,她都二十多的人了,就她爸妈还把她当成小孩。
她魂穿之后,足足昏迷了半年。
爸妈跑遍了全国大大小小的医院,最后才给她确诊了脑震荡。
期间宁母已经做好了照顾一辈子植物人的准备,谁知半年一过,她便醒了。
可当她醒来时,脑子还是有点乱,她便由神经科转到精神科去了。
她接过保温壶,上下两层分别装着鸡汤跟小米粥。
小米粥……
宁芙蕊忽然停住了动作,眼眶里渗出两颗豆大的泪珠。
这是她生病的时候那人经常熬给她吃的。
宁父宁母很熟悉她这副要发病的模样,纷纷对视一眼。
“蕊蕊宝贝是不是没力气拿勺子?让妈妈来,妈妈来哈!”
下一秒,宁芙蕊手中的保温壶便到了她妈手上。
她微微抿唇,对她妈扯出一个苍白的笑来:
“谢谢妈妈。”
她双手无力地抓着被子,手背上针头青紫的淤痕十分明显。
宁母拿勺子的手一顿,十分心疼她这副模样。
她家姑娘自从醒来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平时大大咧咧的性子收敛了不少,对他们二老更是客气了很多。
她怜爱地给她撩起耳鬓的碎发:
“蕊蕊宝贝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一定同妈说,妈给你解决!”
宁扶蕊点点头,看向窗外。
“妈,我想出国。”
她觉得也许是自己经历太少,才落得这样无法释怀的境地。
宁母面色郑重地望了一眼宁父。
“孩儿她爹,你先算算。”
她爹立刻福至心灵,上手掐了一卦。
宁扶蕊静静看着她爹算卦,眸中不由得一亮。
是个喜卦!
只见她爹松了一口气,眉眼弯成月牙:
“出国好,出国有大机遇!”
“而且——”
“一不小心还会遇见命定之人呐!”
宁母也激动地一拍额头,喜上眉梢。
本来萦绕在面上的丝丝阴霾尽数消散。
她手舞足蹈地拉着孩儿她爹,兴高采烈地笑着:
“哎哟,那咱们岂不是要抱外国孙咯!?”
一想到自己马上要升级当婆婆了,她这心下顿时舒坦不少!
宁扶蕊:“……”
谢邀,感觉自己已经进产房了。
半年后,某国外艺术展厅里。
金碧辉煌的穹顶刻着耶稣像。
一楼的导游正热情洋溢地给游客们介绍着今日的展览。
“今日是温奇先生的东方风格个人艺术展,他的水墨作品极具个人风格……”
这位三十出头的华裔年少成名,在国际上更是东方美学的头号先行者!
那玻璃展柜里一幅幅秀美的山水墨画引人入胜,让人仿佛置身画中。
游客们纷纷驻足观赏,心中惊叹不已。
此时,逛了一天的宁扶蕊跟许安生正坐在二楼的雕塑展厅休息。
她今日不是来看个人展的,而是奔着二楼的雕塑展来的。
她本来也想到一楼看一看,无奈游人实在太多了。
许安生拉着她的手,望着一楼尽头堵得水泄不通的游客,兴叹着说:
“听说一楼那个画家今天亲自来作画了!”
宁扶蕊挑挑眉:
“怪不得人那么多呢……”
她顺着许安生的目光去看,一楼游客最多的地方拉了几条警戒线。
隐隐能看见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男人端坐在画板前,仔细描摹着他的作品。
他在画一个没有脸的女人,旁边有许多媒体扛着长枪短炮给他照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