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周惟卿心中一动,抬眸凝着她,内心霎时获得了极大的安定。
她说:“我明日再回去一趟,今日有些太晚了。”
扎西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心底漫上失落。
二人行走在夜幕下,天空闪烁着几颗银星。
周惟ᴶˢᴳ卿其实很好奇,她到底在伊州经历了什么,为何对域外生活这般念念不忘?
“阿蕊。”
“怎么啦?”
“我想知道,阿蕊在伊州都经历过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了解她所有的过去。
宁扶蕊一怔:“你真想知道啊?”
他嗯了一声,又伸手将她脸上的碎发拨到耳后。
她有很多事他都不知道,若是再不问,此后便无机会问了。
宁扶蕊同他说了很多,说她如何迷路,又是跟千鸿如何被当成奴隶在大漠上拖行,之后又是如何逃脱……
周惟卿颤抖着手指,脸色发白,完全不知道她曾经差点死在大漠。
他当时还在心底埋怨过她,为何不回来看他……
宁扶蕊察觉到他紧张的反应,轻笑道:“你别怕啊,都过去了。”
“而且我在那边也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人和事,我过得很开心。”
除去一开始的辛苦,后面的那些日子,她确实过得十分自在。
二人回到久违的府邸,因为一直有管家在打理,宁扶蕊放下行李便能直接回房休息了。
她点了一盏灯开始整理资料。
周惟卿一直坐在一旁,柔软的青丝垂在他的肩头。
他就那样一瞬不瞬地凝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在心底。
她一边整理,一边同他交流:“明天我要跟扎西去立一座衣冠冢,你不介意吧?”
他摇摇头:“我也随你一起去。”
她垂下眸,摩挲着手中的木箱。
里面存放着一张张代表身份的军牌。
她抚摸着军牌上面的纹路,这些纹路十分繁杂,有的军牌上面还有斑驳的血迹。
她的鼻尖也始终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铁锈味。
她仔细瞧着,旧时苍凉的一幕幕仿佛重现于眼前。
心潮忽然止不住地澎湃,眼眶倏然泛红。
当年所有战死边疆的将士,如今终于能魂归故里了。
她终于有能力,能给这些无畏的冤魂一个交代了……
翌日,她随着扎西登上了汴京郊外最高的一座山。
清晨的山林还泛着浓重幽静的寒气,满地的断柯枝叶,宁扶蕊走得小心翼翼的。
她呼出几口寒气,感觉有点儿冷,便双手交叉搓了搓手臂。
紧接着,身上就被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袍覆盖。
她转头望着身旁的周惟卿,温声道:“谢谢。”
扎西抱着一块长方形的大石头,上面只刻了一个“宁”字。
他没什么文化,思来想去,又怕乱写冒犯了这些英灵,到头来就只写了这么一个字。
周遭一片寂静,连带着氛围都显得十分沉重。
二人情绪都有些低落,宁扶蕊半跪下来,用铲子开始刨土。
她一边刨,一边低声念着:“叶落归根,人故还乡……”
宁家最后一个长辈也战死在他乡,真就成全了宁晁所说的那一句:
“宁家军从来不会退缩,哪怕是最后要死在疆场上,也决不能临阵脱逃!”
扎西委屈得一直掉眼泪,宁扶蕊看着他的模样也想哭。
她吸了吸鼻子,忍住漫上眼眶的酸意。
“你别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
扎西被她一说,眼泪全憋在了眼眶里,一张俊脸都憋红了。
她用尽了力气去刨土,好半天才刨了一个深一点儿的坑。
周惟卿给她递上木箱,宁扶蕊捧过木箱,在上面贴了一道用朱砂书写的符箓。
这张符箓名为往生符,可以指引军牌上的亡灵,让他们找到往生的路,不必再于人间徘徊。
她叹了一口气,伸手缓慢抚摸着木箱,唇边勾起一抹弧度。
她将那木箱安置在土坑里,轻声道:“回家了,安心投胎吧……”
将土再埋进土坑后,扎西将石碑稳稳地放置在上面。
他面色肃穆庄严,虔诚地合起双手,嘴里默念了一句藏语,随即将手平放在地面上,又朝石碑磕头,由此循环了九次。
宁扶蕊没他们那么复杂,就恭敬地朝石碑磕了三个头。
朝夕之间,她忽然发现扎西似乎长大了不少,周身带了些寂然的气质。
少年意气被战争磋磨得所剩无几,以后他只能学着自己成长,靠自己走完人生的路。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千古骂名
正午时分,周遭雾气散去,她从山顶向下望去,年节的气氛还没过,市井街巷中不少还挂着红绸,燃着鞭炮。
大街小巷熙来攘往,一副清平安定的盛世景象。
宁扶蕊很喜欢这样的风景,便忍不住附在周惟卿耳边道:
“待我死后,你便把我葬在这里。”
周惟卿转头朝她望过来,眸光深邃。
见她把生死说得这般坦然,毫无留恋的模样,他心下一紧,压着唇角沉默不语。
宁扶蕊并不介意他这冷漠的模样,反而漫不经心地一笑。
“来都来了,我去看一下刘郎君。”
说罢,她便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山林的另一边走去,留着身后二人面面相觑。
扎西瞥了一眼周惟卿,轻哼一声跟了上去。
青山之间,山峦层叠,连绵起伏。
而她攀爬了半日,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她来到另一座峰,只见那座碑旁边还立着一个十分简陋的,破烂的木牌。
宁扶蕊心下一凛,忽然想起那对怨侣……
心下忽然有些动容,她缓步走上前去。
那石碑端端正正,上面刻着刘期归的名字,字迹规整肃穆。
而一旁的木牌上面则没有姓氏,只用【创建和谐家园】了一句话:
【别问何时归期】
字迹飘然翩跹,如腾云驾雾,似乎一不留神,就要随着风飘走了一般。
清风徐徐拂过发梢,她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心底涌上些许复杂的情绪。
她不能说千鸿人傻,只能说她有着这个时代的女性特有的孤勇与贞烈。
如若换做她,她是绝对不可能为了一个人就轻易寻死的,再爱也不可能。
她安静地祭拜了二位,周惟卿跟在她身后,望着那木碑若有所思。
宁扶蕊回头望去,他低垂的眉目瞧不出什么异样,但是她能听到他茫然的心绪。
她早就看出来了,他的自毁倾向很严重,如今的想法也跟千鸿很相似。
世间所有事物在冥冥之中都有一个定数,既然她救了他,她便希望这个人能好好活下去。
所以她教他学会爱人,带他领略世间的爱意。
好在这个世界心地善良的人很多,他也确切地学会了怎么爱一个人。
有爱便有希望,有希望便能活下去。
周惟卿发现她一直瞧着自己,那双清亮的杏眸里蕴含着温柔的关切。
她说:“周惟卿,你要好好活下去。”
“我的书院要拜托你来照顾,这天下还有那么多人没有书读。”
“还有花,那桂花树才刚刚种下去,你可要照顾好它。”
听到这些话,周惟卿端直的脊背有一丝僵硬,忽然不知道要以何面目来面对宁扶蕊。
周遭陷入寂静,扎西不明所以地望着二人。
宁扶蕊说的话跟他阿爹死前说的话很像,可是她为何要说这个?
望着她满头的银丝,扎西脸色霎时有些发白。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不会的……
宁扶蕊拍拍手指上的土,轻松地朝二人笑道:“事儿都办完了,咱们回家!”
走在下山的路上,宁扶蕊胡乱揉了揉扎西的头发,对周惟卿笑道:
“他毛手毛脚的,嘴巴还笨,若是朝堂上惹出什么事还要拜托你多照顾。”